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江暮云微微闭上双眼,所有的纷杂思绪都从脑海中退去。
“走。”江暮云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撞入鼻腔,刺痛感一路蔓延至大脑,让她此刻无比清醒。
什么都不要了。
除了被放在皮筏艇上的物资和他们的随身背包外,什么都不要了。
江暮云冷静道:“去最近的地铁站。”
楚不闻已经叫回了陈城的粉毛鹦鹉,而后指着右前方道:“往那里1.3公里左右,是安山公园北站。”
不仅是江暮云,楚不闻也反应过来了。
是他们之前陷入了误区。
没错,地铁站确实扛不住大地震。
但谁说避难所只能是在地震中保存完好的建筑物?末世之后修建的也一样可以。
人类确实很难从上往下挖穿数十米的沙层,在沙层下造出什么建筑,可如果是直接开辟出一个连通上下的通道呢?
江暮云摘下手套,伸出手感受现在的温度。
快了,温度正在急速下降,他们也离曾经的地铁口越来越近。
江暮云在抵达首都之后,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
首都这里的领导层既然没有全军覆没,那他们这么多年又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首都这边有向各地地方下达过什么指令,或是给出支援?
是什么拖住了他们手脚,让他们无暇他顾?
江暮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是避难所。
是一个足以容纳首都数以万计甚至是数十万、上百万幸存者的避难所。
一国首都有太多太多如陈教授圈出来的那些防护等级奇高的研究所一般,无法在灾难到来后匆忙转移的东西了。
即使是在末世前人力物力都相当充裕的情况下,迁都都不是一件说办就能办的事。
何况是在各地失联四处哀鸿遍野的末世里呢?
如果这些东西要搬要转移,该往哪里转移?
谁又敢保证转移途中不会出事,新的安置点不会出事?
和这许多的未知相比较起来,他们还不如守在原地,守住在那些已经经历过地震考验的地方。
既然要留守,那这些地方不能成为孤岛。
“将曾经的地下建筑重新修整起来,总好过在资源奇缺的时候徒手挖地道吧?”江暮云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焦躁不安的小白有了发泄的渠道,三只刚长出一截毛茬茬的崽在风中飞奔。
小懒在被叫醒后强行打起精神,努力跟上小白它们的速度。
寒潮来得悄无声息,她不知道国家是用什么手段提前侦测到了寒潮的到来,从而通知安山上的幸存者们匆忙撤离的。
但从安山上的痕迹来看,幸存者们既惊慌,连倒下的桌椅都忘了扶,又镇定,出门后还有时间把门拴上。
江暮云有理由猜测,避难所的入口距离安山并不算太远。
而且是步行的那种不远。
不然这些幸存者们一定会争分夺秒地赶路,绝对不会有闲心去关注门锁没锁这种小事。
地铁站,地铁口,就是最有可能被重建作为普通幸存者的避难所的地方。
在寒潮的威胁下,小白几只的速度极快。
短短几十秒,江暮云回望安山,距离已经差不多了。
一层白霜在江暮云的围巾上凝结成型,江暮云用围巾捂住口鼻防止呛风,用最大的声音对小白道:“去前面,去找沙子底下的东西。”
风愈发大了。
江暮云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她周身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
寒潮来了。
“我们不能在船上待着了。”江暮云的耳边全是狂风唳鸣,她必须扯着嗓子喊叫,才能确保所有人都听见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江暮云的错觉,她好像失去了对自己的五官的控制权。
“避难所的入口就在这附近。我们必须下船活动起来。”被冻到面部僵硬的江暮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喊了些什么,她只觉得她此刻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这样的寒潮中,多穿一件少穿一件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这不是人类裹着被子缩在原地就能抵抗得了的温度。
他们必须活动起来。
一刻不停地活动。
直到他们找到避难所,敲开避难所的大门为止。
江暮云低头粗喘了几声,忽然就听楚不闻的声音接替她响起:“我数三声,一起跳船。”
刚刚喊得自己耳朵嗡嗡响的江暮云松了口气。
“三。”
江暮云回头去找陈教授,发现楚不闻和她的动作几乎一致。
“二。”
于连长拉过了陈城。
“一。”
江暮云和楚不闻相拥,两人一前一后将陈教授护在怀中,一个翻身滚到了沙地中。
“快起来,别停下。”于连长嘶哑的声音在风中响起,江暮云将手伸到腰后,却发现她腰间挂着的护目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江暮云只能从空间中重新拿一个戴上,总算能在狂风中正常睁眼。
陈教授身上的保温毯和羊毛毯裹了一层又一层,已经到了会影响行动的程度,江暮云和楚不闻从阴冷的沙地中爬起身,艰难地在狂风中保持住平衡,把裹得严严实实的陈教授也从沙地中扶了起来。
江暮云按亮手电。
跳船的时候可能是大家的手脚冻僵了所以动作不利索,即使有楚不闻报数,大家也没能在差不多的地点落地。
最远的周飞和江暮云之间的距离目测有五六十米。
所有人都朝着灯光的方向聚拢过来。
只是这风太大,温度太低,连保持直立行走都成了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大家只能尽量降低重心,佝偻着挪动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脚,跌跌撞撞地向江暮云走去。
不能停下。
江暮云和楚不闻一左一右支撑着陈教授在沙地中行走。
陈教授的膝关节原本就有毛病,现在更是连弯曲都困难。
可她必须要自己迈步。
一旦停下就可能是永远。
人群聚拢,即使江暮云的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的大脑向胳膊发出动作指令,她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胳膊一拐一滑,将背包从身后转移到胸前,可江暮云就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江暮云示意楚不闻扶好陈教授,自己则是低下头,一边机械地继续向前行走,一边用不听话的手指拨开背包。
她是想要从包里拿几张保温毯出来的。
可是她的手没有知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东西。
江暮云也懒得再照灯翻找了,索性借着背包的遮掩从空间里拿了一叠救生毯分发给众人。
江暮云也不知道现在的温度是多少,但救生毯的外包装已经被冻得有些脆了。
怪贴心的。
不然凭她这会儿的手指灵活度,估计是很难拆开这种自封袋。
江暮云索性把背包背在身前,一手按下围巾,一手捏着自封袋,用牙齿咬着自封袋一角,直接把它撕开,抖出自封袋内的保温毯裹到身上。
牙都快给我冻掉了。
江暮云心想。
不过这会儿要是牙掉了,可能我也察觉不到吧?
这倒是个末世后拔牙的好方法。
可惜她的智齿在末世前就疼过了也拔完了,不然趁这个机会直接把它老家都给掀了,让它在不知不觉中突然暴毙,也算是对它让她疼了那么久的报复。
这么一想还怪可惜的。
保温毯的作用江暮云已经感觉不到了,但她会自我催眠。
就当它很有用,有用到可以让她恢复行动能力嘛。
保温毯有没有用江暮云不清楚,但她的自我催眠真的很有效果。
裹上保温毯不过几秒钟,江暮云就觉得自己已经没那么冷了。
楚不闻含混不清的声音从江暮云耳畔传来:“跟、跟我走,这边,好像有东西。”
是小白它们发现什么了吗?
江暮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有门?”江暮云问道。
她现在连呼气都像是在把身体内为数不多的热气往外挤。
江暮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捂围巾,却发现围巾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了。
好在这会儿是旱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