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戴着噩梦鬼面的身影,消失在红砖绿瓦花灯如昼之下,伸去的手被君尽瞳从身后环抱着、紧握着,一点点由指尖包裹住掌心,他的手滚烫,传至我心底,却是冰凉的。
大傩节的夜仿似注定了不平。
年轻的左相在君尽瞳面前一撩衣袍,单膝跪地,姿态娴熟地仿似从骨子里散发出谦卑恭谨,要不是亲眼所见,还不知道旁人都是这样与他行礼的。
“萧山那边动手了。”
我皱眉:“什么动手了?”
“帝后。”左相瞟了我一眼,没有回答。继而看向君尽瞳。
君尽瞳就这么任由她喊我“帝后”,只是若有所思地揉捏着我的手,长长的睫毛往下一敛:“你们也准备准备。”
我抬脚拦住作势要退下的左相:“萧山要动什么手?”
问的正是时候,原本喧哗的街市突然响彻轰鸣声。
汹涌的人潮刹那间呈蚁兽四散的状态,我知道这是“萧山动手了”的意思,在大傩节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看君尽瞳和左相的神色,这点“小把戏”似乎尽在掌握中。左相虽然顾虑着我的情绪,不与我透露半分,可从她和身边人的脸上,还是能看出一些细枝末节。我咂摸:“看来萧山要反啊……”
反字于帝王来说,本是禁词,然而自君尽瞳继位以来,遭遇到的谋反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他见我用如此讥诮的口吻说着,却没有生气,只开口与我道:“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多了,一时半会儿不觉得害怕什么。当年和云桑直冲云霄,和傩宫决以死斗,我都没怕过。他这么一提,倒有些怀念。
那些纵情恣意的日子,居然成了现在偶尔感叹的一个念想。
我看着君尽瞳坦然自若的模样,垂了眉眼,倏然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有罪过,不记得那会儿是不是也这般……轻佻怠慢。
将肆意妄为当作纵情恣意,将无所顾忌当作率性而为。
我仰着头回忆,站在惊惶哀怨的人群中,好似有那么一些印象,曾以为执剑走向辉煌,背后却是人们噤若寒蝉的眼神,比起畏惧我的名声,他们更怕我看轻那些煞费苦心才得来的平静。
哪怕那再平凡不过了。
就像此刻的君尽瞳一样。明知道萧山要反,还偏要设个局,拿整座城的安宁,让萧山自投罗网。
他是闻名遐迩不可一世的主棋者,是能看透大势掌握大局的知命之人,亦是这座城敬重万分仰慕无比的帝王,连他都愿意拿整座城去搏一搏,旁人有再多的不情愿,似乎都成了“不通情理”。很多时候,我明明那么会审时度势,可只怕世间人心再无温柔与善意,便能让我不管不顾地说出一番话。
“我不担心。只是觉得把这么多人搅合进来,有些不地道啊。”
年轻的左相没有抬头,在她身后低眉顺眼的胡季楼主却猛地一怔,宛若呓语般低低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步遥……”
很多年前我和胡季楼主上课偷吃零食的时候,她就时常用弯成招财猫似的眼缝去瞄老师。如今她的眼睛只剩一汪泓水般的平静,见我寻声望去,也只是淡而恭敬的道:“帝后多虑了。能帮陛下拔除隐患,也是他们的荣幸。”
在她们嘴里的“帝后”本该是嫁娘才对。她是顶替我进宫的人,也是君尽瞳在她与我之间,被选择的那方。可君尽瞳却默许她们这么叫,像是要抹杀掉嫁娘的过往,将我扶到原本的位置上来。
说来可笑,兜兜转转的逃离,我还是过上最讨厌的生活。
君尽瞳牵着我的手离开街市,快到城墙楼的时候,子时也到了,我上了城墙楼,听他在耳边又说了个消息:“滕龙走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尽管按“臣为君纲”来说,滕龙算是叛离……
不知道师兄是去还是留,以他的脾气秉性,多半要守着滕家最后的荣耀。我瞥他:“你我现在都命悬一线,你觉得这能吓唬到我吗?”
“我不是要吓唬你。”他就这样握紧我的手,任我攥紧后的指尖压到掌心肉,“你心思坚毅,既然做了,就不怕威胁。更何况你那师兄,向来是个油头,不肯妥协不说,还偏教人挑不出错,他与我争锋相对这两年,在外人眼里,只当是我不明智。这次滕龙再三请求滕王公出征,被我连连拒绝,他的叛逃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走了也是好事,免得外头说滕家一家独大,你空占着后位却身无所出。”
他这般一说,我倒有些许不安,皱着眉:“你现在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你怕?”他定睛问我。
我道:“怕啊,你这个人心性果决,城府又深……”
一句话没说到半句,他俯身过来,一低头,含住我的唇瓣。
我一推,打算扇他个耳光下城墙,哪怕被萧山的人堵到跟前,也好过在他身边受辱。耳边却是衣袍一振,他将我从背后拥住。我实在搞不懂叛乱在即,他哪还有风花雪月和逗弄我的心思:“你到底要怎么样?”要死要活,也不给个痛快话。
君尽瞳讪笑:“若我此刻带你下去,被万箭射穿,算不算同生共死了。”
“不算!”我转过身,抬眼仰望他,月色在身后,将他神情照的寂寞而悲怆。
多年之前我在云巅之上,夜空之下,就看到他流露过这副表情,旁人道他是瞎子,是妖怪,连他自己都这么以为。可我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我被他这副表情弄得有点楞,对背后偷袭的萧山人毫无防备,眼前一阵风过,有人挡在我身后,被一记闷棍擂在头顶,鲜红的血顺着他额角和俊美无俦的侧颜,流了下来……
“步遥,”他低着头,嘶哑嗓音,“我们说好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偷袭的萧山人,被我裹挟着滔天怒火的一掌,轰下了城墙楼。
没想到,心里已经时过境迁,手下还本能的要护住他。
他牵住我的手,掌心温度让我煎熬。
这夜,王宫的风与月,糅杂着恨与念,是我从未感受过的矛盾。
在黎明快要降临之际,耳畔的喧闹即将尘埃落定,君尽瞳带我回到朝霞宫。等宫里彻底平静,没过多久,君尽瞳便离开了。
我知道他是收拾残局去了。
在朝霞宫静心等了两天,两天时间只无所事事的泡药澡,他对我也尤为放心,可能觉得我再厉害,也没有力气走出城门口。更别说他早命人封死城门,让白端插翅难飞。
论城府,到君尽瞳这种程度,虽算不得雄霸天下,但也妥妥不会被伤到了。
我继续无所事事的泡澡,外带教那那掷骰子,他当真每天在我身边打转。直到第三天,君尽瞳仍未过来,而宫里却出了些许变化。
进出栖竹宫的太医,变多了。
我敏感的觉得,苏静竹有点不对劲。
第四天,君尽瞳依然没露面,这让我心中模糊的猜想,渐渐清晰。当天傍晚,我去御花园游荡几圈,回想起当日池边的争吵,如今“红绿灯”三姐妹中,嫁娘和我融于一体,萧铃音在叛乱中不知所踪,还剩下命悬一线的苏静竹。
之所以在御花园附近飘着,只因这里离栖竹宫最近。
远远望去,灯火通明,能看见君尽瞳背着手站在窗边,身影被灯火勾勒在崭新的窗户纸上,就在我飘过御花园某个角落的时候,突然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她脸庞虽遮挡着厚厚的黑布,可浑身的体香和玲珑的曲线,无一不让她的真面目呼之欲出。
“萧铃音?”
她不是该被当作萧山的叛军,被护驾的人乱刀砍死么?又或者,她该在君尽瞳身边徘徊,伺机复仇才对?
适时她正在角落里对我拔刀相向:“你这几天在玄君身边,让我不好下手。亏你今天放松警惕,让我得以机会复仇!”
等等!
我竖起了耳朵,凉凉的盯着她:“你要找我复仇?”不敢置信,“不是向君帝?”
她那方左右探了一眼,见四下当真无人,才抬高声音:“贱种!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夫君?要不是萧山受人挑唆,也不会贸然叛乱。当年我七叔被你蒙骗,最后丧命在夫君手里,如今你又故技重施,害我萧山和夫君自戕!”
我挑了挑眉,眼神更凉了些:“你说我害萧山和君尽瞳自戕?”
她这是,为爱情昏了头?
我要有这种魅力能蛊惑萧山谋反,何至于被困深宫大半年。
我真是恨铁不成钢。时隔数年,她竟从野蛮公主长成无脑儿,还不如以前讨人喜欢呢。
尽管我从未喜欢过她。
有那么无数次,我差点杀了她。
她似乎忘了我是滕摇,不是原本操控这副躯壳的嫁娘。可她明明记得我是滕摇,也动了拿刀取我性命的心思,正巧我也不想和她虚与委蛇什么。她刀握在手中,显然要抹我的脖子,我便伸手将她手腕拧了个脱臼,一脚踹开,抢了她手上的刀,感叹她如今怎么如此孱弱,孱弱得倒有些可怜了。
萧铃音眸中涌现出沉厚的恨意:“要不是因为你在新秀选拔上,差点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落得武功尽失,她苏静竹也配踩在我头上?”
然而我压根不给她絮叨的机会,抬手一挥,她脸上的黑色遮面布被一刀削掉,一道血痕在她脸颊沿着鼻梁,深深的划出,若再狠一点,就能直接削掉她半个鼻子。
鲜血湿哒哒的滴下,她没有叫喊,只是望着我,满眼深沉的痛恨。
我不知道她痛恨个什么劲儿,反正我懒得与她多费时间,我这边能耽搁得起,栖竹宫那边也耽搁不起。
“跟我走。”拎着萧铃音去了栖竹宫,这是我第一次有底气到苏静竹面前,心里一直记得答应过她的事:和君尽瞳再无瓜葛。
不管是否由我所愿,眼下都是食言了。
栖竹宫的人显然不太欢迎我,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拎着萧铃音便进了屋里,幔帐如锁魂的链子,将榻上苏静竹消瘦的身体紧紧裹挟,而君尽瞳立在她的榻前,眉头微蹙,我随便瞅了个时机,对他道:“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君尽瞳一回头,萧铃音那破了相的脸甚是醒目,他望了我一眼,走了过来,眉眼疲倦,语气却温和:“你怎么来了?”
“夫君……”萧铃音有些痴痴的唤着,配上满脸的血痕,看起来十二分凄楚与可怜。
可惜君尽瞳心硬如铁,看都不看她一眼,榻上的苏静竹勉强撑起身子,对我露出一丝苦笑:“你…来了啊……”
我道:“静妃的病,许是萧铃音害的。”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说到底,谁也没有向我透露过苏静竹生病一事。君尽瞳忙着召请太医,栖竹宫的人又对我闭口不言,那那自然不会关心旁人的死活,更别提朝霞宫那帮只求自保的人了。我也猜了好几天,才觉得栖竹宫之所以中了招,八成跟在叛乱中不知所踪的萧铃音有关。
然而萧铃音若是存心要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定然不会露面。萧铃音方才想通:“你竟是为了引我出现!”
但听君尽瞳沉重问道:“是你趁宫中叛乱给静妃下的毒?”
萧铃音恍然未闻,自顾自冲着我喊:“滕摇,你个贱种!”
我实在忍不住,没想到比我更快的是,君尽瞳钳制住她下巴的手,几乎要捏断她的颈骨:“你只需回答朕的话。别的废话,一个字别说。”
眼瞅着萧铃音被捏得喘不上气来,而在榻上静静望来的苏静竹陡然开口:“你这样让她怎么回答?”
君尽瞳一默,没有吭声。
我叹气:“君尽瞳,放手。”
我懒得理会,他却郑重的回答了一声:“好。”
“夫君,你相信我。”萧铃音仿似被施了邪术,怎么也不肯相信君尽瞳会对她绝情,“我对你从无二心啊。我们萧山,我的叔叔们,只是一时受到蛊惑,才会做出叛乱这等蠢事。我对此全然不知情。”
“几年前朕记不清一些事……”他一边冷眼瞧着面前痛哭流涕的女子,一边任她拽着他的衣摆,跟随他的步伐,在地上辗转。过了半晌,方才开口,“唯独与萧山的仇怨,记得非常清楚。”
我心头一颤,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忘记与萧山的仇恨,却能忍辱负重借由萧山的势头,将自己捧到手可摘星辰的高度。
他是如此的隐忍,一方面迎娶萧山的小公主,和自己举案齐眉,厮磨身侧。另一方面任由萧山叛乱,自己再一举歼灭。
我张了张嘴……方觉君尽瞳的心思好深。
“朕对萧山的恨,日复一日,终成心魔,乱朕清心,扰朕平静。朕的心魔因萧山所困而起,也唯有今日因萧山灭门而灭。朕娶你无关情爱,只有利用。本想饶你一命,你偏要投害静妃。朕是彻底除了心魔,却助长了你的心魔。”
心魔这词甚是奇妙,想来带些玄幻色彩,便能抹灭自身血液中的恶,而没有心魔的凡人,是不是就该走上绝情绝爱的路,做那个毫无欲念的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那里卧着世上最贪婪的心魔。
一直以来,它在疯狂吞噬着我的生机和内心的平静,如今又在耳边蛊惑道:“杀了这些人,滕今月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你早该察觉到了,你和滕今月,没什么不同。你心里的恶之花,就让她肆意绽放吧!”
感觉到心脏的强烈悸动,我慢慢觉得天旋地转,感受着血液流动带来的魔气,浑身逐渐恢复了力量。
步遥啊步遥,世人说的没错。你果真魔性难驯。
然而身体龟裂的疼痛,却让人清晰的意识到,我已经到达极限了。
“嘭”的一声,我倒在了地上,连带着筋骨血肉碎了一地,让围绕着苏静竹的小宫女,吓得失声惨叫:“鬼啊!”
“步遥!”君尽瞳眼里的平静尽数破碎,我还想撑起身子站起来,可浑身宛若一滩烂泥,在满地的血污中匍匐。
黑气顺着断断续续的经脉,一路延展到脸上,在众人惊愕到一度屏息的神色中,我知道那是墨青色的魔纹。
我曾喜欢用身体感受世间万物,而今只剩满目的疮痍和最后的尊严。在苏静竹极力捂住嘴巴,露出“见鬼了”的表情下,我望着面前惊惶失措凝视着我的君尽瞳,残忍一笑:“让我在金雕玉琢中溃烂,这就是你所求的吗?”
“我带你回朝霞宫。”
他伸出一只手,将我整团的抱在怀里,原谅我用“团”这个字,实在找不到有比这更合适的字。我倔强地仰着脖颈看着君尽瞳,他只是垂眸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都回不去了。”我道。喉咙因断骨而有那么一瞬的迟钝,只觉他掌心在我身上发热了片刻,旋即拥得更紧了。
“我的脚断了,也不能逃跑了。我的手断了,也不能打人了。我的颈骨断了,也不能站起来了。我的……”我一面跟君尽瞳絮絮叨叨的念,一面打量四周投来惊惧的目光。
以往君尽瞳将我保护得很好,只有朝霞宫三两个人知道我有怪病,需要经年泡澡,且泡澡的时候,也只有君尽瞳在身旁伺候着。他将我围得密不透风,是不希望旁人窥探不到我血肉肢解又重铸身体的秘密,可如今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怪物似的,不停展示身体各种器官碎了一地,我不确定他们的眼球会不会跟着掉一地。
恐怕今夜过后,世人皆会传“帝后是傩鬼”吧。
君尽瞳将我抱回朝霞宫,放进毫无余温的药桶里,离虫发作时的恐怖,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而此刻,他却抱着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疼至最巅峰,他照例拿胳膊喂在我嘴里,没想到我一头磕在药桶沿口,碰得满头是血,他深望着我,眼里眉梢俱是心疼,嘴里不停的说着:
“步遥,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有我的血,你就不会死。我会医好你,带你去过想过的日子。”
到最后,几近哀求:“步遥,不论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活下去。”
我轻轻咳了咳,重造的喉骨让嗓音听起来十分沙哑:“放我走吧。”
他眼底的光近乎泯灭,怔怔的望着我:“你就这么想跟他走……哪怕会死?”
他倏尔垂下头,我以为他还会拒绝,心里止不住的哀伤,望着飘摇不定的烛火,静静发着呆。
过了良久,他顺着我的额头,抚摸我的侧脸,直到轻且柔地将一缕碎发别到我耳后,才恍若未闻地道了一个字:“好……”
烛火并缠黑烟,挣扎着,绝望着,终究熄灭。
空余满屋寂静、幽深。
“谢谢你……”
等不及天亮,我连夜出宫,一出宫门,初拂牵着朔夜,从官道上走来。几年没见朔夜,它吃得又壮又高大,就是眼神不太好,眯了半天才瞅出我是谁。
为了让它长记忆,结结实实地踹了它一脚,它一蹦老高,初拂说朔夜眠花宿柳,属实是个不正经的马。
没想到朔夜还有这爱好,果然我的马不可小觑,和我如出一辙的志向远大。可惜我被白端吃得死死的,实现不了夫妾成群的梦想。但我的马,可以。
翻身上马,一刻不愿多待,只想着去找我的心上人。
身后那那气喘吁吁地追来:“娘娘等等。”
这孩子怎么死心眼啊。我着急去见你后爹爹呢。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陪娘娘去坤州啊。”他一开口更是诡异。
好端端的去坤州干什么。自打在坤州被嫁娘围追堵截,我便没有踏进过坤州一步。似乎在潜意识里,坤州不好惹。
那那挠头:“娘娘不是要去傩塔寻治病的药么?”
“傩塔?治病的药?谁说的?”
“娘亲在信中说的。”那那口中的娘亲,正是叶真。
“她早先和父亲去了傩塔,写信让爹爹告诉你。”
“你爹爹呢?”
那那一指城楼。
我望着城墙上缥缈如雾的紫衣男子。他约莫也在低头看我,脸上没有表情。
初拂催促:“快点走。等天亮了,你变傩鬼的事传遍街头,就不好走了。”
我扬起马鞭,朔夜如晨雾如闪电,奔跑起来没有影。隐约有声音顺着深宫盘旋的风传来:“步遥……”
蓦然回首,看着宫门缓缓闭合,最后最后的一眼,是他孤独地站在黎明之前,面容平静又虚妄。
“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