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帝派我去西沙鲛海收租。
作为大荒域的附属势力之一,鲛人族最近挺懈怠的,可能跟荒后是最美的鲛人有关,她劈开的尾巴长成一双美腿,任谁看了都会目眩神迷,鲛人族难免恃宠而骄了些。
我极不情愿去,西沙太远了,我又懒得动弹。荒帝好说歹说才说服我。其中有句话蛮中肯的:你可是地表战斗力最强的神将,你一去他们不得把你捧起来啊。
澜依听后嗤笑:“你可不是在乎声名的人,还不说实话?”
“好吧好吧,”我妥协,“荒帝说西沙的牡蛎巨好吃。”
澜依略长我半年,在神仙漫长的生命中,这区区半年不算什么事。但她一直是聪颖的,我想不通的问题,她总能轻而易举地点出关键。就像之前,她说我对素蓝,绝不是报答这么简单。我如此心思不单纯,自己还浑然未觉的时候,便被她察觉了出来。而今我承认她说的不错,但她简直不给我留点颜面:“荒帝之所以派你去西沙收租……全因为你最闲。”
我,无语。
我确实是地表最强的神将,素蓝走后的五百年,天上皆知我的强悍。凭着一把认主的七绝剑,几乎横扫六合,冠绝八方。也正因如此,白昼与黑夜交替的时光里,再无宵小敢肆意来犯,我成了“凶神”的代名词。
这一路走来,是我万年前根本无法预见的,我疲惫,也怠慢下来,以至于除了诛杀邪祟,毫无旁的心思。我甚至能坐在长明灯前,一动不动三五载,一次又一次的点燃属于素蓝的那盏灯,但不过须臾便又黯淡了下去。
我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前方的路那么黑,他会不会像我一样的害怕……他大约不会。他以死求得解脱,也无惧神魂消散,在这蔼蔼红尘间,执着的人只有我。怕的人也只有我。
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事实上,我属实再也见不到了。
父神对生命向来亲切,对放弃生命的人,深恶痛绝。他不允许有人舍生,哪怕命途多舛又艰难万分,也不允许有人自绝。素蓝是自愿放弃神位,从太虚台一跃而下的,父神用罡风撕裂了他的身体,拔掉了他的骨头,用强大的威亚抹灭了他全部的灵识,如今他该是世间最卑微的砂砾,活得无知无觉,永远入不了轮回。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还不是我也跟着跳了太虚台。
虽没有亲眼见到罡风是如何撕扯我的身体,但从此往后的初一十五都疼得鲜血淋淋,可我感觉不到十足的疼……
澜依说疼着疼着我就习惯了。我摸摸空荡荡的胸口,似乎跟她说得不太一样。我只是没心了,所以感觉不到疼了……
荒帝催促我快些动身,我觉得他最近神神叨叨的,荒后怀着身孕呢,他也不稳重些。我只得告别澜依和天伽,独自扛着七绝剑来到西沙。
跟荒帝说得一样的是,他们确实出动很多人来欢迎我。
只不过这欢迎的仗势不太喜庆,看着一群漂亮到不像话的男鲛和女鲛,皆是一副义愤填膺的小脸蛋,我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还是被荒帝老儿给坑了,这哪是什么牡蛎美宴呐,分明是拿我下刀子的。
我将七绝剑往地上一掷,鲛人们满脸写着“怕了吧”,我深有感触道:“大家有话好好说。”
“我们跟夜族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之前你们荒帝拐走我族公主的时候,也是要好好说的。谁知道次日一早,就拉公主私奔了!”鲛人们气愤。
我实在没想到,荒帝还有这样勇猛的高光时刻,这打破了他固有的猥琐样。至少听到这席话,我该敬他是条汉子。
但并不能妨碍我打着大荒域的名义进行收租:“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要拿来耽误大家的时间,我还等着去附近搜寻牡蛎汤呢。”
“牡蛎汤没有,给你筛成牡蛎还差不多!”一个男鲛冲上来便要刺。
我的眼睛有弱视症,在阴暗的水底看得不太清,形同人间的夜盲症。只能听见尖锐的风声要刺穿我的胸背,我也懒得动嘴,毕竟动手才是我的强项。
我拔出脚边的七绝剑,抬手只一劈,叫海水倒灌腾空,鲛人们被海底的龙卷风带出海面,还未重重跌落,便被我凌空一挥,无数人撞击到七绝剑的剑锋,倒飞出漫天的血帘。
我在血雨中感到十分无奈:“好端端不就交个租嘛,至于跟我拼命吗?你们西沙什么宝贝没有,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你说的那是东海。”带头的男鲛捂着胸口,强撑着一口气:“我们西沙没有什么宝贝可以交的。荒帝散布谣言说海里有海怪,令周围的村民不敢出海,让西沙成为一片死海。鲛人的繁衍生存,只能趁着海风大作的时候,化成海难中死的人,回到她们原来的家,怀上和人类的子嗣。现在人们不敢靠近鲛海,我们寻不到死尸上岸,他这是要我们断绝子嗣啊!”
我终于想起,眼前对我目眦欲裂散发敌意的男鲛是谁了。
前些阵子天帝要做和事老,给鲛人族和荒帝讲和。
原本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有只男鲛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欲对我家流霜行不轨之事。等我冲进屋的时候,那男鲛已然扬起健硕的尾巴。
别看流霜自化成人形后,平日对我说教不停的,但仔细算了算,他也不过短短千岁的年纪,就算他责怪我懒惰,但也一直是守着我的。如今他被那男鲛捂实了嘴巴,任他明澈的大眼流露出清澈的水渍,我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没等荒帝和天帝推杯交盏,要重建天族和夜族的友谊,只听不远处的宫殿顷刻塌陷,我抱着流霜施施然走了出来。
天帝惊掉了下巴:“怎么又是你?”
荒帝酒也醒了:“你又干了什么?”
我其实没干什么,我那么温柔体贴,看男鲛还留有一条尾巴,便一剑将其劈、开、了。
男鲛“咯噔”一声晕死过去,跟在天帝身后的鲛人皆对荒帝怒目而视,原本是重修旧好的事,被我这么一劈,更甚四分五裂。荒帝大为头疼,跟天帝一个劲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个刺头。你想想月桂树的事……”
不提月桂树还罢,一听到老情人的名字,天帝更是怒火中烧:“桂儿无辜遭灾,还被她扔下凡间,如今转世投胎九次,都是雷劈的命运。我是想渡她上来,都渡不成呐,我何尝不心痛!”
荒帝好说歹说也说不算他,只好把心一横,也放出狠话:“你们天族难道就没有过错吗?”
“怎么滴,荒帝老小儿,你还要跟我掰扯掰扯?”天帝袖子一捋。
“掰扯就掰扯。我忍你好久了,明知道鲛人对我帝后不好,还带鲛人来上门羞辱,什么玩意儿,我呸。”荒帝也不甘示弱。
我从未见过荒帝这么有骨气,他在天帝面前装老实人那么久,如今撒泼打滚的模样还挺有趣。我就这样拖着腮认真看了一会儿,期间听到他们提到“西方佛”“梵天叶”的字眼,恍若一瓢温水从头浇到脚,忙问:“是不是素蓝有消息了?”
时隔五百年,我第一次主动提素蓝二字,他们以为我快念不出这名字了,就像我几乎忘记自己叫卿回,不是叫勾阵。
天帝烦我至极:“滚开!”
我不依不饶地追着:“快说啊,是不是素蓝有消息了?”
“卿卿。”荒帝犹豫着开口:“世间不止一块白端玉,也不止一株梵天叶。作为西方佛教的传经者,他们遍布凡尘,如果你觉得他还有可能重生,可以去尘世里找。”
他以为我会神色黯淡,一如之前一样,对一切失去兴趣,只顾着蜷缩在长明灯前,一遍又一遍点亮素蓝的灯。
可他们不知道我也曾无数次的下界去寻,寻到每一座化成沧海的山、每一条变成桑田的河、寻到一切不常见的事物,却寻不到一个平常的他。
天帝带鲛人求和不成,因我一剑劈开了鲛人的尾巴,关系反而更加僵硬了,天帝知道鲛人记恨夜族的同时,也会将自己深切地记恨上。于是出乎意外的,将鲛人族拱手送给荒帝做附属地。
这次是头一回收租。
眼前的男鲛还要喋喋不休:“你劈了我老哥的尾巴,害他如今畏水又羸弱,躺在岸边哭哭唧唧的。不曾想被人逮住,剥了他的皮做甲胄,抽了他的脂点灯花。如今,我们鲛人就算找到死人上岸繁衍,也要担心被人发现剥皮抽脂,这叫什么世道!”
我不能理解:“按你们的说法,要想繁衍子嗣必须找到海难之人的尸体,那没有尸体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就得制造海难了?”
鲛人皆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怎么了?”
我想我发现荒帝要村民远离鲛海的缘由:“人命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十分轻贱?”
鲛人面面相觑:“不然呢?”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曾经的小绵羊变成要剥皮的大灰狼了,是不是感到贼气愤,贼不满意,觉得世道贼不公?”
“你想说什么?”
“是你们飘了,还以为人类提不动刀了。”我慢条斯理地道:“这世上任何生命都不会被长期主宰,哪里有不公哪里就会有反抗。当砧板上的鱼肉久了,也会长出尖牙咬回去的。鲛人族在海底待得太久,根本不知道人有多厉害。”
鲛人懒得同我继续废话,他们向来骄傲睥睨,根本不把任何人的话听进耳朵里。又自负美貌,觉得上天总偏爱有脸蛋的人。只听他们阴阳怪调的道:“那素蓝上神呢……是不是被你缠怕了,才跳的太虚台?”
我可以跟他们虚与委蛇,但绝不容许旁人提到的素蓝。我用手抹过七绝剑的剑锋,笑得如同鬼神罗刹,我真是上百年不活动筋骨了,这世上竟无人识得我的名号。
“勾阵!”
那一日西沙翻涌血海,而我带着鲛人族的合盟书,和寥寥租金,笔直端正地呈给荒帝:“卿回不辱使命。”
帝后被鲛人族囚禁数千年,一直害怕态度强硬的母族,如今猛地见到染有鲛人血的合盟书,身子一个踉跄:“你把他们都杀了?”
我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她:“帝后,我就那么喜欢杀人吗?”
不过是小惩而已,怎么会跟灭族扯上关系,况且我没那么多的心力,我还有漫长的时间,要陪素蓝的长明灯渡过呢。
帝后听我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了:“勾阵一向懂事。”
我状若感动的点点头,其实我没说的是,虽然我没灭族,但我给他们的尾巴,都劈成了两半。
听说上次误打误撞,助那个为非作歹的男鲛化成了人类。
鲛人化成人类,伴随了太多的危险,却也解决了不能繁衍的问题。
我真是大慈大悲观世……哦不对,我是大荒域的勾阵神将。
“你还别说,佛教的传颂还挺上头的。”我揉揉太阳穴,将从鲛人身上抽的脂,放进素蓝的长明灯里,再小心翼翼地点燃。
时隔五百年,这盏长明灯重新燃烧了起来。
澜依说我这一趟出行,还挺有收获的。我迷迷糊糊地倒在她肩上,嘴里喃喃说:“可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我想见他。
想得快疯了。
澜依身后的流霜登时止住靠近的脚步,却是亦步亦趋地退回门外,掩上沉重的殿门。
我后来看着燃烧不灭的长明灯,安静得像是回到了石头真身。
最近流霜愈发有出息了,想必很快就能承袭神将之位,我也能安下心地偷懒了,我几乎每天窝在长明灯的边上,偶尔会出去完成荒帝交代的任务,但大多都是些琐事。这五百年来我动手的次数不算多,只不过每次都稳准狠,让生有异心的外族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有愣头青上门找茬,我也能随手打发走。
没想到仙人久不出山门,还能碰到个硬茬子。眼见一只凤凰来势汹汹,我十分后悔之前出手救他。
“凤凰一族都被你们夜族毁了,我恨你们。”绯衣少年气性颇高,我望着望着笑了。
“你个小麻雀,翅膀都没长硬呢,谈什么爱啊恨啊的。”
凤凰显然不是很信服,自少他是为数不多比我还刺头的刺头。好在他给我枯燥乏味的生活,带来了那么一丝轻快。
又过去五百年,添有鲛人油脂的长明灯,一直灯火通明。
一天,我听到澜依和流霜偷偷摸摸念叨:“告不告诉她?”
我适时掐诀,转眼落到他们跟前:“告诉谁啊?”
流霜想按捺住澜依,哪知她脱口而出:“最近凡间有个孩子,生得十分聪颖……”
“你又来了。”我一翻白眼:“说过很多次了,凡间的孩子有七情六欲,不适合带到天上养着,你不要每次看谁可怜的,就要嚷着把他接到夜照宫。你要是真想收徒弟,可以去我们石头堆里翻找,保准个顶个的乖巧懂事。”末了补充一句“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就注定乖巧懂事不了……你不要打岔。”澜依敲我脑门,我委屈地揉揉头,只得听她说下去。
“那孩子身上有一丝素蓝的气息……”
我“蹭”的站起身,呆愣良久,张了张嘴,又无声的闭上。
太虚台是何等残酷的地方,寻常神仙跳了且不说折损修为,就说受损的身体,没个千百年都恢复不过来。更何况素蓝自愿放弃神籍,跳下去断没有转世的理由。
还是投胎成一个人?
他不做草木石头,为什么要做一个人呢?
都怪荒帝老儿给的情报有误,害我没事下界翻了五百年的叶子,翻得手指甲都呈泥红色的了,连半点素蓝的气息都没见着。
如今他的气息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个究竟。
流霜拦住我抬脚的架势:“主上是要去找他?”
他这话时,锦衣胜雪,面若冠玉,脸颊的棱角似被霜花融化了。我抬手抚摸他的脸:“以前总说欠他一个报答,如今不想隐瞒了,我只想给自己一个成全。”
流霜本来准备了千言万语,阻拦我去凡间找那孩子。
而今听到我说“成全”二字,眼神氤氲了一团湿雾:“他跳太虚台是他的选择,我只是不想你在这场梦境中,永远不醒来。”
我脚步一顿,旋即微微笑:“哪有什么梦境,只是我的执念罢了。”
流霜知道拦不住我,便也放弃了。而澜依从始至尾,都很懂我。
“去吧,卿卿。”
我避开大荒域的耳目,即将下界时,荒帝突然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哪儿?”
到底没瞒过这个老狐狸。我索性把包袱一扔,坐在云朵上。荒帝也没多费口舌,指着悠悠的白云苍狗,道:“素蓝是西方的梵天叶,自然有自己的造化,你如果放心不下,可以偷偷帮衬他,但不要贪恋红尘,他好不容易才助你渡劫,你可不要再陷进去……”
这是我开悟后,头回感到费解:“什么是造化?”
“就是每个人注定的命运。”
“谁注定的?”
“上天。”
“可我们就在天上啊。”我正色:“我们就是神仙。”
他一指头上:“神仙的神仙。”
“父神已经死了。”我道出许久前发生的事实。
荒帝恨我不成器:“不是父神,是老天爷。”
“老天爷是哪位神仙?”
荒帝沉默。
“我们是神仙,神仙掌管人间的命数。掌管神仙的命数,是老天爷的话,那掌管老天爷命数的,又是谁呢?”我叹口气:“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掌管,究竟累不累啊,有这时间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行嘛,还是说老天爷没有自己的生活,他本身就是空洞乏味,甚至没有生命的?”
“你、你住嘴。”可怜的荒帝老儿,都结巴了。
我一股脑的道:“所以啊……所谓命运,都是闲的。”
荒帝彻底无言了。
我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荒帝忽然伸出手,抚摸我的头:“你们端玉一族,是父神造的,是他的孩子。可以撒娇胡闹。你总说不想做神将,不想当生而为神的白端玉,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神将,不是白端玉,甚至从没来到夜照宫,你会开心吗?”
这个问题,就如同“假如夜照宫一夜之间没了,你会不会开心得跳起来”一样,答案理所应当,也正该是……
我、我怎么说不出口了?
奇怪,我以为没了夜照宫,本该少了诸多束缚,可转念一想,又仿佛失去了什么,让整颗心变得迷茫、彷徨。
荒帝见我神情茫然,也不跟我继续罗嗦,抬脚就是一下。
“滚远点。去找你向往的生活吧。”
我从云端来到凡间,找到留有素蓝一丝气息的孩子。
那是一户姓叶的人家。
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作为家中独子,这孩子的命运不是一般的顺遂,如果除去他生来便带有眼疾,只能用三尺黑绫覆面遮光,我想他的生活会更好过些。
可他的的确确是个瞎子。
从小被别的孩子羞辱,使他性格有些沉静,家里人便取名“叶莫”。
我之前只当是沉默的意思,后来偷偷地跟着他,才发现他虽有眼疾,遭人欺负耻笑,但一直并未放在心上,面上一直云淡风轻着,甚至因为莞尔笑意,使他原本澹薄的长相,显得柔情内敛起来。
这个名字含括着“莫欺少年人”的宏愿,是家里对他的寄语。
我经常躲在院中的泡桐树上看他,看他在窗前练字识字。
他的手修长笔直,为了练字却伤痕累累的。
有天他无意间听到下人在非议他,我躺在泡桐树上都气得要命,可他却是恍若未闻一般,继续回到窗前练字识字。
他真是除了学习,没有别的正事了,我看得乏累,几次昏睡过去,等一觉醒过来,只见他一瘸一拐地从外面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同他说话。在他十四岁的年纪。
“你是不是又被同龄的孩子欺负了?”
他听到我的身影,却感觉不到我的身影,惊得四处张望,可又看不见丝毫。他显然是感到挫败了,却没有像寻常孩子那般哇哇大叫,而是迅速冷静下来,试探性的问:“你是谁?”
“我是专门吸人精气的狐狸精,要来挖你的心。”我想好好逗一逗他,他在天上做上神的时候,人是一丝不苟的。眼下做瞎子,也极力做到一丝不苟。这样正派的行径,让人远远瞧着就很累。
他停顿了一会儿,淡淡的笑:“你不是狐狸精。”
“哦?”
“你如果是狐狸精,大可以迷惑我,不必同我说这么多。也可以让我说不出话来,再慢慢的戏弄我。故而,你只是想逗逗我,不是真的要做什么。”
这次换我被吓得瞠目结舌:“你、你……”
他缓若春风的一笑:“姑娘,我只是瞎,不是傻。”
我,无语。
这天我同他说了许多,包括隔壁绛珠草和补天石前生结缘、今世相报的故事。最后我总结道:“可见缘分是注定了的。”
叶莫听后,面容一直很平静,丝毫没有动容:“石头和芳草本不同根,两个物种,怎会有缘分,又岂会同路?”
我:“……”
“要说缘分,不如说那滴甘露与芳草有缘,与石头也有缘。”
我:“……”
“再说前生结的缘,前生都不去报,到了今世,难道不只是执念吗?”
我:“……”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我叹气,我扶额,我惆怅。
他忽然倾身过来,气息和我的鼻尖擦过:“对了,你还未说,你叫什么名字。”
有朵云遮住头顶的阳光,也遮住叶莫微微发光的鼻尖。
我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浮云,依稀能辨认出云尖上,是流霜在悄悄捣鬼,我冲他扬了扬下颚,那朵云又倏然离开了,给叶莫清秀的脸,渡上一层旖旎。
我接过他的话,笑着说:“我啊,我叫白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