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夫人本着帮儿子做戏的心态,装作担忧的样子来到别院。看到罗婉言正小心翼翼地喂陆修齐喝汤药,而自己儿子一脸满足的享受着那苦哈哈的汤药。黄连解毒效用佳,若是没看错,昨日府医开的药中可是有黄连这一副药,也不知一向怕苦的陆修齐是怎样喝出一脸满足的。
看着儿子媳妇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陆夫人瞬间觉得自个儿昨晚辗转反侧睡不着,给自己儿子出谋划策,简直就是脑子坏了。这小子套路很深嘛,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个娘亲!
见罗婉言看过来,陆夫人还要装作很惊喜的模样:“修齐醒了?”
罗婉言起身将已经喝干净的汤碗收起来,说:“是啊,娘,修齐哥哥昨晚就醒了,怕打扰您和爹休息,就没通知您!”
“对对对,不用打扰我们!”
“啊?”罗婉言以为陆夫人说错话了,疑惑的看向她。
陆夫人看到罗婉言投来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急忙补救:“哦,我是说,没事的,通知不通知都行!”
陆夫人略坐了会儿,见陆修齐真没大碍了,才起身离开。罗婉言执意要送到门口,陆夫人见拗不过她,只能随她便了。
陆夫人在门口摆手正要告辞,却见罗婉言欲言又止。
“娘,修齐哥哥虽说已无大碍,但府医说毒液伤身,还是要休息两个月才能活动。我之前听说修齐哥哥要被圣上派去边塞,这路途遥远,不知可否请爹陈情圣上,换个人去?”
“啊?”陆夫人回忆了半天,才想起这是之前陆修齐自个儿撒下的谎言,坑了自己老爹,亏的自己私下调查了,不然就连自己都坑了,“言言放心,你爹会向圣上说明的!”
与刚成亲不一样,她那时日日盼着陆修齐赶紧被派往边塞,那时她一个人落得清闲。如今陆修齐为了救她才会中毒,她总不可能昧着良心还期盼着他去往条件艰苦的边疆。原本前些时日她还纳闷皇上为何迟迟未下旨意,直到前些天听陆国公说到边关被胡人入侵,边关战事吃紧,料想皇帝也早早得到消息,也是想让陆修齐在家与家人多待几天。朝中可用的将军没有几个,皇上若是不顾陆修齐的身子派他去往平乱,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最为纳闷的要数陆夫人了,昨日府医明明跟她说,陆修齐身强力壮,中毒不深,几天就能好,怎么一下子又需要两个月了。
陆夫人转个身,去往药房一查究竟。
“夫人,世子的身体真的无大碍,只是他自己要求我这样说的!”年迈的府医不敢欺瞒,将实情告知了陆夫人。
陆夫人固然理解陆修齐想在儿媳妇儿面前装柔弱获取同情的心情,但如今边关战事刚起,总不能指望他老爹亲自上战场吧。这也忒不懂事儿了,怎么能为了儿女情长忘了正事呢?陆夫人第一次对这个稳重的儿子有了不满的情绪。
下午,待陆国公回来后,陆夫人忙将这事添油加醋的抱怨了一番。
可是向来对儿子不满意的陆远茂这回却捋了捋短短的胡须,一句话没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夫人,这回不是修齐不懂事,相反,他长大了,看事情看得全面,比我们都透彻。”
陆夫人撇了撇嘴,坐下了,道:“我倒要听听,他怎么就看事情全面透彻了。”
“哎,夫人,我们陆家,权势太过啊!”陆国公叹着气。
“你是说……”
“没错!”陆国公打断了陆夫人的话,“这次边关的战事,陆修齐不能去。但是这话又不能自己开口说,这场毒真是来的恰如其分。虽说先皇和圣上都器重咱们陆家,但是君心难测,军中大权全由我们陆家一手掌握,换做我是皇上,也会晚上睡不着觉的。”
“可是我们陆家忠心耿耿,而且言言是长公主的外甥女,皇上的亲外甥女,都嫁到我们家了,我们不可能造反的。”陆夫人急急辩解。
“夫人,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陆家清楚自己不会造反,可皇上不清楚,我就算再表忠心,兵权在手,他就不会放心。此番胡人虽然来势汹汹,但实力却比我们边关的将士差远了,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若是修齐主动请战,必定皇上更加怀疑我们,就算皇上下令让他去,最好他能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拒绝,减弱皇上的好奇心,因此我说,他的毒来的正是时候。”陆国公一脸严肃的给陆夫人分析。
“那修齐不能去,朝中无人,难不成让你去?”
“自然不会。其实这些年,皇上一直在提拔一些小将,皇后的侄子就是其一。我猜此次皇上必定会派他去,这个小将有些本事,足够应付此次战役了。”
陆夫人一听有理,用手顺着胸脯,道:“还好,还好,总算是躲过这么一劫。”
陆国公苦笑不得:“哪里有这么简单?此番只是略微减弱圣上的怀疑,只要兵权在我们陆家,那疑心便不会停。”
“那该怎么办?我们将兵权还给皇上?”
陆远茂没有说话,静静的思索着,直到面前的茶水都凉透了,他才拿起抿了一口,道:“兵权肯定要上交一部分,但不是现在。我想着,之前修齐好像也未必在坑我,我向皇上请愿让他前往边塞,他自己来个不愿意,倒是撇清了我们父子沆瀣一气,争权夺势。不过……”
“不过什么?”
“等边关战事结束,让陆修齐请愿,驻守边关吧。最好言言她俩能生下孩子。”
“你不是说皇上怀疑咱们吗?怎么还让修齐去边塞呢?”
“近些年胡人越来越猖狂,虽说现在实力还不能与我们抗衡,但胡人高大强壮,牧马又多又壮,过不了几年就会壮大了。皇后的侄儿今年行,不代表明年还能击退胡人,况且,就算皇上同意,皇后又怎么舍得她方家唯一的子侄去往边关那么艰难的地方受苦呢?而且修齐去边关,我们老两口在京城当个现成的人质,挺好的。我想着,修齐和言言生个孩子,留下京城,可能筹码更足一些吧。”
“夫君,你也不要如此悲观。再不济,咱们手里还有玉佩呢,就算犯了大罪,最多被贬为庶民,咱们一家人还齐齐整整的。再说,还有安乐呢,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总不会坐视不理的。”陆夫人宽慰着紧皱眉头的陆国公。
陆国公拉过陆夫人的手,声音徒然变得更加严肃了:“我怕,安乐郡主和罗谦那里也自身难保了!”
陆夫人惊了一下:“这,这又是为何?”
“不清楚,我以前有个属下,他救助过的一个孩子刚好就是太后手下的凤卫,太后最近正在调查关于安乐郡主的事情,具体何事还不知,不过,听他口气,应当是一件大事,而且应当对罗府不是好事。”
“还有什么大事能让太后娘娘吩咐自己身边的凤卫调查?这必定是捅破天的大事了。前几天和安乐见面,她还在纳闷太后好久未召见过她了。夫君,你说这件事,要告知她们家吗?”陆夫人忧心忡忡的问。
“自然要告诉了,我们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你一定要避人耳目,让安乐和罗谦在人前不能表现出异常,我这边也会吩咐府里的暗卫调查一下究竟是何事。”
陆夫人没有想到看似平静的旭日朝居然这么的波谲云诡,原本只有三四分的担忧瞬间变成了七八分。
陆国公知道陆夫人不是普普通通的内宅妇人,这些信息,她肯定能很快消化,不久后,就能成为他们父子最大的助力。
“等过几年,修齐在边关站稳脚跟,让修齐交托一部分兵权。咱俩就辞官,在京城买处大宅子,帮修齐带孩子。言言长的那么好看,修齐也不差,生出的孩子那得有多好看呀,想想都留口水。”陆夫人下了总结陈词。
次日,京城上下全部都知道了陆修齐中了蛇毒,要卧床休息两个月。由于边关战事吃紧,陆国公又有成年旧疾,皇上只能封皇后的亲侄子为平西大将军,前往边关平乱。
皇后的侄子神勇无比,在边关势如破竹,打的胡人落花流水,好好的替旭日朝出了口恶气。平西大将军还未回京,皇上便龙心大悦,封了他正二品将军,与在边关经营多年的陆修齐平等的职位。
时过两个月,陆修齐的毒应当“好起来”了,但他的属下近日来看他却格外的勤,大家纷纷为他鸣不平。陆修齐虽说家世好,但他从未靠过父亲,从小在边关,从小小的士兵做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才堪堪升到二品官。哪知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从未打过仗的小小参将,才打了一场简单的胜仗,就与千辛万苦升上正二品的陆修齐平齐,谁能服气?
可是就算不服气,他们也只能私下抱怨一下,上次打算联名向皇上请愿,被各自的爹给镇压了。
陆修齐倒是很轻松,这两个月,言言对他可是关怀备至,他都想再生一次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