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台词之外的留白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盛柏丽回到休息处立刻掏出剧本仔细研读,刚才要演的那场戏包括从门口开门,拖鞋,进屋发现女主角小离,小离看见骨灰盒情绪崩溃,发生争执这几个重要要素。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如果她是瑞儿,她会怎么做呢?
她的目光逐渐聚焦到台词之外那些仅供提示的动作描写,用笔刷刷地在动作描写边上写下自己的分析。
很快,午休便结束了,邹导特意询问盛柏丽准备好与否,需不需要再指导一遍,盛柏丽只是摇摇头,对邹导说道,再试一条,如果还不行再听导演的。
邹导决定再相信盛柏丽一次,回到监视器前,指挥八个机位各就各位:“好,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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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儿从殡仪馆回来,捧着哥哥的骨灰盒回到哥哥生前住的出租屋,钥匙就藏在门口的地毯下,当她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瑞儿有些讶异,轻轻推开门,目光落在玄关处的一双女士鞋上,瑞儿的表情迟滞片刻,她深呼吸了一下,硬生生扯出一丝微笑来,就像往常来看哥哥一样,放钥匙换鞋,弯腰将乱放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鞋柜上。
“小离姐,你在家对吧?怎么不关门呢?”
瑞儿将骨灰盒放在餐桌上,顿了顿,便径直走向卧室,但当她想要推开卧室的门时,她突然又收回了手,迟疑地咬着下嘴唇,即便面容是带笑的,可是眉头还是紧皱着。
踌躇片刻后,瑞儿才下定决心,整理好表情,按下门把手,将卧室的门推开。
卧室里一片狼藉,仿佛是情绪核爆过后的灾难现场,卧室一眼望去并没有人,但隐约能听见啜泣声。
“小离姐。”
小离整个人像一只刺猬一样蜷缩在靠墙的床边,蓬头垢面,满脸泪痕,哪里有半点以往明艳开朗的样子。
瑞儿想靠近安慰小离,但却止步不前,将手握成拳头,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小离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惊了一跳,把头埋得更深了点。
瑞儿自顾自地开始收拾屋子,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小离姐,你饿不饿呀,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为什么……”小离抬起头看向瑞儿,“你不恨我吗?”
瑞儿沉默片刻,继续自己手上的活:“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的,你该出去走走的。”
“瑞儿!”小离忽然从地上蹿起来,钳制住瑞儿的双肩,强迫她望向自己,被迫抬头的瑞儿嘴角是上扬的,但是眼里却空洞的像一个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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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导,这……”副导演在一旁对着手里的剧本,忽然发现盛柏丽的表演和剧本中有些不同,“这里不该已经流泪了么,怎么还在笑呢?”
“等等,再看看。”邹导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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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难道不想报复我么?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是我,害死你哥哥的!”
小离抓着瑞儿的肩膀嘶吼着,瑞儿愣怔地盯着她的眼睛,眼圈慢慢变红了,可泪水只是在眼眶中转了转又消失了:“哥、哥哥他,”她哽咽了一下,强装作没事一样,“我把哥哥带回来了。”
“所以呢,你是来抓我的么?你报警了对不对,对不对?”小离形容枯槁,可是力气却很大,抓着瑞儿的肩膀就不放,似乎在控诉着什么,逼迫得瑞儿喘不过气来。
“小离姐,你放手……放、放开我!”争执间瑞儿将小离推倒在地,她喘着气,大喊一声:“我抓你干嘛啊!”
这一句大喊出来的话和着泪水倾泻而下,她瞪着跌坐在地上的小离,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继续说道:“如果我早知道你们在干这些事情,我早就报警了!”
“可是我哥为了救你,他愿意去死啊!难道我还要报警吗,那我哥是白死了吗!”
仿佛使完全部的力气,瑞儿踉跄地退后一步,手撑在一旁的书桌上,默默忍着哭声,一滴泪伴着光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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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cut。”
邹导欣赏着最后一个美人落泪的镜头赞叹不已,这个镜头算是无意之举,在没有提前走位设计的情状下意外拍出来,效果极好,邹导犹为满意。
“柏丽啊,你这一次的表演,倒是比前几次增添了不少细节,这场戏的焦点完完全全就是你,便是楚歆都夺不去你半点光辉。”
盛柏丽一边擦着泪,一边弯腰鞠躬:“谢谢导演,谢谢楚歆姐。”
赵楚歆拍了拍盛柏丽的肩膀以示鼓励:“这一次不是你接不住我的戏,而是我有些接不住你的戏了呢,悟性不错,继续努力。”
这场戏,是盛柏丽按照赵楚歆的提点重新设计的,所有的细节都添加在了那些动作的留白处。
剧本里对一开始瑞儿进门看见女士鞋后的动作写的是“找寻”,前几次盛柏丽都表演出了漫无目的找小离的意思,但这是不准确也是不合常理的。瑞儿应该是很清楚小离就在家里,出租屋很小,客厅一览无余,只有卧室的门是关着的,所以小离必定在房间里。于是盛柏丽进门后并没有四处寻找,而是一边喊着小离的名字,一边将哥哥的骨灰盒放在饭桌上,表现出难以面对小离的踌躇感。
进入房间后,盛柏丽也没有像剧本里写的那样直径去拉开窗帘,而是通过抻戏,用强颜欢笑掩去心中的纠结悲痛,再去拉开窗帘,这样使表演多了一个过渡的层次感。
再然后,便是盛柏丽这场表演中最亮眼最精彩的部分,以无声胜有声,以无泪胜有泪,以强笑忍泪的柔强行压制住了赵楚歆哭喊质问的刚。这一幕实在是震撼人心,没有按照剧本里直接流泪,而是通过逐渐变红的眼圈和强颜欢笑的表情,轻而易举地赢得了一个从远至近的特写镜头。接下来的戏便水到渠成,拉扯之后的情绪爆发,让整场戏到达高/潮,最后十分细节的踉跄和落泪,让情绪起伏逐渐归于平静,最终如涟漪了无痕迹。
盛柏丽自始至终都掌握着这场戏的张弛节奏,就连赵楚歆也分毫没有抢去她半点风头,她完全可以称之为这场戏的绝对主角。
精彩。
邹导不停地感叹,十分得意刚才拍出来的镜头。
这时,没戏的尤梓翊带着一车咖啡赶到了,美其名曰是没事干来看看戏里的“女朋友”和“妹妹”为他争执得怎么样了,实际上他拿着咖啡便直奔盛柏丽,还悄悄给她带了一块她爱吃的提拉米苏小蛋糕。
“梓翊,你又给柏丽偷偷加餐呢?”赵楚歆发现后,酸溜溜地打趣道。
“她好吃,又容易嘴馋,跟小猪似的得常喂。”
自打盛柏丽入组以来,尤梓翊请客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经常给盛柏丽夹带特殊零食,不仅如此,他还时常帮盛柏丽对戏,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一时间剧组内各式谣言又流传开来,各大论坛也此起彼伏有了关于他俩关系的八卦讨论。
毕竟,盛柏丽刚出道那会儿和尤梓翊的关系就不一般了,算是他一路提携上来的后辈,关于他俩关系的猜测早在很多年前就传得满城风雨,虽然二人开过记者会澄清,近些年走得也远了些,可万一那澄清本就是幌子,两人暗地里好了很多年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流量小花旦和影视圈中流砥柱大满贯影帝之间的爱情故事,那可真是强强联合,堪称当下最流行的“霸道影帝爱上我”娱乐圈类言情小说的范本呀!
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盛柏丽的耳朵里,可是她早就习以为常,并不以为然。
尤梓翊同她那是清清白白,从无逾矩,她也相信她当年和尤梓翊那点无疾而终的暧昧早就进化成了无坚不摧的友情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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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盛柏丽终于结束了其他剧组的拍摄行程,可以专心高效地投入到《行路难》的拍摄中,邹导明显地感觉到盛柏丽犹如开窍了一般,总是一点就透,甚至有时还经常给予他一些意外之喜。
虽说盛柏丽现在是一线当红流量小花,但是丝毫没有那些大牌明星的架子,还经常自掏腰包请剧组吃饭喝茶,就连在片场簇拥她的助理都没有同剧组那个二线男配的助理多。
再加上盛柏丽和男主角尤梓翊的密切关系,尤梓翊时常带着盛柏丽加入他和赵楚歆的话题,三人逐渐玩得熟了起来,赵楚歆甚至还在剧组放假时邀请过盛柏丽去她家看小孩。
他们三人在赵楚歆家喝酒闲聊时,赵楚歆突然发问:“柏丽啊,你真的不喜欢梓翊吗?你们认识那么多年,绯闻也传了那么多年,我不信你们一点情愫都没有。”
尤梓翊夺下赵楚歆手中的酒杯,说道:“你醉了,可别乱说话。”
“我没醉!”说完,赵楚歆就一头栽倒在茶几上,尤梓翊无奈,只好将她整个人抱上沙发,盛柏丽则替她盖上毛毯。
“你瞧,即便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咖,别看她在外面多么霸气端庄,在家还是跟个小孩一样。”尤梓翊说道。
“是呀,楚歆姐真的蛮可爱的。”
“我们等她老公回来再走吧。”
二人端着酒杯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吹风,尤梓翊叹口气,说道:“很久没和你这样两个人安静地说会儿话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我变了的,尤大哥。”
“还记得以前,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让你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当中,真的很抱歉,还有就是,谢谢你……”
“我俩什么关系啊,你别是酒喝多了,突然跟我客气起来,我可消受不起。”盛柏丽似乎有所预感,状似大大咧咧地打断他,可尤梓翊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尤梓翊无疑是非常迷人的男人。
他身上有着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清俊疏朗的面庞被岁月洗礼过变得坚毅沉稳,那双被誉为全中国女性无价珍宝的眼睛,总是忧郁又深沉,凡是被这一双有故事的眼睛看过的女人,都得小鹿乱撞死心塌地。
而且盛柏丽还十分了解他,她知道他是个充满爱心的人,性格古怪只是他不善言辞的保护色,真正的尤梓翊是既体贴又温暖的人。
在还没有遇到路远之前,她的确是有些喜欢尤梓翊的。
“当初,你说你想靠自己的努力在娱乐圈里闯荡,你说你和我差距太大了,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个差距所带来的冷言冷语和异样眼光……”尤梓翊继续说道,“可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我想现在你发展得很好,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
盛柏丽忽然反握住尤梓翊的手,制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大哥,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
尤梓翊顿住话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结束这尴尬的局面,他缩回自己的手,退后几步,连忙喝了一大口酒掩去自己的失落和慌乱。
“他很好,对我也很好,我爱他,更甚于当年对你。”
沉默许久后,尤梓翊自嘲地笑了笑:“那,祝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