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九默了半晌,仍是没给他个确切的答复。
沉砚归阖眸复睁,一颗心高悬在喉间,他忽而低低笑了笑,唇舌落在曲小九的眸子上:“无碍,不愿心悦我也无甚关系。你只要晓得,无论前世今生,我的心上人只你一个。”
曲小九浅浅地应了他一声,也不言语,葱白的指尖落在他眉眼上,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沉郎,我累了。”
上辈子她的心千疮百孔,这辈子她的身子千疮百孔。那些个爱恨磨灭了她,教她一时无法泰然接受。
原先她以为若是爱一个人,自是飞蛾扑火。可如今她才晓得,爱这个词太过厚重,她近一步是刀山火海,退一步又是万劫不复。
沉砚归眸色微沉,他滚了滚喉结,温热的大掌落在曲小九苍白的面上。她颤着长睫,泪珠挂在晕红的眼尾,满面疲乏。
他定定地瞧了她片刻,方哑着声道:“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倘你累了,便回头瞧瞧,我总是会在你身后,我哪儿也不去。”
曲小九低垂着眉眼,孱弱的身子靠在沉砚归怀中,肌肤相贴之时的温热透过衣衫传至心口,似一缕清风徐来,煞是熨帖。
一夜相拥而眠后,曲小九收拾了行囊,一路北去。
沉砚归再是不忍,仍旧选择了放手,又指了些武艺高强的下属陪着曲小九。
曲小九一路风尘仆仆,所过之处比幼年时残存的记忆大有出入。越是逼近大漠,她越是不安,似是近乡情更怯。
大漠的风沙毫不留情的刮在脸上,曲小九戴着面纱,高骑在马上,夜间的寒凉刺骨的拂过肌肤,她不觉打了个寒战。
一行人在驿站暂作歇脚,连日的奔波和干硬的粮食令人一身的疲乏。曲小九简单梳洗后,浅尝了几口饭菜便酸软着身子躺在了驿站简陋的床榻上。
她脑中昏沉,额间沁着汗,喉间干渴。高热灼烫着曲小九的肌肤,她浑似个大火炉,唇色苍白,唇瓣干裂,气若游丝般无意识地喃喃:“水......水......”
不过须臾,昏昏沉沉的曲小九只觉干裂的双唇蓦地贴上一处冰凉,恰到好处地熨帖过她滚烫的肌肤。她迫不及待启了唇齿,将这冰凉含入嘴中。
然她刚得了趣,那抹冰凉便乍然离去,曲小九急得蹙眉,在梦中慌了神四处去寻。
好半晌后那冰凉才又回到了她唇上,失而复得的落差感让曲小九吮得有些急切,柔弱无骨的双手在空中轻挥,抓着那冰凉不让它离去。
忽而一只手握住她的皓腕,轻柔地掀开衾被的一角,将她的手放在被中掖实了。
她感到有些许凉意,竟是反握住了那只手,脸颊轻蹭着,不大清醒的脑子只觉得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干燥,她颇有些心安。
“还难受么?”温柔的声音低低的落在她耳侧,曲小九轻晃了晃头,脸颊蹭着她紧握的那只手,难得委屈地,带着些许哭腔撒娇着:“别走......好不好......”
她紧握的那只手似是愣住了,竟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曲小九有些急,喉间呜咽着,很是委屈道:“母后,我不想嫁人,我想母后永远陪着我......”
她似是陷进了梦魇中,那只手扣着她的指骨,身子好似被人揽入了怀中:“好,不嫁就不嫁。”
曲小九扯唇笑了笑,半截身子依偎在那人的怀抱中:“可是母后我是真心喜欢他,想嫁给他的。母后,他会不会也喜欢我?倘若他不喜欢我,我远嫁他乡,受了委屈,我还能回家吗......”
她越说越是不安,竟是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朦胧中,好似有个人捧起她的脸,冰凉的薄唇吮过她眼尾的泪珠,温柔的声音缓缓落在她心口:“他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