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性似乎依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若是没有受到刺激,便会如同寻常一样。但只要情绪因外部因素而产生跌宕波澜,那个残暴放肆的他就会重新归来。
两个模样他都是他,这个他不得不承认。
虽然另一副面孔的他的所作所为让如今的他都难以接受,但他知晓那只不过是他藏在心底的“恶”被悉数放出的结果。
一直以来都有一头凶兽潜伏在他的心底,而他在大多数时间都能将它关于笼中。
现如今他濒临二次堕魔的边缘,很容易受到自身力量的影响,心性只在瞬间便发生转变,只不过这转变的时间的长短会随刺激的大小而变化不一。
就譬如上一次他积累了太多的负面情绪,焦急痛苦与躁郁混杂在一起,使他在魔化力量的控制之下发了很久的疯。
但这一次他只是感到了普普通通的小烦躁,并无大碍。这样程度的刺激也就只让他有一瞬间的暴戾,在付诸行动之前就已经烟消云散,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眉心微微动了动,重光缓缓吐了一口气出来,眼底有些疲惫与茫然,但稍纵即逝,又被他强自压了下去。
他的视线缓缓挪移,瞥向门口,举步朝着那边的方向走去。
然而一脚踏出门外,向前接连走了几步,同时左右打量许久,他脚步才停住,站定了身体。
没有任何异常。
至少他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四周都是他安插的手下,尽职尽责地负责巡视与看守,无论是哪里的角落,都不存在外人入侵的痕迹。
重光的面色依然是一贯的冷静,心底的情绪却不大平和。
他自有独立意识开始,就拥有着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强大直觉,这是一种罕见的天赋,又随着后天经验的积累而变得更加成熟。
正是因为有着这种能力存在,他很少会吃闷亏。
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信任自己的第一感觉,但面对眼前这种摆在眼前的事实与直觉相冲突的情况,他没什么应对的经验。
总是陷入麻烦之中的高大男人十分沉默,一双眉头缓缓拧起,垂在身侧的拳头也攥得紧了一些。
找不到异常的来源,到底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
挣扎着分析了一夜的情况好坏,他最终决定将林翾再最后单独留在这里小半天的时间,而他去以最快的速度走完与虞鸾这场交易婚姻的流程。
婚宴定下来的时间很早,大约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林翾还在毫无戒备地沉睡,他便已经可以出门去了。
白日里意识清醒,情绪难调,林翾始终拒绝与他交流,更拒绝他的怀抱。可到了夜晚陷入沉沉梦境之时,林翾记录会在本能与习惯的趋势之下主动对体温更高一些的他投怀送抱。
从难得的温柔乡中挣扎出来,对于重光而言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自制力的确很强,但林翾生来仿佛就是为了打破他身上的一切规律,叫他根本无法做到拒绝。
临出门离开之前,他又一步三回头地去巴望着林翾的睡颜,目光扫过对方的胸口处,一时间有些百味杂陈。
那里那个与鸾鸟之间结下的血色契约,对林翾好处无穷,却因林翾本身的魂体不稳而时常反噬。
这种几乎能要了林翾性命的反噬在鸾鸟苏醒之后明显大有减少,但依然没有从根源上被解决,只是被强大的鸾鸟费了一些气力压制下去而已。
倘若有朝一日这反噬卷土归来,将会是何等的气势汹汹,重光不敢放在心头细思。
他甚至终是都在提心吊胆,只要问题还存在一天,他就有一种林翾随时要从他身边消失的感觉。
除了虞鸾那枚传承印记已知有效之外,他找寻许久都没能找到其他办法能稳固林翾的魂体。
所以虞鸾的传承之印,他一定要得到。
与虞鸾的契约婚宴依着虞鸾的意思办得十分浩大,参与人众多。重光站在虞鸾身边,显示出一副恩爱伴侣的模样,整个人的意识却都已经飘到了远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合格门派势力派来的来访者,掠过大大小小的各种组织的代表人,自成一派的鸾族后人,还有他曾经的手下和现如今的修魔者手下。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向他,而他的目光沉重而冷淡,带着不大强烈的探寻意味,一一扫过许多面孔。
他能感觉到有一种淡淡的,属于邪修的气息,就混杂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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