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嘉澍上楼,沈司岚还在门外等穗杏检查出来。
“她怎么样?”
“没事,”沈司岚说,“不会留疤。”
杭嘉澍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最后还是杭嘉澍先开口:“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什么好问的,”沈司岚淡淡说,“就是因为你的原因让你妹妹被打了,你说我要不要揍你几下替你妹妹出出气?”
“行,你揍吧,”杭嘉澍说,“多揍几拳,顺便还了我之前打你那一拳。”
沈司岚很轻的勾起唇:“算了,懒得浪费力气。”
“你不是吧,”杭嘉澍也跟着笑,“这点力气都没有?我妹力气都比你大,把陈秋云打成那样。”
沈司岚敛去笑容,“那女人呢?”
“去警局了,”杭嘉澍轻声说,“不过顶多就拘留几天吧。”
“她真是你亲妈?”沈司岚问。
杭嘉澍:“嗯。”
“如果我说要找她算账,你应该没意见吧?”
杭嘉澍笑笑:“你怎么跟我妹一样,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沈司岚抱胸,突然侧头看他,声音低沉:“我已经很文明了。”
“不用你费心了,”杭嘉澍说,“有好律师介绍吗?没有的话我就去找法学院的裴老师了。”
沈司岚挑眉:“找律师干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我亲妈踩到我底线了,所以我要当个不孝子把她送进牢里。”
“律师的事交给我,”沈司岚说,“我之前说过,有事就说,能解决的不用你操心。”
“那就谢了。”
“客气。”
两人又并排靠着墙站了会儿,穗杏检查完出来,她自己还挺失落的。
因为她耳朵没事。
“耳朵有事没?”杭嘉澍问。
穗杏摇头:“没事。”
沈司岚淡声开口:“我去停车场吧车开出来送你们回家休息。”
他说完先走一步。
穗杏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上握着病历单,想轻松的随便说点什么。
她抱怨道:“没想到检查个耳朵居然这么贵。”
杭嘉澍其实很想轻松的回应她的怨言,但酝酿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是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纵有千言万语但无奈词穷时,对不起这三个字确实是万金油。
穗杏觉得奇怪:“又不是你打我,你干嘛说对不起?”
“不是因为这个,”杭嘉澍抿唇,“一直瞒着你和爸妈,对不起。”
穗杏摇摇头:“哎没事啦,又不影响什么。”
可杭嘉澍的表情依然凝重,语气变得有些小心:“我还是你哥哥吗?”
“不然呢?”穗杏突然瞪他,“你不要我当你妹妹了吗?”
杭嘉澍摇头,立刻说:“不是。”
穗杏眨眨眼睛:“那就行了。”
他在她身边蹲下,仰头小心翼翼抚上她的脸,眼圈又止不住红了,声音沙哑:“都是哥哥不好,你能原谅我吗?”
穗杏咧嘴一笑,故作老成的摸了摸他的头,“好,原谅你啦!”
她轻松的语气一下让他全线溃败。
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蹲在妹妹面前突然捂着眼睛小声啜泣起来。
“哥哥,”穗杏忍着哭腔说,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你受这么多苦我都不知道,还总是跟你吵架,对不起。”
杭嘉澍闭眼深深叹了口气,站起来用力抱住她。
怀里的人身躯小小的,明明是那么需要被人呵护,却在这时候成了他的依靠。
杭嘉澍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中,滚烫的眼泪打在她肌肤上,穗杏什么话也没说,像小时候他哄她那样,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温柔而耐心的哄他别哭。
最后杭嘉澍小声说:“别告诉你男朋友我哭了。”
穗杏破功,瞬间就笑出了声。
第83章 不暗啦
穗杏跟学校请了几天假窝在家里养伤。
穗峥嵘夫妇赶回来时, 她正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综艺,笑得前俯后仰。
夫妻俩连鞋都顾不上换,急冲冲跑到沙发边。
异口同声地问:“哪儿受伤了?”
穗杏眨眨眼:“脸, 但是已经好了。”
夫妻俩显然不信,在穗杏两边坐下,一边问“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一边动手替她检查。
穗峥嵘还好, 只是捏了捏穗杏的肩膀, 又举起她的胳膊,确定她没有伤筋动骨也就放心了。
杭美玉隔着衣服看也不放心,非要去房间让穗杏把衣服脱了看。
穗杏抗拒道:“别的地方真没事, 不用脱衣服了吧。”
杭美玉顿时瞪眼:“我是你妈啊, 小时候澡都是我帮你洗的,你还跟我不好意思起来了?走去房间。”
穗峥嵘拦下妻子:“穗穗都这么大了, 就算你是她妈她也会不好意思啊。”
穗杏感激的看了眼爸爸,用力点头。
杭美玉只好放弃:“行吧, 身上哪里伤了一定要跟我们说。”
“真的没有受伤, 我洗澡的时候自己检查过了。”
夫妻俩对穗杏又是唠唠叨叨询问了一番, 这才问道:“你哥哥呢?”
“在房间里。”穗杏说。
穗峥嵘和杭美玉对视一眼,最终杭美玉说:“我去看看。”
妻子往杭嘉澍的房间走去,穗峥嵘犹豫片刻, 将目光转向了正看电视的穗杏。
“你哥哥身世的事,你们兄妹都知道了?”
“知道了。”
“那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
穗峥嵘酝酿用词,或许是不愿说得太直白伤害到谁,也或许是他担心穗杏真的会介意这件事。
“哥哥不是你大姨的亲生儿子, ”穗峥嵘欲言又止, “他是你大姨的养子。”
穗杏并不惊讶爸爸也知道这件事。
毕竟那天晚上去了警局,警察打过电话给她的父母, 而且这些日子,也许杭嘉澍和他们联络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们了。
穗杏很轻的摇头:“不介意。”
穗峥嵘欣慰的笑了笑,可还是重复问了一遍:“真的吗?你别骗爸爸。”
“真的呀。”穗杏语气欢快,声音却坚定。
穗峥嵘摸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好孩子。”
穗杏反问他:“那爸爸你呢?”
穗峥嵘微怔。
介意什么呢?
介意他不是妻子的亲外甥,还是介意他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
可若是说没有血缘关系,他这个姨夫本来就和他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
陈秋云找上门来时,穗峥嵘失眠了一夜。
妻子知道他在为什么失眠,打开床头灯问他是不是介意这件事。
穗峥嵘当时摇了摇头。
他并非介意,而只是心疼。
陈秋云的出现,意味着他的这个养子不止被抛弃过一次。
穗峥嵘想起杭嘉澍小时候,文静乖巧,永远不会主动开口要求什么,仿佛只要给他一张用来睡觉的床和一日三餐就能养活他。
他并不擅长应付这样文静的男孩,在穗峥嵘心中,男孩子都是很闹腾的,会闯祸会调皮的儿子或许才更像是他想象中的儿子。
杭嘉澍客客气气的叫他姨夫,穗峥嵘心有失落,却不知该如何真正的和他做一对父子。
直到杭嘉澍上初中那会儿,某日穗峥嵘早起上洗手间,发现他在洗床单。
十几岁的男孩,刚褪去孩童的天真,对生物书上的某些知识有了最本能的好奇与冲动。
如果他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爸爸会告诉他这是正常的,妈妈会替他洗床单,这是男孩向男人发育的一个过程和阶段,或许父母会打趣调侃,会闹得他脸红,却会感叹他长大了。
可是杭嘉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