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燊和陈芳羽翻脸的原因搞清楚了?”
在局长办公室里,聂慎行看着自己面前并排坐着的聂倾和余生问道。
余生点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还有两个弟弟,陈芳羽和他们感情非常好。但是,当年还是姓温的做老大的时候,经常对这些孩子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这也是吴燊和陈芳羽想除掉温老大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是因为这个,他俩不该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吗?”
“问题就在于,他们在最终的手段选择上产生了分歧。因为温老大做事十分谨慎,疑心极重,吴燊认为要想让他放松警惕必须是在他最不容易设防的时候——也就是在床上。所以,吴燊提出让两个弟弟当诱饵,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近身接触到温老大。但陈芳羽坚决反对这个办法。”
聂慎行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既然后来温旭被顺利除掉,而吴燊和陈芳羽也闹翻了,看来还是按照吴燊的提议执行了?”
“是。吴燊行事果决,他一旦下了决心,就不可能采纳他人的意见。在那次行动之前,他就找了别的由头把陈芳羽支开,然后按照原本的计划让两个弟弟去见温老大。但是,温老大毕竟不是普通人,对危机的嗅觉格外敏锐,中途察觉到不对就反过来以那两个孩子为人质要挟吴燊。再然后……”余生犹豫了一瞬,“详细情况他没有告诉我们,但可以推测出,吴燊是以完成任务为第一优先的。”
“那两个孩子死了吗?”聂慎行问。
“没有。”这次是聂倾回答,“但身心都受到重创。本来他们的心理状态就不是很好,经过那次之后,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抑郁症。对了,这两个孩子其实是双胞胎,当年一起被遗弃在孤儿院。可能因为是亲兄弟的缘故,又一同遭遇这些事情,两个人之间相互影响、相互感染,最后终于有一天,他们偷偷离开了组织。”
“从那以后就下落不明了?”聂慎行皱起眉头。
“不是下落不明,他们……是在附近的山里自杀了。”余生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那里憋得慌。
聂慎行看了一眼聂倾,“之前收到的消息都说是失踪,确定自杀了吗?”
“嗯,是陈芳羽亲自找到的。”聂倾回答,“就是因为这件事,陈芳羽把两个弟弟的死归咎于吴燊当年的行动,他俩这才彻底吵翻了。至于后来,听说是陈芳羽主动退了一步修复关系,现在看来也是别有目的。他想搞垮吴燊,接近是为了搜集情报,但吴燊一直防着他,他可能这才想到利用秋路新的关系。”
聂慎行看起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都是些小孩儿的意气和手段。吴燊先不说他,就凭陈芳羽这点能耐,他一个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看来,关键还在李常晟和洪嘉嘉身上。这两个人这些年里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的本事不小,再加上一个苏永登,陈芳羽不过是他们达成目的的一个媒介而已。但是,我本来以为可以从陈芳羽和吴燊翻脸的原因中找到他做现在这些事的动机,现在看来有些难办。”
“动机或许暂时还不明了,但是,我好像有点理解陈芳羽的心理了。”余生忽然说道。
聂慎行和聂倾同时看向他,“什么心理?”
“你们想,陈芳羽当年想跟吴燊一起除掉温旭是为了两个弟弟,后来跟吴燊闹翻还是为了他们,而现在陈芳羽想对付吴燊,却又不忍心下杀手,这是不是能说明一些问题?对陈芳羽来说,兄弟,很可能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聂慎行微微颔首,“这样分析没错,但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呢?跟陈芳羽一起长大的三个兄弟,两个已经死了,剩下一个吴燊是他正在对付的人,我们也不可能抓住吴燊逼他就范。说起来,要是真能把吴燊逮捕归案,功劳恐怕不会比破现在这个案子小。”聂慎行说完轻轻地舒了口气。
聂倾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余生问:“阿生,你说的‘兄弟’难道是指秋路新?可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我们还不清楚,即便他们真的感情深厚,但如今秋路新已经在防着我们了,很难从他身上下手。”
“我说的不是他。”余生握住聂倾的手,“你忘了,跟陈芳羽一起长大的人,还有一个呢。”
聂倾表情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慕西泽?!”
“嗯。之前听西泽提起陈芳羽时的那种态度,他俩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即便后来有渐行渐远的趋势,但以陈芳羽这种性格,只怕没那么容易就把西泽当成一个普通的熟人。”
“对啊!按理陈芳羽已经知道慕西泽跟我们合作的事,但对他仅仅是威胁,并没有做实质上会伤害他的事。”聂倾不禁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可现在慕西泽人在洪嘉嘉手里,我们怎么才能把他救出来?硬闯肯定不行,人可能已经被他们转移地点了。即便没有转移,单凭一通模棱两可的电话录音不足以为证,洪嘉嘉又是他亲妈,贸然上门,万一弄巧成拙就遭了。”
“我相信西泽的能力。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要么是的确被看管得太严,要么,就是他自己不想离开。或者说,是不能离开。”余生面容严肃地说道。
“被看管得太严和不能离开,这两者有区别么?”聂慎行问。
余生没有回答,而是把头转向聂倾。
聂倾瞬间反应过来,“苏纪?他们又拿苏纪来威胁他?”
“很有可能。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可以威胁到西泽的地方。”余生将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大拇指来回转着圈,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只要我们这头能确保苏纪的安全,让西泽没了顾忌,也许他就可以自己逃出来。”
然而聂慎行听了却摇了摇头道:“这想法不现实。你们怎么才能让慕西泽知道苏纪的安全已经得到保障?再说,假如我们已经可以做到向他传递消息,为什么不干脆救他脱身?现在的关键在于,怎么才能让慕西泽在无法获取外界消息的前提下还能配合我们行动?还有一点,谁又能保证他始终会站在我们这一边?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和亲妹妹,是他的血缘至亲,难道他真的不会动摇吗?”
“他不会。”余生这时口吻坚定地回答,“我相信他。他说到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当然也愿意相信他,但我们不得不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可能性。”聂慎行说完叹了口气,正待再次开口,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稍等。”聂慎行对聂倾和余生说,随即接起电话,刚“嗯”了两声,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疾声问道:“确定吗?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聂慎行的表情愈发凝重,“我知道了,继续留意,有新消息立即告诉我。”
“出什么事了?”聂倾看到他挂了电话便问。
“刚接到通知,之前有关省里派人去美国联邦调查局总部学习交流的人选定下来了,带队人是李厅。要是他真出去了,事情就不好办了。”聂慎行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走?!”余生猛地站起来。
“十天后,已经开始走审批流程了。”聂慎行紧紧蹙着眉,“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无论如何,在没有调查出结果之前,得把他拖住。”
“十天……”余生低声重复一遍,“十天之内,必须有个结果。”
“要怎么做,有想法吗?”聂慎行盯着他问。
“我去一趟洪嘉嘉那里,不管西泽在不在她那儿,硬闯一次,总好过束手无策。”
“这也可——”
“不行!”不等聂慎行把话说完,聂倾已坚决反对,“要去也是我去,你好好在安全的地方待着。”
“阿倾——”
这时却换成聂倾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聂倾看到来电显示是苏纪,心里不知怎的莫名有些发慌,暗暗吸了口气才接起来道:“书记,有事吗?”
“……你说什么??”
余生看不到聂倾的表情,只能从他骤然变调的声线中推测出事态的严重性。聂慎行却看见聂倾脸色瞬间血色全无。
大概十多秒后,聂倾缓缓放下手机。
“阿倾,你还好吗?”余生紧张地拉住聂倾,而令他惊异的是,聂倾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到底怎么了?”聂慎行也忍不住问。
“就在刚才……”聂倾像被人掐住了嗓子,话说得无比艰难,嘴唇微微翕动,几番挣扎之后,终于将句子补全。
“慕西泽……跳崖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