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轻握住她的手起来。
这事就算翻篇,如愿在裙侧搓搓手,回身去剪灯花,蓦地听见窗外有什么声音。她眉心一凝,暂且放下还能撑一段时间的摆灯,扭头朝窗走过去。
“是野猫吗?”如愿示意玄明也听听看,越往另一面的窗走,溜进耳朵的声音越古怪,高高低低的听不真切,“那我得赶一下,要是踏坏了药圃,师姐明天准要发脾气……”
她念叨着过去开窗,将要触及窗棂,腰上忽然横过来一条手臂,一只手压住她下半张脸,直接把她将要出口的嘘声按了回去。
玄明压住怀里的女孩,虚环着她的腰身,只有按住她嘴唇的手用实了力气。他低头靠近如愿的耳尖,呼吸灼热:“别出声。”
如愿浑身一凛,这才听清外边那声音到底是什么。隔着半闭的窗和放下的帘子,男女纠缠的声音钻进室内,混入灯芯燃烧的哔啵还有室内两人的呼吸声中。
药圃是燕婵精心侍弄的,就这么被人胡乱糟蹋,最先涌上心头的当然是怒气,但如愿还在玄明怀里,背贴着他的胸口,唇上捂着他的手指,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郎君同样紊乱灼热的呼吸,一时间反而让羞耻占了上风。如愿既羞又怒,只觉得呼吸烫得吓人,忍不住抬手摸上去,先揪到玄明的袖口,再摸索着去扒拉他的手。
玄明却以为她是年纪尚小脸皮薄,乍听见外边的声音害怕,搂过腰肢的手臂稍紧了些,另一只手则顺势偏转,轻握住女孩的手。
“别怕。”他低声安慰,“一会儿就走了。”
如愿指尖一颤,反握住他的手,紧紧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时间无比难熬,每一瞬都被无限制地延长,如愿闭着眼睛,感受着渐暗的、偶尔晃动的光影,听着呼吸声和外边隐隐传来的嬉闹,始终紧握玄明的手。玄明也同样搂着她,仿佛要替她隔绝那些龌龊。
直到外边那个女声骤然拔高,如愿猛地睁开眼睛,与此同时灯芯烧尽,最后一个灯花爆开,工坊内顿时黑了一半,只剩下靠近门口的一盏立灯烧出幽幽的黄光。
紧接着是一阵窸窣,那两人似是走了,如愿松开玄明的手,从他怀里溜出来,原地动了动脚尖,干脆埋头去重新点灯。
灯一盏盏地点起来,工坊内再次亮起,这回她不敢再去开窗了,只羞恼地红着脸抱怨:“怎么这样……这可是街市,真当这地方没人吗。”
“或许是因药圃处僻静无人,工坊里又放了遮光的帘子,看着也像是无人。”玄明不欲多揣测,只摇摇头,“有伤风化,非君子所为。”
如愿抿抿嘴唇,没回话。
这段被迫听的墙角对两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经历,如愿是羞恼,玄明则有种说不出的煎熬。这半夜的经历真是前所未闻,让如愿压着胡乱抓挠、话本中莫名其妙的艳情部分,再加上那段纠缠不清的暧昧声音,多少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回想如愿红扑扑的脸、纤细柔软的腰肢还有如同珠玉羊脂的肌肤,脆弱、细腻,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出通红的指印。
他一惊,旋即为此羞耻而自责,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龌龊,握过如愿的那只手缩进大袖藏到背后,密匝匝的睫毛倏忽垂落:“……我想回去。”
“你不舒服吗?脸好红……”如愿突然想到什么,迅速收声,打了个哈哈,“也、也行吧,确实迟了。那我们回去吧,反正我也没胃口了。”
她又一一灭灯,尴尬地打开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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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府时临近亥时,守在门口等豫王回来的是余善,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佝偻着身子拎着行灯,身后跟着三五个低眉顺眼的仆从,见独孤明夷回来,齐齐行礼问安。
独孤明夷连忙制止,虚扶住余善的手:“已迟了,往后不必等我。”
“有什么迟不迟的?王府也不是供不起这么几盏灯。”余善站在让灯笼照得清晰可见的大门前,站直身体,偏头咳了两声,“至于这把老骨头,横竖也睡不着,每日里戌时睡下,卯时不到就睁眼了,还不如多等等殿下。”
“可是少眠或是易惊梦?”独孤明夷略一思索,“下回来例行看诊时,请位太医替你看看。”
余善只笑着摇头:“不用,老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好着呢,只是上了年纪才睡不着,太医再有本事,也没法让老奴回到三十多岁能驯得服烈马的时候。”那时候独孤清闻还是少年,娶妻都还得再过两年,转眼独孤明夷已长成俊秀挺拔的男人,遥遥地从街口过来,余善一打眼还以为是多年以前的独孤清闻。
他不免有些伤感,咳了一声遮掩:“殿下若是不想让老奴守着,不如趁早娶位可心的王妃回来,到时就是王妃候着殿下了。不过,”他打趣,“真到了那时候,只恐殿下又舍不得让王妃等,自己就能急吼吼地回来。”
“哪儿有什么王妃呢。”独孤明夷微不可闻地自嘲一句,倒是忽然想到什么,回忆着裁衣铺里瞥见的衣料,“找些能裁衣裳的料子,不拘是丝质或是棉质,不过最好是缎面的。一应要天水青。”
“好。”余善不问他要拿来做什么,只应下来,引着独孤明夷往王府内走,三两个眼明手快的仆从跑到前边照路,又喊来门内等着的几个陪侍,一行人慢慢地向前走,渐渐汇入王府的灯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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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不得不和林氏解释她手腕上的淤痕是从哪儿来的。她继承了林氏的肤质,薄且嫩,昨晚抓的那一把立时成了鲜红的指印,到今早就又泛起骇人的青紫,活像是民间故事里的鬼手印,一大早的扯起一截袖子就让林氏吓了一跳。
如愿让昨晚的经历弄得做了半晚上噩梦,还得编理由解释,苦着一张脸:“让人抓的,昨天我去工坊了,遇上个醉汉,偏说我是他家妹子,上手就抓……之后又说认错了。”
“早说了在家也能做木工活,你院子里不是特意做了梓匠台吗,怀远坊三教九流私设街市,真遇上麻烦哭都来不及。”林氏不疑有他,只叫侍女拿活血化瘀的药膏来,洗净手后给她抹上。
“这回做的是大件的,和客人约好了在工坊拿,总不能等我做好了再搬过去吧,我可搬不动。”如愿用另一只手蹭蹭腰,笑笑,“哎,总之我师姐也在呢,不会遇上什么麻烦的,再说我自己也不是不会打架。”
林氏懒得搭理她,确认药膏已抹匀了,往她手上一拍。
如愿嬉笑着收手,正想讨好林氏两句,饭厅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侍女,正是香桃,匆忙一行礼,满脸喜色地冲着林氏和如愿道喜:“夏试明天放榜,奴婢今早随着小郎君去礼部见郎主,见已拟了榜,娘子果真高中了!虽是要明天才放,但奴婢心里高兴,小郎君也打发奴婢赶紧来通知,恭喜夫人,恭喜娘子!”
林氏和如愿俱是一惊,倒是厅里别的侍女先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连声道喜,个个笑意盈盈,直把林氏和如愿簇拥在洋洋的喜气里。
林氏这才和如愿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旋即又渗出点泪光,不住地摸着女儿的脸颊肩臂,直道她辛苦,边上侍女又七嘴八舌地劝她是喜事哭出来不吉利。半晌,林氏才收拾好心情,扬声点出手脚麻利的几个侍女去准备明天放榜后的宴客。
“哎,不对,你看阿娘,也是俗人一个,乍听见你考上了,光顾着高兴,都没问名次。”林氏坦然承认,擦去那点泪光,回身问香桃,“榜誊来了没?我们娘子是什么名次?”
“誊了誊了!幸好奴婢识得几个大字,勉强够用呢!”香桃从怀里取出折叠好的红纸递过去,仍是一脸喜气,“娘子可是二甲的头名呢,这回没点一甲,那不就相当于是一甲!”
林氏霎时脸色一变。
第39章 争执 二更
本次夏试共一百五十余人, 与试者都是出自京城的贵女,经考共取六人,本该是一甲取一、二甲取二、三甲取三的安排, 然而在香桃誊来的那张红纸上, 一甲下方空空如也,如愿的姓名在二甲下方, 这回二甲三甲取的人数竟然一样。
林氏一眼就知道恐怕是阅卷中有什么龃龉,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贵人插手, 对点谁为一甲和礼部阅卷官各执一词,礼部不敢得罪,干脆舍了一甲, 把本该是一甲的那个强行塞进二甲当中去。
那点喜气顿时成了被权势敷衍玩弄的怒气,林氏一把揪住那张红纸, 胸口剧烈起伏几个来回,冷笑一声:“倒是欺我林家无人了?玉枝,备车,我过会儿亲自去拜见平山大长公主。”
玉枝应声退下, 先前还在道喜的几个侍女见状不对,纷纷噤声退到一边, 连香桃都收敛了喜气,立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
林氏却只从另一个贴身侍女手里取了信封,让她们下去,她怒气未消, 自然而然地把怒火发泄在这回的主考官身上, 仍是冷笑:“我就说姓独孤的少有好东西,连科举都敢插手,待我去平山那儿, 我倒要看看写的什么惊艳文章,能让他保举得这回连个一甲都不点!”
如愿也有些憋屈,心里骂了独孤明夷两句,面上却露出甜甜的笑,语气轻松地哄阿娘:“我倒觉得无所谓,考上就好,至于一甲还是二甲的,都是虚名。”
“往后你就知道了,虚名也是要紧事,大家都长了眼睛,心眼稍多些的一看就知道你是有那个点一甲的才,却被人挤了下来,往后都要觉得你背后无人给你撑腰。”林氏暗恨没先去打点,“你又是女子,尚书省那些考十年才考上的庸才,保不准要怎么酸你。”
“可我是要去嫏嬛局,也见不着几个男人,阿娘也说了酸我的是庸才,管他们怎么想。再说不管我是一甲还是二甲,我的本事就这么多,就算点了一甲,也不会突然胜读十年书的。”如愿体贴地替林氏抚抚胸口,伸手去拿红纸,“来,给我看看,是谁家娘子这么讨摄政王喜欢啊?”
林氏稍平复一些,把红纸递过去:“倒是世家女,不过他这么上赶着有什么用,保不准人家还在背后嫌北地独孤粗鄙,全是只会打仗不通风雅的泥腿子。”
如愿知道林氏这是心里有气,挖苦几句而已,就没多说如今可不比前朝,不再是“宁求世家妇,不娶皇家女”的时候了,世家衰微,若是摄政王肯向哪位世家女示好,恐怕那家人回去还得烧几支高香。何况独孤氏也是前朝至今的世家,只是名声不及五姓罢了。
她只管打开红纸扫了一眼,紧挨着她的是个陌生姓名,荥阳郑氏的郑文依,约摸就是这次暗地里和她角逐的那个,只可惜此前倒是没见过。
谢长吟也在榜中,微妙的是排在三甲末尾,和她一身道袍赴考,清灵疏朗游刃有余的样子倒是鲜明对比。
如愿不知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眨眨眼睛,折好红纸递回去。
“话说回来,你阿耶在礼部任职这么些年,这种事见得也不少。先帝在时杜知退不就是如此,一手好文章天下皆知,结果初入长安城也只得了个二甲,说他恃才傲物德不配才。其实不就是那年的主考官贪心,嫌弃杜知退没借着行卷的名头送礼罢了,气得杜知退连吏部铨选都没去。”林氏拍拍如愿的肩,“后来再考,果真一举中了一甲,任中书舍人,再拜相,到如今急流勇退也有六七年了,他的文集还是一卷难求呢。”
她接着安慰,“所以你也别太难受,生气就发发脾气,大不了我们也学杜相,今年不去,下回再考。”
如愿可不想再来一回,一缩脖子:“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比杜相,没这个骨气。”
林氏佯瞪她一眼,知道女儿没那么气,稍放下心:“总之你放心,去或不去,阿娘都给你撑腰。”她把捏在手里的信封也交给如愿,再拍拍她的手背,“辛苦了,这点钱就当阿娘给你的贺礼,你攒着当老本,或是请你那些朋友吃喝都随你,我一字不说。”
如愿拆开一看,信封里薄薄两张存单,出自长安城内最有名也最靠得住的钱庄,面值都是五千两白银。她慌忙退回去,连连摇头:“哪儿有贺这么多的?我可不能收。”
“放心,是从我当年带来的嫁妆里拨的,和你阿耶半点关系没有。既是我的嫁妆,还能怎么花,待你出嫁,或是待我两腿一蹬,还不都是你的?难不成你弟弟聘媳妇,还要我这个阿娘从嫁妆里掏钱?”林氏把银票塞回去,“拿着。”
“那就谢谢阿娘了!”如愿也不拿乔,小心收下,笑眯眯地一把抱住林氏,“我做生意去,算阿娘入股,年底给你分红!”
“去你的吧,还做生意呢。”林氏含笑往女儿背上一拍,推开她,故意板着脸,“行了,玩去吧,我去平山府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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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平山大长公主正在府中发脾气,连着砸了好几套价值百金的冰裂纹茶具,全在砖石地面上砸得稀巴烂,碎瓷屑飞得到处都是,不少溅在侍女身上。偌大的待客厅,两旁立着的侍女个个浑身僵硬,呼吸都不敢大声。
平山在家中行六,同行二的独孤清闻一母同胞,自幼最崇拜的是这位兄长,最黏的也是这位兄长,甚而下嫁的是独孤清闻的副手。当时独孤清闻急病驾崩,独孤行宁能登上皇位,就有她的功劳。
少时一颗心扑在兄长身上,寡居后除了抚养子女,一颗心就全在两个侄子身上,如今得知夏试的结果有韩王独孤寿敬从中作梗,平山顿时恼得把火气全撒在急召来的独孤明夷身上,一早上摔了的茶具花瓶少说也有几千金。
“……好小子!当时阿兄急病而去,你十三岁,敢砍了来抢皇位的晋王、齐王,如今你二十岁,已及冠的男人,倒是连个韩王都不敢动,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丟尽你阿耶的脸!”又是一套茶具砸在独孤明夷面前,“哐啷”一声碎得一干二净,惊得陪侍的侍女又是一连串的哆嗦。
平山犹不解气,狠狠拍在小几上,“一次夏试,连个一甲都点不出来,要和韩王保举的考生挤二甲,这不是让韩王照着你我的脸打,照着阿兄的脸打!”
“晋王、齐王也就算了,好歹也是阿娘生的,有这个野心也算是不辜负北地独孤和河东柳氏,不长眼归不长眼,我也为他们流点眼泪。可独孤寿敬算什么东西!”她越想越气,保养得当的脸上全是怒容,丰盈的胸口剧烈起伏,一把推开前来劝她消气的侍女,“陪媵生的玩意罢了,就该给我在封地呆到死,让他进长安城都是恩典,也敢插手科举?!”
独孤明夷耐心地等平山发完脾气,并不说他此前只按规矩点了前三甲,在平山这里才知道拟出的榜竟是这样的结果,恐怕是礼部中有人阳奉阴违,暗自和韩王有勾连。
他只看向上座的平山,眉目平和如烟:“那依姑母的意思,要我现在去斩了韩王吗?”
平山反倒一愣:“你什么意思?”
“如姑母所说,我十三岁时以剑斩两位叔伯,到如今剑术不说有所精进,至少没什么退步,再斩一位叔父绰绰有余。”独孤明夷淡淡地说,“只是当年两位叔伯闯入长生殿,要抢父亲留下的遗诏,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如今五叔父一向悠游,是为潇洒闲王,最大的过错也不过是前几年醉心书画,闹出过恶奴强抢的争端,但也道歉补偿,长安城内无人不知他避世之心。无论此次是他有心试探,还是礼部暗自动手脚,都未查明,我先下手,又让世人如何看待我呢?”
他不再多言,安静地立着等待。
先前发了一大通脾气,这会儿平山也渐渐冷静下来。她并非志大才疏之辈,当年独孤清闻攻打天下时也曾有计策出自她的手,只是生性暴烈,如今也不如当年随着兄长游走时潇洒自在,常年压抑的怒火一股脑全借此喷在独孤明夷身上。
“抱歉,我失态了。先前说的都是气话,不是你丢你阿耶的脸,是我无能,连个韩王都钳制不住,倒让你受这个委屈。”平山一改之前暴烈的样子,冷静下来道歉又是十成十的真心,显出一张秀美的脸,提及早逝的兄长不自觉地红了眼圈,“是姑姑丢了你阿耶的脸啊。”
“并非如此。父亲早逝,姑母帮扶陛下与我良多,我也知姑母寡居的难处,心中有怒,发出来总比郁结于心要好。”独孤明夷毫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平山,“至于夏试的结果,既还未放榜,结果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平山眼眶更红,连忙抽帕子掖了眼泪,一面叫人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一面叫人开私库取赔礼。
独孤明夷本不想收,听平山提到某样东西,却突然发声:“云水锦?”
第40章 千金 一更
“是, 云水锦,是从西南进贡的,和江南两道贡上来的锦缎不同, 听闻是那边的养蚕人从苗人那里买了些不传的秘药, 和在桑叶里喂给蚕吃,蚕吐出来的丝格外轻软, 织成锦后通透得像是薄云流水, 这才这么命名。我先前开箱看过, 用这个名不算夸张。”这个沉默寡言的侄儿难得主动开口询问,平山心下微讶,不免多说几句, “不过只一点不好,那蚕喂了秘药后身子会变色, 吐出的蚕丝跟着变色,染不出花样,只能织成原色的锦缎。但我瞧着原色倒也不错,流云碧水的, 不就是天青色才最合洽。”
独孤明夷心念一动,应下来:“那就多谢姑母恩典了。”
“你这孩子,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恩典,平白显得生分。”平山更讶异,但她本就心中有愧, 巴不得侄儿收下, 哪儿还会再细想,只叫了侍女来,说把库中的云水锦全取出来封箱。
一件件赠礼安排完, 平山还想再安抚独孤明夷几句,又有一个侍女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看打扮应是平山的心腹,凑到大长公主耳边密语完,又垂手退到一边。
“晾着他。什么东西,既敢插手夏试,这会儿到我这里,倒又来装什么无权无势的无辜闲王了。既如此,就让他知道无权无势,一口冷茶都休想从我这里拿到。至于……”提及韩王,平山刚消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愤愤地和侍女耳语完,瞥见还在厅里的独孤明夷,又拿帕子掖过嘴唇,笑着说,“倒是不巧,我有心再留你一会儿,姑侄再说说话。可我旧年的好友递了帖子,急着要见我……”
“我明白。”独孤明夷体贴地告退,“愿姑母安康。”
平山连忙应了,又和独孤明夷姑慈侄孝地寒暄一轮,才让侍女引着他出去。
这边出去,那边正巧有另一队侍女引林氏进来,两边交错,双方无意间对视了一眼。
独孤明夷只觉得这位端庄秀美的夫人有些说不出的眼熟,或许在何处见过;林氏则暗暗一叹天下竞有如此美貌的郎君。但双方都没太在意,礼貌地互一点头,就把这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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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也没闲着,一万两白银到底烫手,她怀揣着两张银票直接往钱庄冲,拆成合适的面额,才抓着银票去了西市。
乍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上回见面还有些矜持的掮客一改之前的态度,亲自端茶奉水笑脸相迎,恨不得当场掏出契约让她签字。
如愿反倒要故意拖延,抿了口上好的蒙顶茶:“先生这回怎么这么大方?连蒙顶茶都拿出来了,上回我来的时候,连口凉水都没得喝。”
“什么先生,小娘子可别臊我了,我就一两边奔波、拿那么点抽成的掮客,哪儿担得起您这么叫啊。您若不嫌弃,跟着西市常来的客人,叫我一声老徐。”掮客搓搓手,“上回您来时不是不赶巧吗,人多,其中还有几个是大主顾,这才忽略了小娘子。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