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还说他年轻时一掌劈开飞云峰之旁的峡谷,将外江的水流引进灌溉农田。”
钟白反应了会,不敢置信地抬头,“难道这不是真的?”
……
一声叹气,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所以说啊……”
并不是很聪明。
还未反驳,一阵掌风骤然推来,温绵的劲力落在胳膊上,钟白堪堪退后一步,还未定眼,便见一道冷箭从她方才的位置上“咻”的一声透过。
她的脸霎时发白。
“大师兄,这——”
男人沉眸提剑,警惕地盯着窗外,短促吩咐,“先找个地方躲着。”
话音刚落,便闻窗外一阵低沉齐整的风声,下一瞬,一道道冷箭黑雨铺天盖地地射了进来,这阵仗,足又十多人以上。
钟白来不及多问,急急退后两步,捞起桌上小包袱里的仙鸽护在怀里,掩身柱后,抽鞭打下几道冷箭。
那针针黑线势如破竹,又来势汹汹。赵既怀运剑削落,身形变化莫测,奈何对方胜在人员多,储备足。
稍几。
赵既怀掀起屋中小桌直砸窗台,桌板卡在窗口,挡住了密密麻麻的冷箭。
“走。”
钟白应声,随之快步疾出侧门,却见院子里围栏边探着不少黑衣人头。
黑衣人一伙多为暗箭,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余下黑衣人整齐提步退后些许,寻物掩下,再留着眼和弓正对着此处。
齐整队列中,却见一道高峻身影起了身,大剌剌地孤身一人冲了上来。
后头黑衣人也是一愣,疑惑不解的眼神相互传递,其中一个黑衣人小声呵斥,“快回来!”
而那人却似听不见人的呼喊,直直一股脑冲了上来,明明是极为高大的身形,走起路来却摇摇晃晃。
他双手提着剑,两个胳膊肘沉沉地坠着,若不是钟白有眼睛,恐怕会以为他提的不是剑,是千斤顶。
未等应对,院子外的第二波箭雨就铺天盖地地落来。钟白迅速掩身花坛后,再挥鞭自卫。
一个不察,那摇摇晃晃的人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
他带着黑色面巾蒙了脸,只露出一双高挑的眼,而那眼型是人间难得一见的艳丽明艳。
只一眼,钟白就惊骇瞠目,“你是——”
“我是你月哥!”
说时,那人双手提剑,高高举起,当头便要落下。
钟白一时躲闪不及,却觉面前一道青影,赵既怀闪身一挡,挡在了钟白身前。
“大师兄——”
惊呼之中,剑尖堪堪点下锦袍,又忽然紧急地拐了个弯,本将砍下的剑陡然换了方向,朝侧方挥去。
随即,那离谱神仙像浑身无劲儿似的,被剑身一带,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最后一头扎进了钟白身后的泥沼花圃里。
……
这算什么?
钟白扒拉着赵既怀的胳膊,瞠目结舌,那日一掐飞跃千百里的红衣仙君,怎会成了这副模样?
“这破肉身……”
奔月恨恨抬头,一双迤逦艳丽的眼边糊满了泥水,只剩了颗黑不溜秋的眼珠子。那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两人,飞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围栏后。
赵既怀欲追,被钟白拦下,“算了大师兄,他是神仙,杀不了的。”
男人颔首,回身运剑应对院中箭雨。
剑扫落叶寸地无灰,几旋之后,围栏外的人似是放光了箭,又不敢近战,便掘地遁形了。
…
人走院静,只剩了一地残箭和破烂不堪的屋墙。钟白叹了口气,猎户好心借到的屋子,倒让他们给糟蹋成了这副样子。
“是沈煜川的人。”
赵既怀拽下扎在门框上的金羽暗箭,冷嗤的语调中透露些许不屑,“从江南时就跟着了,潜伏了这么久,还是等不及我回京城。”
“沈煜川?!”这许久未提及的名字再出现在耳边时,钟白恍如隔世。
而此时,自方才就不知道藏去了哪里的青衫公子终于摇着扇子缓缓走来,悠哉轻笑,“小川长大了,手段狠戾果决,知道把威胁扼杀在源头里。”
赵既怀冷横一眼,凉声,“你既喊小白一声义妹,方才打斗时,怎不见人影?”
裴翊脸上神情僵了下,讪笑,“义妹夫有所不知,我这张脸落在小川眼里,那是非诛不可的。若是小川儿知道了你我二人缠作一块儿了,那来的人,可就不止这些了。”
赵既怀丢开箭,嫌恶地睨他一眼,“我何时与你缠作一块?”
“嗐,这么说就见外了,江南一行,你我二人也算生死之交了可不是?”
赵既怀深谙他这嬉皮笑脸之下野心何在,那凛冽得不含一丝温度的瞳孔静静扫视过眼前人僵笑的面容。
开口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站在你那边。”
“大师兄允许我喊小白一声妹妹,不就是默认了站在我这边么?”裴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明是胸有成竹的神色,鼻间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等待一句
“哼。”
裴翊顿松一口气,手中折扇再摇,“此处已然暴露,沈煜川不是善罢甘休之人,他今日对你只是试探,下次再来,可就非今日的三脚猫身手了。”
和风微过,赵既怀矜贵地掀了掀眼皮子。
一辆马车遥遥驶来,略一定眼,马车前座上坐的是个五十上下的妇人,鼻翼一旁还缀着一颗大黑痣。
钟白眯睁着眼。
这人生得好生熟悉,似在何处见过?
还未回忆起,便听得那妇人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媚笑招呼:“哎哟公子,怎么让老奴来了此处啊,真是偏僻啊——”
记忆瞬时打通!
这婉转热情的招呼,这熟悉的手绢——钟白恍然大悟,“她是青楼老鸨!”
老鸨……
钟白顿了顿神,脑海里众多线索隐隐浮出了水面
飞云峰上时裴翊为何主动提及大师兄的生辰,又为何那般巧合在陆家相遇?而青楼花魁是棠衣的身份他从何而知?他又是为何要带她去青楼、为何要认她作妹妹……
——众多线索交织汇集在一处,一道势如破竹的灵光蹿闪过“并不怎么聪明”的脑袋。
钟白怒目。
“裴翊师兄千方百计地接近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妹妹,你只是为了接近大师兄!”
前头提着包袱走向马车的男人顿了下,回身走来,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欣慰道:“不错,小白变聪明了。”
钟白竖眉,“大师兄早就知道了?!”
男人笑笑不说话,径自上了马车,留下炸毛的钟白,和一旁讪笑冷汗的青衫公子。
“小师妹,虽说最初我确实……”裴翊吞了口口水,“但是后来发觉师妹率直可爱,想认你作妹妹也是发自肺腑的。”
“你!”
就连大师兄都看出来了,她居然还看不出来。钟白的拳头越想越硬,气恼裴翊,更气恼自己的榆木脑袋!
“你休想做我义兄!”
那气鼓鼓的背影抱着鸽子上马车了。
云际。
白袍的仙君踏在云端啧啧摇头,脑袋果真被门夹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奔月有望角逐本年度最狼狈男神仙奖(本来想当一个安静的帅哥,偏偏走了谐星的路线感谢在2020-08-29 21:10:04 ̄2020-08-30 21: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大一只鸡腿2个;早安,玛卡巴卡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嘎嘎16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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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据裴翊所说,赶车的妇人唤龙姐,她并非什么老鸨,只是嘴上恰好长了颗大黑痣便扮得像了些,那些子富绅老爷们表面上出入茶楼清栏,个个装得秉正廉洁,背地里却三天两头往青楼跑,家中几房姨太太又生了孩子不知道,对青楼里那个姑娘手心有痣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一来二去,这青楼便成了裴翊在江南打探消息的一个重要据点。
“所以小师妹,这青楼之事义兄真不是有意欺瞒的,那真是巧合——”
一通长篇解释,换来钟白冷冷一声“呵”。
完,到手的小舅子就这么飞了。
裴翊的眼前爬起一阵危机感,只还未再开口解释,侧边闭眸定坐的男人便深觉聒噪地掀了掀眼皮子,“此行你也要同去京城?”
问起这话,裴翊重重叹了一口气,“自从父王有所动静,京城那位便对我虎视眈眈,我若随你们一同回去,岂不是连累了你们——”
话纵是如此说的,可那白俊俊的面上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样子,倒像是在装模作样,欲迎还休,似在等着赵既怀来一句情深义重的反驳。
但那人清冷黑黝的瞳只在他脸上轻飘飘扫了眼,就略含嘲弄地收回了目光。
“也是,那你早点离开得好。”
……
据裴翊说,龙姐早些年是赶镖局的人,无奈利益冲突,遭了官员迫害,镖局无法经营,恰好裴翊是她那镖局的老主顾,便跟了裴翊做事,至今已有二十载。
不愧是以前赶过镖车的人,驾起马车也是轻车熟路,耳旁听着地上车轮碾过水坑的淅沥声,人坐在马车上却不觉有丝毫颠簸。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遥遥驶出了江南数十里,窗子外头的风景交换变化,那翠红柳绿渐渐转为了墨绿的高林。
钟白盯着窗外风景发呆,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拂着怀中仙鸽,忽然又品出了些许疑惑。
上一世老皇帝病重时,京中对皇位有野心的,不过沈煜川和三皇子沈世践二人,其余皇子不是太小,就是没有无勇无谋,唯有三皇子得以与沈煜川一争,最后沈煜川略胜一筹,而自其登基,虽朝政不稳,却也从未听过有裴翊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