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开回到住处,打开灯,满室的黑暗被驱散。
房间里的各种摆设并不整齐,有些地方甚至说的上是杂乱。江窈的习惯便是如此,她工作的地方只需要顺手,太整洁反倒不适应。这一条巷子的房子全部都是老房子,木屋青瓦,有一扇巨大的玻璃橱窗。并且因为江窈工作的原因,常常留有某一种味道。
不重,却让季云开有种舒适的归属感。
她锁好门,径直去往二楼。
回到自己的房间,季云开从最底层的抽屉里翻找到最后剩下的两颗胃药。
就着早上搁下的半杯水吃下,季云开直接倒在床上。
时间还早,医院那边有阿姨看着,江窈这个点也不会打电话来,季云开放心的搁下手机。
想到刚才和顾怀分开时。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顾怀的问题,他们两个人总是不能好好说话。
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两颗药让季云开没多久便察觉到困意,沉沉睡去。
季云开又做了很久没做的梦。
季文桥出轨多日,季云开因此长年精神衰弱的母亲因为季文桥叁个月没有回家终于爆发。带着她开车去找季文桥,半路上季文桥不知道哪里得知消息,打电话来让季云开母亲回去,不准来找麻烦。季母在季文桥一句句责怪又嫌弃的话里当场失控,摔了手机之后驶进人行道撞向路边的墙壁。
年幼的季云开亲眼见着母亲在眼前断了气。
万幸的是,这场事故里没有其他人受伤。只有季云开,左手小拇指险些折断,接受多年的心理治疗。直到今日,掌心指根处还有疤痕,她也还是会梦到那天的事情。
季云开在梦中一遍遍重复母亲的死亡,每一次,她都更恨季文桥一点。
季云开疼的将醒不醒,忽然听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
这一声动静让她直接惊醒,心脏剧烈跳动。
楼下传来陌生女人的辱骂声,伴随着其他杂声。
季云开随便披件外套下楼,还在楼梯上就看见满屋的狼藉,玻璃橱窗被砸碎,散落着一地的玻璃碎片。
而橱窗外面,站着一个中年女人,旁边还有闻声来的这附近的邻居们。
那中年妇女一见有人下来,立刻指着季云开骂起来。
她骂的很难听,季云开从来没听见有人这么骂过。
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碎片,季云开走过去,听见她问:“我儿子去哪了?你这个贱人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他是不是在你这?把我儿子叫出来!不然我报警抓你这个婊子!”
季云开因为她的用词皱眉,也不想客气,“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儿子是谁又上哪去了?”
“你装什么装?我儿子几乎每天来你这里,你能不认识他?”
“我们这里是纹身店,你儿子要是未成年我们是不会让他进来的。”季云开看她年纪也就叁十多四十岁,跟她解释,“你儿子多大了?”
中年女人呸了一声,上下将季云开扫一遍,“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店面!我告诉你,我儿子是前面华西实验中学尖子班的好学生,他很乖的,要不是你们哄骗他他能来这里?我问过他同学,他同学说阳阳最后说要来你这里!快点别废话了,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她这么一说,季云开想到那个古怪的男学生。
她也两天没见过他了。
季云开猜眼前这位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男生的家长,忍着疼跟她说,“我确实不认识你儿子,他来这里我们也都是一直拒绝他,我最后见到他是两天前。至于他去哪里了,您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情?”
“你不说是吧?”那女人一直用手指着季云开,唾沫星子到处飞,“你不说我就像砸你的店一样打你!”
“那我只能报警了。”
季云开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刚拿出来,女人一巴掌打到她的手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季云开没见过这么蛮横无理的人,刚扭过脸衣领就被女人拽住,是要动手打她。
周围的邻居连忙上前阻拦,但她一个女人,他们也不敢乱动。
一片吵闹之中,突然有道年轻的身影挤进来,挡在季云开面前将女人拉住。
季云开抬眼,只见身前的人穿着熟悉的实验高中的校服,瘦瘦高高的。却不是之前那个叫阳阳的男生,他更高也更强壮。
她听见眼前这个男生跟那个女人说:“路阿姨,您冷静点,这个姐姐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您要是真想快点找到路阳应该早点报警。”
“小林,连你也不知道阳阳去哪了吗?”
“您先别激动,让警察找找,别担心。”
“好,好,小林,你要帮帮阿姨啊。”
季云开不知道这个小林同学是谁,但显然这个路阳的妈妈挺信任他的。
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季云开说:“是该报警,这位阿姨砸了我的店面,不仅指着我大骂一通,还准备对我动手,不报警确实解决不了。”
“你……”
男生拦住路阳妈妈,跟她说了两句话,让她先到外面等一等。
等她走远了,男生转过身,面带歉意的温声和季云开说话,“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也不替路阿姨说什么,你想报警那就等警察来了再处理,你看行吗?”
男生的态度和语气都很好,不像在找借口拖拉敷衍她。
季云开也就不为难他,扫过他年轻清隽的脸,“可以。”
店铺弄成这样,季云开只好报警让人来。
等人来的这段时间,季云开重新回楼上换了件外套,又给江窈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找以前做这个橱窗玻璃的人来换新的,做完这些才接了杯热水坐到椅子上喝。
她开了门,门外路阳的母亲和小林同学在说话,看的出来应该是男生在安慰她。
季云开没多看,她在想,这些损失值多少钱,路阳妈妈这么强势,这钱她会不会好好赔偿。
事情处理了将近一个小时,路阳妈妈才松口如实赔偿,接着跟警察去继续处理路阳失踪的事。
新的橱窗在换,季云开清理满地的玻璃碎片。
不知道是不是始终弯着腰的缘故,季云开感觉吃过两颗胃药也不见效,相反还有点发烧。
地打扫了一小片面积,季云开就放下不干了, 靠着沙发闭眼小憩,
索性坐着等橱窗换好她就回楼上睡一会儿。
不知多久,眼前的光被遮挡住,季云开睁开眼,看见那位小林同学还没离开。
小林同学见她看自己,温温柔柔的笑了下,“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路阿姨急着找路阳,没人帮你打扫玻璃碎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清理干净。”
她撑着脑袋,冷冷淡淡的道:“我确实不知道你那个同学的下落。”
“我不是为了路阳才帮你的。”
他把理由都找好了,季云开没道理放着免费劳动力不用拒绝掉。
虽然她确实不是很相信这个男生只是想帮她打扫房间,她懒得去追究那么多。
“行啊,那你打扫吧。”
橱窗换好,季云开付了钱,那男生还在认真打扫。
季云开站在原地看了一小会儿,转身去重新接了杯热水,又翻出体温计用。
几分钟后一看,确实开始低烧了。
在心里把顾怀重新骂了遍,季云开给江窈发信息问家里有没有退烧药了。
等江窈有空回电话来,季云开把热水都快喝完了。
“喂窈窈。”
季云开听着对面的话,男生已经站在她身边,指着开放式的厨房,很轻声的说:“姐姐,我帮你倒杯水。”
季云开就盯着他去把热水壶拿来,倒完剩下的热水。
江窈说家里没有退烧药了,她把药店的号码发给叫人送。
挂断电话,季云开说,“行了,你走吧,去看看你那朋友找到没。”
她脸色不太正常,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神。
男生安静几秒,把东西放下,悄声离开。
季云开叫了外送,靠在沙发上等。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大门被叩响。
不轻不重的叁下。
季云开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的却是之前走的林姓男生。
季云开:“怎么了?找你朋友的事情需要我提供什么消息吗?”
“不是,”男生举起手中的东西,里面盛着几盒药,神色认真,“我看你一直捂着胃好像很不舒服,脸也很红,应该是发烧了,就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但我不确定你到底是什么症状,所以你看看需要吃哪种。”
季云开扶着门框,再次重复,“我说了,我不清楚你朋友的下落,我和他连话都没说过几次。”
“我也真的不是想从你这知道路阳的下落,而且我刚刚接到路阿姨的电话,已经找到路阳了。”
“那你做这些是什么原因?”
男生的眉眼很温柔多情,又不会显得羸弱气息。相反的,他校服外套内的白色衬衣扣的整齐严实,细节处都整理的很好,处处透漏着干净和青春。
他看着季云开时的目光也很真诚,“虽然我不认同路阿姨做的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需要有人替她向你表达歉意。”
“你就是那个代替她的人?”
“路阳状态不太好,路阿姨肯定会留下照顾他。我和路阳是朋友,这些事我愿意做。”
季云开似乎是不太理解现在的小孩是不是真的这么会替人着想,看了他几秒钟,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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