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慎,你已经四十岁了,为了一个女人,值么?”
卫明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隋文厚似是由衷地想要得到答案,仿佛这对他很重要一样。看着他眼中微闪过的茫然,卫明慎答:“都说四十而不惑,到了这个岁数若还活不明白,岂不是枉活了这么多年?”
隋文厚一阵无言。
看着这个前女婿一脸的坦然与从容,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说得对。”沉默良久,他点点头,笑言道,“有这个答案,我也能输得心服口服了。”
他看向卫明慎,朝他伸出了手,以为握手言和。
卫明慎犹豫了下,向他伸出了手。
然而等两人握完之后,他说了句令隋文厚汗颜一时的话。
“没有输赢。”
*
自隋文厚来过之后,卫隋两家的纷争算是暂告一段落,两边的人算是都松了一口气。
争的时候狠命争,放下的时候又是真觉得轻松,这恐怕就是人这一生最大的谜题。无解,也不需要解。
真正能够做到心无旁骛地享受这一刻的,恐怕只有宴阳。不光因为她可以自此就和卫明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卫明慎终于可以出院了。她陪他装病装的都快发霉了。
卫明慎听到她的感叹,有些失笑。
“宴小姐,我是真的受伤了。”没记错的话,她刚见到他的时候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怎么现在又嫌弃他装病来了?
“我知道,但我们可以回家慢慢养嘛,在医院总是闻消毒水味,感觉没病都像个病人了。”
“胡说。”卫明慎难得训斥她,“说话口无遮拦。”
宴阳也觉得自己是高兴的太过了,可见卫明慎拉下脸来,又觉得好笑。
“你做什么这么训我?”她故作生气道。
“你说呢?”拆了绷带的手还不能干太重的活,卫明慎把衣服递过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不许把病挂在嘴上。”
宴阳知道他是为她好呢,撒娇似的凑过去,说:“那你帮我取下来。”
卫明慎轻笑,揉捏着她的腰,吻了上去。
因为这个吻,好好地收拾行李,又变成了两个人的腻歪。宴阳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问:“那天隋文厚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这是这几天宴阳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
毕竟此前为这事烦恼了许久,这样重拿轻放,很容易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为了确认这个事实,她总忍不住缠着卫明慎问,可他要么敷衍了事,要么顾左右而言他。总之,给的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这次也是一样,见卫明慎又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宴阳见状干脆捧住他的脸,让他动弹不得。
卫明慎哪里被人这样“欺负”过,一时哭笑不得。但看她一双眼中满是认真,不由叹息一声,回答道:“真的没说什么,你还真的指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深切忏悔不成,那是电视上才演的。”
宴阳自然不会如此天真,但如果只是轻飘飘的两句话,他这伤受的也太不值了吧。虽然,伤的也不重。
“怎么不值?”他看着她,满目温柔,“我得到了这世间最大的宝贝,简直赚翻了。”
这话说的宴阳爱听,但她面上还是装作很淡定。
“我没那么好骗到手的。”她说,“还有我奶奶那一关呢,你什么时候陪我去见她?要不,就趁现在,你有时间?”
宴阳越说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目光十分兴奋地看着卫明慎。卫明慎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然而等他正要松口的时候,方进忽然从下面打来电话,说曹光应那边在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有要紧事安排,就在大后天。
宴阳:“……”
卫明慎:“……”
第14章
说是要紧事,但其实也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有领导要检查。
前面,自陪同曹光应去陕南视察了移民工程的进展情况后,卫明慎就一直在忙着这件事。如今终于有了结果,汇报上去以后,领导说要下来视察,意思是要树立个典型。
这是个好事。放在往常曹光应未必坚持让卫明慎出场,但念及他刚调来不久,正是需要在老大面前刷好感的时候,就一定要让他回来。
卫明慎争取一番后无果,遗憾地挂掉了电话。
*
因为这件临来的事,回去的路上异常沉默。本来,按照宴阳的计划,今晚回到住所后,她还要和卫明慎去逛超市,买些食材回来自己做饭吃呢。
在这种沉默中,最难受的,是方进。自从知道老板有了女人后,他就卯着劲儿想在宴阳面前刷一波好感。不为别的,就为以后好办事。可你瞧瞧这回遇见的都是什么事儿,又是车祸又是人事的,坏消息都是从他嘴里透出去的,换做他是宴阳,怕是早在心里拉黑他几百回了。
心里感叹过无数回自己的倒霉,方进面上依旧是一脸笑。见马上就到宴阳住的那个小区了,他主动跟她搭话道:“宴小姐,您说的那家超市是不是前面路口那家?到那之后是否需要停车?”
方进自问这个搭话很有技巧,然而宴阳仍不理他。方秘书一时有些尴尬,求救似的看了卫明慎一眼。
卫明慎此刻心里也正在想怎么办呢,见方进向他看来,他先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然后自己转向宴阳:“家里还有吃的么,要不要买一些?”
“不用,之前买的菜还在,应该够吃。”
宴阳平静地答,方进听了,却是忍不住想吐出一口老血。
之前买的菜?那应该是指之前她上班的时候了。可那都多久以前了?他老板都住院两周了喂宴小姐!
卫明慎闻言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快到路口的时候,他指示司机,停了下车。
“你们把东西放到家里后就回酒店吧,等会儿我们自己回去。”他说。
*
既然卫明慎做了决定,宴阳自然也不会不给他面子。于是在车子停稳之后,她同他一起下了车。只是脾气仍在,所以卫明慎去拿推车的时候她没跟他一同去,而是选择站在原地等。
因为人多,卫明慎等了一会儿才拿到车,推着往回走。隔着人群,就看见宴阳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抱着包,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这样的她,卫明慎心里忽然就很难受,放慢步伐轻轻走过去,不顾有人侧目,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宴阳还在发呆呢,忽然就被人抱住,第一反应就是要推开。可这人是用尚未恢复好的胳膊抱她,她也不敢太使力,心里又难受,推拒了几次后,鼻尖就开始泛酸。也不挣扎了,埋首在他怀里,掉起了眼泪。
卫明慎把她抱到一边哄。
“这次也是事出突然。等忙完,我一定尽快安排假期,陪你回老家,去见奶奶。好不好?”
宴阳仍是哭。
“不光是要见奶奶。”她说,“你不是说还能再休息几天么?我假都请好了,就想在家里陪你,可你突然就又走了……”
到底是个女孩儿,是个希望和爱人相守的女孩儿。任凭宴阳再懂事,在这样的事上,永远还是会委屈。
卫明慎哪里还不明白呢。
他拍拍她的腰,说:“就这两年,宝贝。到时候我就调回燕城,或者调来杭城。总之,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们再也不分开。”
宴阳:“……”
宴阳是懂的,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之后更好的在一起,也知道他需要时间。可是两年,两年好长啊……
“我辞职好不好。”她小声说,眼睛红红地抬起头,看着卫明慎,“陪你去西北好不好?”
好,当然好。但卫明慎知道,他不能那么自私。
“你就在这里。有事业,有朋友,我放心。阳阳,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妥协。”
宴阳又哭了。这一回,是感动的。
“那你快点回来呀,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着觉,老做噩梦……”
“好。”卫明慎沉声许诺道,“我一定。”
*
哄好了宴阳,卫明慎牵着眼眶发红的她,进了超市。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等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宴阳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回去的时候,抱着卫明慎的胳膊,走到归家的路上,跟其他夫妻看不出来任何不同。
总有一天,他们会跟他们完全一样的,相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在那之前,就让他们尽情地享受每一次的相聚吧。
*
尽管超市距离宴阳租住的公寓很近,但拎着一大包东西,她还是怕累到卫明慎。是以一打开门,就连忙去抢他手中的袋子。
卫明慎一个不备全被她夺了去,于是也就由着她去了。趁着她整理东西的功夫,他打量起宴阳在杭城的住处。这一瞧不打紧,他感到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虽然宴阳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说是一个小公寓,但这个“小”还是超出了卫明慎的接受范围——里外里加起来居然只有38平,这也太小了。而且只有一室,除了进门一左一右配备了厨房和卫生间外,剩余的就是一个大厅,兼做客厅和卧室,飘窗上摆了个小桌子,上面堆放了一些文件,看来应该就是她的书房了。
“阳阳,你平时跟我视频的时候都是坐在哪儿?”
“沙发上呀。”
宴阳忙着往冰箱里塞东西,随手一指。卫明慎看过去,发现自己被骗了。
那沙发很漂亮,淡棕色,非常有质感。每次宴阳跟他视频的时候都是坐在这里,他一眼望去,还觉得这房间的布置还算不错,小一点也能忍了。没想到,这竟是这个小屋里唯一能入眼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是将就,将就!
最将就的就是宴阳睡的床。
原房主或许是知道自己的房子太小,于是仿着学生宿舍常有的“上床下桌”的模式,在这里做了一个类似复式的设计,把床用支架固定在半空,用了个旋转楼梯与地面连接。而在下面空出来的部分,改了个衣帽间出来,供租户放置衣服和梳妆台。要说这也算是巧思了,合理利用房子的层高。但在卫明慎看来,这就是将就。
“阳阳,你这是什么床?”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睡在这上面,夜里起夜还得下楼,一个不小心崴了脚摔下来怎么办?”
“我有床头灯啊。”宴阳一踮脚,摁开床头一盏小灯,笑眯眯地看着卫明慎。
卫明慎依旧板着脸:“还有你的卫生间,怎么连个窗户都没有,怎么透气?”
“有换气系统,每次有异味抽一下就好。”
“那这厨房呢?”他说,“跟卧室客厅连个隔扇都没有,做个饭味道油烟全飘过来了,你不觉得熏得慌?”见宴阳又有要开口辩解的意思,他止住道,“你别跟我说还有抽油烟机,自己瞧瞧去,放了多少年的东西了,能不能用还是一回事。”
宴阳很少见卫明慎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可爱。她忍住笑,说:“反正我也就是做点沙拉、煮点方便面,这个老伙计的吸力还是够用的。”
“那今晚呢,买这么多东西不是回来为了给你做饭吃的?”
宴阳:“……”
宴阳服软了,见他真有些生气,走过去,揽住他的胳膊说:“其实还好嘛,真没你想的那么糟,我一个人住够了。”
“你一个人住是够了。”卫明慎哼一声,低头看她,“那我来了怎么办?”
宴阳:“……要不,我们去开房?”
卫明慎:“……”在她臀部上来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