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突然,电脑右下角出现的弹窗提醒许蕴喆,他该出发了。他得去阳光广场看傅红鹰和谁约了见面。
许蕴喆在网咖里坐了一个下午,全为了查找许砚深和“江南庭院”的所有关联。
关联少之又少,他甚至不敢断定许砚深早在那时已经和许芸婉有超出合作关系外的关系。
许蕴喆发现只要自己否定一个结论,那么前面的许多问题都得不到解答。而如果他敢大胆地肯定这个结论,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有了答案。
他敢吗?
他不敢。他决不能承认自己的出生和许砚深有关,不是因为这意味着许芸婉得扮演他人婚姻家庭里隐藏的第三者,更不是因为这代表许砚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而是因为……
许蕴喆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把原因从脑海中甩出去,没有因为就没有所以。
公交车到站了,许蕴喆下车,很快在闹市当中找到那座地标性的商业MALL。他往二号门的方向走,距离七点还有五分钟。
许蕴喆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进一旁的咖啡厅里,透过窗户往外看。窗外的确有正在等待的人,但没有他熟悉的身影,是约定的时间没到,他们还没出现吗?
他频频地抬起手表看时间,可时间似乎停住不动了,他看了好几次,距离七点的时间依然那么长。
一整天没吃东西,咖啡厅里的咖啡香让他的胃更加难受。他感到气闷气短,背上的冷汗不断,但他咬着牙忍耐。
忽然!许蕴喆看见傅红鹰从商场里走了出来!她看起来精神饱满,带有些下班后的轻松。看她的神情,不像将要为遇到的难事探讨。
怎么回事?许蕴喆皱起眉,直到看见傅红鹰放轻了脚步。
许蕴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可这不能改变他看见的事实——
二号门外有一位妙龄女郎,模样像个大学生。许蕴喆早就见到她站在那里,朝街道的方向探望等待。傅红鹰的嘴角忍着笑容,悄悄地走到那人的身后,往她的腰际戳。
那人吓得生生弹了一下,回头见到傅红鹰得逞的笑脸,顿时脸上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往她的身上打。
像是打情骂俏。许蕴喆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液,或许,要去掉“像”字,因为他很快看见傅红鹰拉起她的手亲了亲,两人一同愉快地走进商场里。
第九章8
从淮左回青川的途中,许蕴喆吃了一个水煮蛋,这是他自上午出门后吃的唯一一样东西。登上城际大巴前,他曾犹豫过是否应该为了身体状态而吃点东西维持血糖,但他看见任何食物都没有胃口,最后只买了一个水煮蛋。
回程时,许蕴喆一直想着外公。其实许蕴喆一直认为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要等到人很老很老以后才会出现的病征,可没想到许仲言那么早就患上疾病,这也许和他本身患有精神病有关。回想起来,事实有些讽刺,在外公生病前,对他有千般好、万般好,唯一的不好是不允许他离开青川。现在别说不允许他走,外公连他是谁也不记得了。
假如他早一点儿知道许芸婉的打算,他会不会支持和帮忙?许蕴喆的眉头紧锁,他发现真正最想离开的人从来不是自己,而是妈妈。他想:他应该会帮助妈妈,让她走,至于他自己……如果一个人本身从病理上不应该被送进如监狱般的精神病医院里,那么把他送进去,是正确的吗?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外公。
许蕴喆能够理解妈妈对外公的恨,可惜他自己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他体会过外公的宠爱,尽管那距离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如果那时外公没有强制要求他留在栗山读书,他或许根本没有那么强烈的逆反心理,只会选择和从前一样,顺其自然地往下走。他对许仲言没有那么深的恨意。
他忘了问那位年轻的医生,许仲言在医院里到底进行了怎样的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真的可以在一个月内恶化得那么严重吗?
自从上午的联系以后,许靖枢再也没有给许蕴喆发过信息。按照许靖枢的个性,他们既然约了晚上见面,他不太可能直到日落还没有消息。
许芸婉也没有问他去了哪里。
许蕴喆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应该相信的那个答案。
既然他们都没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家,许蕴喆在夜晚八点回到青川古镇后,选择不直接回家,而是往“晴耕雨读”的方向走。
如果许靖枢见到他,说不定会很高兴,然而许蕴喆希望不要在“晴耕雨读”见到许靖枢,他希望许靖枢此时已经在自己的家里。可惜事实没有让他如愿。
许蕴喆来到“晴耕雨读”的门口,发现栅栏门外挂着一个“停止营业”的牌子。隔着栅栏和小花园,餐吧里的气氛明显没有这块牌子上的卡通字轻松。
透过巨幅的玻璃窗,许蕴喆看见许靖枢和他的爸爸正隔着吧台激烈争论着什么,他从没见过许靖枢这么生气和较真的面孔,哪怕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也能从他的神态和嘴唇语速中感觉到严肃和激动。许砚深的神情同样深沉,说话时表情中透着焦虑和无奈,与许蕴喆印象中的他判若两人。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争论暂停了,双方沉默,脸色都很难看。
许蕴喆移开挂在栅栏门上的木牌往里走,推开餐厅的玻璃门。
叮铃叮铃……
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像是导演喊了一声“cut”,许蕴喆看见沉默当中的两人回头。时间十分短暂,或许不到一秒,许蕴喆捕捉到父子二人眼神里的诧异。许砚深很快冲他微笑,而许靖枢原本的严肃也荡然无存,一如往常。
许蕴喆对他们微微一笑,走到吧台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