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事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了。
凤廖看了一眼正在“祭奠亡父”的凤煜庭,眉毛轻轻一皱。
从有人放凤薄玉出来,就似乎有些奇怪了。
凤廖有很多问题,可不知道去问谁,也不知道谁会给他正确的回答。
谁放凤薄玉出来的?又是谁把她带走的?谁告诉的她凤罗华的所在地?
按照往常惯例,三门换家主的时候只需要三门之人来就可以了,那么这个凤煜庭什么意思?什么叫“任凭天帝差遣”?佛修什么时候也插手这个事情了?往常除妖伏魔不都是三门的事情吗?
天帝想干什么?
凤煜庭没有跪下,双手合十对着凤罗华的墓鞠了个躬,就当是完事了。眼角余光瞅见凤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
凤廖缩了缩脖子:卧槽别用这种眼光看我。
随后对方真的收回了目光,冲凤年微微一抬下巴,甩了甩手示意下人们离开了。
他带来的布辰寺的僧人们都在城外,没有带进来,在场的只有他一个佛修。
凤家的下人们都是新换的,旧的全部葬身于凤薄玉手下,因此也不大认识凤煜庭这位二公子,都纷纷看向凤年,见凤年也点了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于是周遭只剩了他们三人。
“凤罗华对不起我母亲,母亲病死之前都没来看过一眼,”凤煜庭收回手中佛珠,轻轻叹了口气,“我便权当凤罗华是死的,如今真死了。”
“我接着住持之命,来这里与三门汇合,也只是来看看我这位名义上的爹。”凤煜庭顿了顿,便当这一段揭过去了,冲凤年问道,“凤罗华有没有和你提起过,那个什么,扶光什么的。”
凤年眨巴眨巴眼睛,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凤煜庭嘴巴里那位“扶光什么的”是谁,轻轻点了点头:“父亲同我说过。”
凤煜庭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过几日三门约摸是要有大动作,到时候记得叫上我。”
凤年:“是。”
扶光,这也是一个活在神话里的人物了。
听说相貌俊美,具体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扶光”仅仅是帝号,这位究竟姓甚名谁来自哪里,谁都不知道。
传闻是在刹秀死去,昆仑消失那会儿,地面就冒出来了个扶光君,打着反帝反封的名号,一心要推翻敖桀统治。
没人知道他和敖桀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却仍然有人记得扶光君看着高高在上的敖桀的眼神,隐忍,残暴,怒火,甚至有些疯狂。
仿佛敖桀上辈子欠他的。
扶光君那时就是集结了不少妖族或其他修士,浩浩荡荡的一路杀到天界,然后被敖桀一根手指头镇压了。
扶光君那时非常的不给力,诸位小妖族简直是要怀疑他是天界那边的人。
——可他能和敖桀沾上个什么边?
什么边儿什么边儿的这会儿都是过去了,至于这位扶光君究竟是活了还是死着的,不太清楚。
但是他的那帮被镇压的小妖们要造反了。
扶光君手下有位女护法,唤作妱姬,是个靠谱的女子——比扶光君靠谱多了,多年前就直面敖桀撂下狠话,迟早要他还了。
至于什么时候还,不就正是现在吗?
凤煜庭呵呵一笑:“到时三门会晤,贫僧也是要去的,就现在这提前知会一声,为我等师兄弟留些素斋。”
“嗯。”凤年点点头。
不知道那位天帝是怎么想的,先前将魔君弟子凤成樱引为己用,创办了凤家,命凤家在人间管制妖族。后来又怕凤家权力大过天,就又拉拢来了羽承办了容家,随后又是担心自己的宝座,又办了梁家。
自此,三门成形,相互制约。
不过这么些跟个傻.逼似的做法并不能引起羽承等人的理解,羽承那时净想着和自己男人在昆仑里干那些说不出来的事了,还打算自己生个,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盖上了“容家家主”的帽子。
“他娘的脑子有病!”羽承冲着天空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凤家也很是冤枉,自己从没想过弑君篡位这个问题,怎么就突然顶了个屎盆子?
又过了几年,羽承终于是摸清了这位天帝想的什么。
约摸是缺爱,此人谁也不信,但凡是自己手里边的东西,就必须抓的紧紧的,不然就会十分神经质的乱转。
后宫的娘娘对于敖桀这种行为也不敢妄加谬论,只能是惨淡一笑。
凤廖出不去城了,就只好又回了凤家。
这可把凤年高兴坏了——不过他没敢太雀跃,他怕三哥哥看出来,万一凤廖不喜欢男的呢。
所以他就恭恭敬敬地。
修雪还是那样,整日鬼哭狼嚎,仿佛凤罗华来接她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就到了三门会晤。往常三门见面,都是几位家主侃侃而谈,这会不一样,因为多了个光头。
大概是天帝敖桀觉得这三门可能又有异心了,就搬出了佛修来镇压。
可是佛修不是避世吗?这会儿出来瞎参和什么?
羽承满脑子都是佛修佛修佛修,突然打个哈欠,险些把自己脑补睡了。
这回三门会晤倒是比较安宁,不像上次,梁家前任家主,那个梁老头子,直接和泷秋现场就开打了。
容涅是个很好的战斗力,就被羽承摁着和季兰亭去守城门去了,一旦发现异动,直接铲除就是,先斩后奏。
羽承行事,不按常理。这种情况明明应当逮住小妖后押回来受审,逼它说出那妱姬的所在和计划,不过羽承懒得问。
———反正问了也不说。
他有足够信心,可以在妱姬进攻天界之前摸清其动向,然后先发制人。
此时说到容涅,正站在城墙之上眺望远野。
城门之外就是凤煜庭带来的诸位师兄弟。
这座城是凤家弄出来的,妖族若是想要找到敖桀,第一条路必经此处。
第一条防线便是众佛修,至于为什么佛修们突然不避世了,季兰亭和羽承一样懵,却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大概是敖桀手里有什么把柄,还不小的那种。
第二条防线,两个人。
容涅和季兰亭。
羽承对这俩着实放心,当年百族为长生花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容季二人就曾联手,默契度是不用说的。
第三道防线,架势着实有些大了,就是凤家。
这条防线不在此城之中,而是再退后三千米,再后就是梁家,妥妥的军医部队。
容家只来了两个人,容涅和羽承,其余人等坚定不移选择避世。
容家那些老头子们才不愿自己精心经营的家业就这么被败家子羽承给挥霍了,纷纷拒绝羽承的“人间多日游”。
季兰亭恍惚得有些厉害,似乎容涅就像是昨天刚刚来的时候,城中的人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仍然工作上班,可这不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三门却开始紧张起来了。
城外的景象俨然已经是尸骨遍地了,受伤的佛修不在少数,容涅和季兰亭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常常将第一二道防线直接混为一体。
季兰亭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容涅似乎对杀戾有些过头的感应,在和小妖们开打时,容涅几乎是兴奋的,就像是饿久了的人们看到吃食一样,甚至更为诡异。
他也说过请佛修们回城,谁知道那群光头们却是双手合十,道了一句“生死有命”。
季兰亭忍不住要翻白眼了——生死你妹的有命啊!
这些佛修无非是被天帝当成了肉盾,用以激发三门之中修士的斗志。可能还是有另一层的意义:看见了没,佛修也牛逼,你们三门要是敢造反,我就请来佛修和你们闹!
谁知道呢。
什么烂东西。
季兰亭没忍住,在容涅面前翻了个极大的白眼。
容涅正赶着收拾小妖们的尸体,一个抬头就看见季兰亭的白眼,一脸茫然地歪了歪头。
头还没歪完,旁边的一位和尚,断了一根胳膊的男人突然面如菜色,低声吼了一句:“不好,又来了!”
焚如还没被收回去,剑灵正悬在半空打哈欠,刚刚沉下去的斗志猛然被激出来,眼珠子都有些发红了,他故作玄虚地捋捋胡子:“我感受到了,有大家伙。”
容涅将脚边的尸体踢到一边,道:“嗯。”
季兰亭皱着眉,看着容涅有些严肃的脸,从中看出了一点激动,他突然出声道:“容涅,这回你不要去了。”
容涅站住脚,看了一眼季兰亭,又极为为难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妖族大队,又看一眼季兰亭,眼神里带了一点哀求。
季兰亭:“……”
旁边的断臂佛修伸出仅剩的一只胳膊,拍了拍季兰亭,将他引到了稍远的地方。
季兰亭一回头,果然,容涅公子早没影了。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季兰亭不解道。
“阿弥陀佛,”和尚一只手竖着,摆在胸前,轻声说道,“心魔由心起,由心灭。季公子纵使此时拦得住容公子,那么以后呢?”
“什么意思,心魔还在?”季兰亭道,“我一直以为他本性如此,喜好杀……”
“施主言错了,人之初,性本善,谁天生就喜爱那些血腥场面呢。”和尚叹了口气,“贫僧幼时有幸见过泷秋圣座一面,只道他心有魔性,却不见其中心魔。当时我便心存疑惑,只想知道为何心有魔而无有心魔。”
“我翻遍书阁,却终究是求而不得。我一介佛修,却拼了命想知道究竟怎样才能不生心魔。”和尚慢吞吞地说道,“心魔,自己灭了才算干净,旁边人是一点也插不上手的。”
是了。
季兰亭突然反应过来,羽承为什么要自己最为喜爱的乖徒孙扔在前线,更何况他还有心魔在体。
“自己灭了才好”。
季兰亭呼出一口气,也是,让他自己去吧。
“唉,芸芸众生,”和尚笑眯眯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季兰亭一眼,“红尘绝艳,施主纵使喜爱这瓢‘弱水’,也是由他自己领悟才好。不然自己一味单单护着他,到时伤心的还是自己。”
前方已经开打,最先领头的就是容涅。自己一个人,拿着一把剑,以凡人之躯直接杀出了一条血路,直直冲着队伍后方的白轿子杀去。
那和尚似乎是认得这顶白轿子,微微挑了挑眉毛。
白轿子朴实无华,干干净净地悬在一地尸首上,风一吹太阳一照,隐隐约约还能从轿帘上看到一层暗纹。
像极了什么符号。
和尚单手挥起,将周遭的小妖轰出几十米远,冲季兰亭道,“季公子,你来看看,远处的那顶轿子上的是什么符号?”
季兰亭“哦”了一声,抬腿就往那跑,顺便看了那顶轿子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了。
帘子飘起了一角,从里面露出一双眼睛来,模模糊糊得,像是藏在烟雾里,却又无比清明,似乎是看了季兰亭一眼,就略过去了,看着那个光头的独臂和尚。
随后季兰亭听见了极其轻微的“噗”的一声,那个独臂和尚浑身颤抖了一下,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和尚还睁着眼,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可鲜血已经汩汩流了出来,和他身下的血河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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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更晚了,我会在23日之前再更一章,随后就是长达两个月的断更了,嗐,36章更就是高考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