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消失了。
凤成樱路过昆仑,却没有看见那一片梨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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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满地,雪落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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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了昆仑。
敖桀站在她身侧,面色不算太好,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不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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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他偷走了喻东篱和泷秋的元丹,也没人再追究了。
泷秋有自己的准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年他说过不管天界,那就是不管,打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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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天帝降下天雷劈了刹秀,泷秋也杀死了天帝。
……他没拿回元丹,就连敖桀拿走了他的元丹他也不知道,也懒得知道了。
元丹丢了事小,可刹秀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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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找谁说理去?
刹秀用自己的魔心仙脉为他重塑了元丹。
所以呢?他该感谢他这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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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秋苍白着脸,伸手摸了摸刹秀。
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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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雪停了,种在后面的梨花落了满地。
“……”泷秋沉默着,眼眶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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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昆仑的圣座冷面战神,杀人不眨眼,堪称冷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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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道,这人也能被唯一一个人气得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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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刹秀埋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风起云涌,卷起一地的岁月,悄悄消失。
从此上下三千年,再没人见过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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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人界,多少年没有下过雨了,潘无双不知道。
他只知道,妻子已经离去不知多少个日夜了。
茅屋破败,乱七八糟的只有一个男人和他的酒。
他一个小小散修,即使手握一缕亡妻生魂,却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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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如何来让亡妻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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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双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拜求鬼玉仙人,这位符咒创始者定是有办法,可他找不到。这个仙人如今已经飞升羽化,再也没有了能找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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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一口气,却眼神一动,当即向墙角甩出一张符咒:“谁!”
符咒一接触空气便爆发出了极大的杀伤力,尖叫着朝角落钻去,却在半路猛然熄火,化成了星星点点落在地上。
潘无双醉酒模样顿时清醒,他明白,这个来者定是他惹不起之人,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将亡妻生魂往衣袖中塞了一塞,道:“在下不过小小散修,不知何时得罪过大人,还请大人有大量,饶过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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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角落阴影里的男子一身黑衣,约摸看得到身后背着的剑,通身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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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缓缓开口:“你想让你的妻子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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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双脚下一个趔趄,越发不明白此人究竟要做什么,只怕他是抓人生魂用来修炼,死死护住怀中生魂,当即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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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道:“焚如。”
潘无双只听见仙剑“铮”得一声,一道红光从男子身后飞出,从潘无双脚下飞过,横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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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身带血。
潘无双脸色一白,面目狰狞地趴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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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潘无双唇角溢出鲜血,眼珠惊恐,往右腿上看去,却只看见了血肉模糊,断掉的一截露出平整的白骨,躺在地上。
那个站在角落里的男子缓缓走出,看了
一眼潘无双断掉的右腿,俯**蹲在他面前,道:“再问一遍,你想不想让你的妻子回来。”
“……”潘无双疼得厉害,咬着牙关冲男子道:“在下与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啊啊啊啊啊啊!”
封珩动动手指,收回了焚如,道:“回答我的问题便好,不然再废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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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双双腿皆被封珩斩断,疼得险些昏过去,却仍仅仅抓住了怀里的生魂,道了一句:“……想。”
他面前的这个男子面容俊美,神态安详,可潘无双却又真真切切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疯狂。
潘无双面前愈加模糊,终于倒地昏迷了。
再睁开眼时,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处处莺声燕语。
潘无双还趴在地上,两腿已经疼得麻木,他往周围看了看,却没有见到那个背着一把红剑的青年。
慌忙往怀里一摸,亡妻生魂还在,潘无双松了一口气,随后两腿便开始钻心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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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两腿已废,自然是无法走路了,他忍着痛意向前爬了几段,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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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屋里从不有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只怕是那个青年丢下的。
潘无双伸手将纸拿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随后浑身一颤:这……这是魔伏阵啊!
魔伏阵虽说是鬼玉仙人所创,但他却并不清楚这东西威力极大,初次创始魔伏阵之时鬼玉仙人用这东西召唤出了恶物,三界为之颤动,现今想来也是令人汗毛倒竖。
后来这个阵法被鬼玉仙人所销毁,便不再有多少人记得了,但潘无双有幸,祖上的一位前辈是见过这阵法的,记得其中最为独特的一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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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就是为何潘无双认得这个魔伏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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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青年怎么会有魔伏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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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双颤抖着手抚摸着纸张上的符号:这些都不重要了,亡妻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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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阵法是少不得一丝马虎的,若是一个不注意,召唤出来的东西便不敢想象了。
可潘无双虽是心急,却也不敢相信那个青年留下的魔伏阵,毕竟自己的这两根腿是断在他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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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着眉头盯着阵纸看了半晌,没有从其中看到一个有错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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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这么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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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双看了一眼自己断了一截的双腿,咬咬牙用符咒将自己的断腿接上了。
月黑风高,寒鸦飞上枝头,盯着茅屋里的人影。
人影走得一瘸一拐,却也是心急似的匆匆跑出茅屋,将后院的一个小土包挖开,从里面拖出一个棺材来。
棺材盖一开,寒鸦尖鸣,顿时盘旋上空,却不靠近,只看着那个男子将棺材里尸体抱紧屋内。
亡妻已逝三年,肉身却还是完好的,嘴唇仍有血色,几乎在下一秒便可以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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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双非哭非笑,颤抖着手指头抚摸上亡妻的脸颊,轻声道:“卿卿,我……我这便接你回来。”
他咬开手指,将血迹滴在碗中,与从地府偷来的修罗花花汁混杂在了一起。
雷雨轰鸣,天道大怒,万千闪电在天中交汇,拧成一股降在茅屋上空,却又猛然化解,只剩一小点电流在半空中噼啪作响,随后消失不见。
潘无双被天中大雷吓个半死,他也是知道这么做是有违天道的,却仍要拼死一搏。
他不怕死,但求亡妻。
半空大雷滚动,却又一瞬消失,潘无双浑身几乎都是冷汗,他战战兢兢向屋外一瞧,却看见一把冒着红光的剑。
那把剑几乎在前几天,刚刚把他的双腿斩断,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做你的事去。”青年动动手指,将焚如收回,坐在门口的老树上,看了一眼潘无双,“天雷我挡着。”
潘无双面露惊骇,却不再多言,专心致志去收拾魔伏阵去了。
封珩看着焚如在空中劈雷,瞥了一眼茅屋中散发着红光的阵法,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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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躲在炼狱里,哪里也不肯去。凤成樱不是没有来找过他,软磨硬泡都没有走进炼狱半步。
反倒是周遭黑洞洞的,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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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模模糊糊,手边碰到了一张纸。
纸上是很久以前,他在长河时,鬼玉仙人给他的阵法。
这个阵法传闻可以使死者回生,然而谁都没有成功过。
封珩在长河时也曾试过,可惜最后都是半途而废,喻东篱那时常常冲他吐槽:这东西分明是鬼玉仙人的失败品,画不画都是一样的。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喻东篱低着头,为他包扎受伤的小臂,“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封珩看着手里的魔伏阵阵法,决定一试,可惜不知为何,他永远无法画出来。
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整个炼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便只好出了炼狱,去往昆仑。
昆仑已无,空留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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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珩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雪地里捡到了那把焚如。破了一个角,却仍然是锋利的,封珩就把它补好了,随身带着。
既然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并不代表他不能通过旁人来知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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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散修较多,懂得歪门邪道的大有人在,他们或许会给封珩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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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便行走人界,伺机而动。
直到这个时候。
封珩挥手在半空划出一个结界便不再管天雷,任由焚如来收拾,自己则盯着茅屋下潘无双的动作,一个一个与自己的阵法做比较。
阵法完成,封珩突地站起,皱着眉头看着阵中女子。
女子容颜姣好,禁闭的双眼微微一动。
阵法外的潘无双也看到了,一时间,无数情绪从脸上闪过,让他有些狰狞。
“卿卿……”潘无双哽咽道,“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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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竟然是完成了!
封珩面露大喜,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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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风声呼啸,封珩却是如同没有听到般,飞快向炼狱本去,却在炼狱外看见了等候已久的凤成樱。
如今的凤成樱早已为天界卖命,也同天界的一位仙人成婚,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有喜了。
封珩不想同她多说,便行了个礼要走。
“封珩!”凤成樱突然喊道,“我师父已经离去了,你便莫要再纠结于此,谁都是伤心的,我又何尝不是?”
封珩不再理会她,挥手关上了炼狱的结界。
最终的最终,没有一个人知道了敖桀就是拿走泷秋和喻东篱元丹之人,也没有人再去管这些了。
昆仑随着泷秋一同无影无踪,在没有人能看见昆仑的雪。
凤成樱投入敖桀座下,建立天下第一门“凤家”,也与一个仙人成亲,如今身怀六甲。
敖桀还歇在他的天界做他的天帝。
潘无双亡妻已归,妻子双目呆滞,他只道是魂魄未归位造成,待几天后自会好转。
直到几个月后,街坊将他妻子押了回来,说他妻子吃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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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双脚下一个踉跄。
再想找当初那个给他魔伏阵的青年,早已没有了踪迹,又去哪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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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无双看着妻子,不忍将其杀害,便将她关在屋中,日日杀野兽来喂她。
后来,也就没有了。
一个修士路过茅屋,**难耐,便进门讨要一碗水喝,却只看见屋内一个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干尸,是个男子的。
修士夺门而出,出去时顺走了屋里的一张画着阵法的图。
封珩在炼狱中,只知道喻东篱即将回来了,他站在阵法旁边,看着阵法红光大盛,突然眼前一黑,便再也醒不来了。
后来凤成樱终于进去了炼狱,却只看到了两个冰凉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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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珩也死了,身下是没有画完的魔伏阵法。
封珩再睁开眼睛时,周遭都是陌生的,他看见眼前的身影,顿时激动站起,切发现自己两腿无力,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面前的身影站住了脚,转过身来看着他:“嗯……?这小东西怎么跟过来了?”
“东篱……”封珩呢喃道 在嘴边却成了“咿呀”之语。
“带回去倒是不错,”面前的男子俯**,将封珩抱进怀里,“小娃娃,跟我回炼狱吧,陪我说说话可好?”
封珩看着自己缩水了的身体,又看了看喻东篱,没说出话来。
“走吧!”喻东篱哈哈一笑。
天地风华渐变。无数次的轮回,便是无数次的心如刀绞。
华章落幕,却总有什么是不肯消失的。
例如敖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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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终于写完第二卷了!!!泪流满面!!!
接下来就要回归正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