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兰亭是被催命似的电话铃弄醒的,那会儿他正蹲在教室最后头睡得死去活来。
教授是个老头子,也说不清多大了,穿着一身掉色的中山装,脑门上仅剩的两根毛也打整得挺齐溜,吊着嗓子站在讲台上念经。
季兰亭听不下这种唱戏似的腔调,又被同学硬拉着来上,就为了帮对方泡个妞,季兰亭差点把自己身家性命搭进去。
然后他就听见手机不要命地响,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一教室呼啦呼啦的都看着他。
旁边的朋友已经不忍看他,匆匆往旁边挪了个座位。
季兰亭迷瞪这眼接听手机,不顾台上使劲咳嗽抗议的老教授:“喂。”
电话另一边很混乱,还夹杂着不太像人的尖叫声。季兰亭终于清醒了,他说:“容涅?”
“是我。”容涅一个飞身躲过到处乱劈的小妖,又把碍事的凤五公子踢到一旁交给他妈,“凤府这出了点事。”
话还没说完,季兰亭听见锋利剑刃劈开血肉的声音。
“你有没有梁睦的联系方式,跟他说一声,凤薄玉好像走火入魔了——”容涅挥手挡下一击,“有人……凤廖受了伤……凤府还长出来了妖族。”
妖族?
季兰亭深吸一口气:当年不是都被关在极寒之地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是看门的嫌工资太少不干了吗?!
“我看不太出来,但觉得凤薄玉这次走火入魔不简单,你让梁睦来的时候多带点人手,”容涅闷哼一声,然后吼出来了一句,“你快点回来布好结界,别让这些东西出去!!!”
季兰亭被容涅一吼,突然回过神来了,转身就跑,连挡着睡觉的书都没拿。
老教授站在讲台上看着季兰亭龙卷风似的跑出教室,叹了口气:“现代的年轻人,真是活力十足啊!”
季兰亭刚刚翻到梁睦的号拨出去,就被对方挂断了,随后身边飘来一个白衣的人,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季兰亭的肩膀,道:“不用叫了。”
白衣人身形单薄,五官长得好看又有些刻薄,嘴角本该是温软如玉的笑容被他笑的有点吝啬,他冲季兰亭点点头:“兰亭,抓着我。”
季兰亭:“你是当我没领教过您的轻功吗?我宁可坐车——啊啊啊啊啊啊!”
白衣人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扛着季兰亭跑了房顶。
还好今天是周一,街道上人都不多,老头老太太们眼花也看不太清,梁睦就这么扛着季兰亭跑去了凤家。
还没到门口季兰亭就看见了满天飞的小妖,大概是坐牢坐懵逼了,此时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就在它们视力还没生出来生出了半截时,就被焚如毫不客气斩头了。
梁睦站在半空中,倒是没注意凤薄玉团成的血胚胎,倒是对容涅的出现产生了极大的惊讶——不知道是该说惊讶还是应该说惊悚:“容涅?你怎么在这?”
“历练。”容涅气都没停顿一下,揪起梁睦的后领子就把他提到了血胚胎旁边:“你看看,怎么回事?”
梁睦是梁家的宝贝,天天捧在心尖儿上的钻石金刚石,模样长得好看,梁家那白麻布似的家服在他身上也能给穿出一朵花来。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个谪仙下凡,跌倒进红尘里也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仙儿人,可唯独别让他碰见容涅。
容涅和他同样仙儿,唯独气质上差了。
大概是在昆仑里呆的,整天跟他那动不动就打人的刻薄师傅和嘴碎的烦人精祖祖祖祖祖爷爷待久了,也就养成了这种“能动手绝不动嘴”的粗暴行为。
正在赶着画阵法的季兰亭突然想起什么,嘴角一个抽搐:幸亏容涅没学来他那祖祖祖祖祖爷爷的嘴碎,不然他真想象不出来容涅是怎么板着脸得逼得的。
再拿个木鱼那就是和尚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兰亭及时制止自己这种龌龊行为,很赶时间的画了个阵法,把那些小妖困在了结界里。
另一边的梁家天才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了难事,拧着眉头围着胚胎转了几圈,大有一种研究不出来就不革命的架势。
现场唯一仅存的战斗力容涅真不愧是底子好的剑术天才,焚如爆发出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残暴性格,嘶吼着在容涅手里挽出剑花,接连割破不知多少小妖,在空中画出了诡异的美景。
季兰亭刚巧阵法也弄完了,食指中指并合在空中画出了一道杀符,狠且准爆了跟在容涅身后玩偷袭的小妖的狗头。
凤廖应该是被凤薄玉弄的,左肩不知道被什么穿透了,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掉,凤五公子就在一旁手忙脚乱的给他止血。
“……行了吧你,”凤廖觉得自己的左肩好像跟气管连着,被乱七八糟的布条束得很紧,都快不会喘气了,“五公子……五弟,凤年,您陪着您娘去行不行?别添乱了。”
五公子凤年这回终于学会“忤逆”俩字怎么写了,撇着嘴给凤廖肩上的布条子打了个蝴蝶结。
凤廖叹了口气,不想再看自己即将木乃伊化的肩膀,刚刚回过神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小妖狰狞着朝他俩飞来,那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凤廖还没来得及反应,立刻感觉身体一紧——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了。
抱着他的人还在发抖,却义无反顾的把他搂的死死的,拿后背对这小妖,想接下所有的伤害。
不过凤年和凤廖都没怎么样,先小妖一步的焚如横在了两人一妖之间。
焚如已经因为沾血开始躁动,容涅抓着剑柄飞快的把小妖腰斩了。
谁知这只妖怪的血居然还有腐蚀的功效,鲜血混杂着刺鼻的腐烂味,全溅在了容涅胳膊上,冒出滋滋白烟。
梁睦很及时的扔给他一块糖果大小的药丸:“口服,长点眼睛。”
季兰亭猴似的一道跑来,顺手给周遭的小妖都贴了个爆头符咒:“容涅,怎么样?”
梁睦在一旁研究胚胎都没忘插一嘴:“我那药没毒,官方正品,无污染无添加!”
季兰亭自己翻了翻容涅被血溅到的手臂,除了衣袖冒出星星点点的小窟窿其他的压根没事。顺便心里自我催眠了一下:我就是拿他当弟弟看……再说了,这东西还没成年呢,毛都不一定长齐。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血似的胚胎猛的炸了,红色的脓水糊了最近的梁睦一身,随后就是一朵极大的金色莲花缓缓在血水中冒出了头。
梁睦还懵逼着,突然就后背一紧,被飞奔过来的容涅提着衣领子往回跑。
容涅也是人肉做的,纵使体力再怎么好也受不住这么干架。可容涅就没事。梁睦被他提着衣领,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珠子居然跟戴了美瞳似的,红了。
梁睦突然背后寒毛一竖,像是有不好预感似的,他心里觉得:卧槽,又一个走岔道的?
还没来得及让梁睦在心里缓一口气,从莲花里飞出了一个花瓣,极其尖锐的飞了出来,朝着容涅的后脑勺就飞了过去,速度极快。
季兰亭眼尖,看见了那片快隐身的花瓣:“容涅!!!”
容涅就算这时走火入魔,也是意识清晰的,当即把梁睦扔了出去,右手挥出焚如砍向花瓣。
花瓣极其柔软的碎了,随后飞速的钻进了容涅肩膀里。
花瓣极柔,钻进骨肉里,狠狠地割开了容涅的血脉。
鲜血喷涌而出,飞快的把容涅半边袖子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