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的话硬生生地被这一家女眷的美貌震慑住,咽了回去,便只是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这时回头,只见平阳侯也正好朝这边看着,眸子定了很久。
谢晋暗道:这侯爷怕是要后悔了。
他夫人过世十多年了,他多年行军打仗,跟着赢煜混,也没续个弦。谢晋好心送他个小嫩狐狸给他享受,他竟是送了别人。
原用女人换权利那到是也没什么,但这小嫩狐狸的模样,怕是要让侯爷难受了。
蒋卓是朝那大门口看了,但却不是在看那小的……
他喉结微动,从容地收回目光,而后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冷声下令。
“走。”
护卫顿时上前来请蓁蓁。
夏嫆红着眼圈,一见几个男人过来,下意识上前护住女儿,心中不禁腹诽,这平阳侯武将出身,心便这般粗么?不管怎样,她女儿也即将是皇上的女人,他好歹带两个嬷嬷来。
“我们自己会走。”
夏嫆哽咽,但也决绝。过来的那两个侍卫便停在了一旁没动,回头看了一眼侯爷,见侯爷不仅什么都没说,还脸转向了别处,瞧着像是默许,他们也便没动。
苏家人将蓁蓁的衣物搬上了马车。
分别在即,几人红着眼睛,一一告别,忍着忍着,但还是没忍住,又都哭了出来。
“行了。”
但没哭几声,那平阳侯冷声再度开了口。
几人只好咽下了泪水。
蓁蓁和孙嬷嬷,以及乐云鹊喜上了车去。
而后,小姑娘掀开车帘,哭着一直看着母亲长姐等人良久良久。直到马车使动,渐行渐远,什么也看不到了,蓁蓁方才收回了视线。
她抬手轻轻擦了下泪,梨花带雨地还在微微抽噎,而后柔柔弱弱地朝着车窗外的平阳侯小心地唤了一声。
“侯爷......”
蒋卓没想到她会唤自己,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骑着马离着蓁蓁颇远,听见了也没过来,只回头询问了一声。
“何事?”
蓁蓁唇瓣颤颤,眼中溢满着泪,可怜的不得了。
见那男人应了声,她声音微颤,语声带着乞求,小心翼翼地道:“可不可以告诉马夫不要赶车太快,我怕快,怕颠簸,以前每次出门,我爹爹都会告诉马夫不要赶的太快......”
蒋卓:“......”
第4章 相见(一)
原夏朝婚嫁以奢为荣。苏家簪缨世胄,蓁蓁又是既定太子妃。她的嫁妆极其丰厚。母亲夏嫆早在她未及笄之前便已为她全全备好。
但如今皇朝更迭,她又是以此种方式被人送入宫中,别说是婚嫁,新帝尚未娶妻,她不可能有名分。
若是一切未变,还是原来的样子,想来在蓁蓁出嫁那日,应是送亲与嫁妆车队绵延数条街道,迤逦壮观,热闹无比,满城欢庆,羡煞众人的场景,但事实上却恰恰相反,冷冷清清的,只有这一辆马车,且是四人同车,颇为拥挤的。
夏嫆还是尽可能地为女儿多带了一些钱财。
毕竟无论在哪都是有钱好办事。
但马车上空间有限,再多也不算是太多,所幸短时内够用了。
夏嫆打的是日后再想办法为女儿送些进去的主意。
她让蓁蓁带了孙嬷嬷,鹊喜,乐云三人入宫。
一来女儿习惯了她们伺候,她们也更了解女儿的脾气,虽然今时不同往日,苏家没落了,但女儿确实是从小娇生惯养,很多事都不太懂,胆子又小,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二来深宫之中,变数太多,多一个自己人,肯定是多一分照应。
原本她担心那平阳侯会不让带这许多人去,她要费些口舌。
夏嫆也已经做好了求他的准备,必要之时,跪下来相求,她也会为女儿争取,但出乎意料,那男人没说什么。
不过想来并非是他心善,而他是心粗。
夏嫆与长女,还有妹妹三人等到了下午,等到那派去偷偷跟着的小厮返回来报了平安,三人方才算是松了口气。
妹妹夏婼劝慰夏嫆。
“姐,蓁蓁是有福之人,会好的。”
夏嫆应了一声。
此时她能做的,也就是往开了想了。
......
蓁蓁是从东华门入宫的,接她与平阳侯的是一个太监。
那太监叫张忠连。
平阳侯把她交给了那宦官之后,便要去面圣。
怎样安置她,怕是嬴煜事先早就交待给张忠连了。
“侯爷,怎地这么多人?”
那太监瞧着一个选侍带了三个下人,还有好多东西,半开玩笑地问着蒋卓。
蒋卓瞅了蓁蓁一眼,复又看向张忠连,反问道:“公公不知她是谁家千金?”
小蓁蓁和嬷嬷紧挨在一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二人,极是担惊受怕,怕他们不让嬷嬷三人随她入宫,这时听那平阳侯的话,也不知他是何意思。
她不懂,但张忠连却听的懂。
靖国公家的三小姐,靖国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碰了,那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出了名的娇气。
张忠连笑了笑没说什么。
而后那平阳侯便走了。
接着张忠连叫来了两个嬷嬷和八名宫女,甚至还有太医。
几人打开了蓁蓁等人带来的几个小箱子,一件件物品,极其仔细地查看起来。
太医主要便是看这些东西中藏有毒否。
除了查物,四个人亦是要被搜身,去了旁屋一件一件地脱了衣服搜身,以及验身。
不仅是蓁蓁,除了奶娘孙嬷嬷之外,鹊喜和乐云也要被验明是否为处子之身。
进了宫,宫女也是皇上的女人。
小蓁蓁忍着忍着,还是委屈地哭了,即便这些事梦中都有,即便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被人验身这种事,实际经历了还是受不了。
完事之后,她的腿已然都哆嗦了,半晌使不上劲儿。
孙嬷嬷心疼小姐,也有些哽咽,帮她穿好衣服,不断地柔声安慰她,哄着她。
“好了,小姐,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蓁蓁呜呜地哭。她想她爹爹。
这一系列的事儿都查完,验完之后,蓁蓁几人被放了出来。
一顶小轿抬着蓁蓁,把她送到了她往后的寝居。
那寝居名为景祺阁,在景福宫内。
景福宫地处这皇宫东北落,很是偏僻,唯一的好是离神武门相对较近,其内有符望阁,颐和轩和景祺阁三个寝居。
眼下另外两处虽尚无人居住,但蓁蓁只能住她的景祺阁。
那宫苑东边儿不远,隔墙便是冷宫。
嬴煜把她安排在此怕就是不打算见她,想把她晾在这儿,让她自生自灭。
这一切都和梦中一模一样。
蓁蓁坐在轿中,虽小脸儿刚才哭的有些花里胡哨,眼中也还噙着点泪,但人早就不哭了。
她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路上除了脚步声外再无其它。
她好奇,抬起小手小心地将那轿帘拨开了一条细缝朝外望去,隐隐地只见外头汉白玉栏杆,高耸的红墙,金黄色的琉璃瓦顶,还有前方宽长的路,极其辉煌壮观,但在微微暗下来,墨云翻滚的天际下,看着又无一处不透露着肃穆,无一处不透露着一股压迫之感,让人堪堪喘不过气来。
蓁蓁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默默地放开了手中的帘子,心口跳的有点快。
而后,她便又想起了自己那破劫办法。
如此境况,真的好难呐......
她刚入宫,便被嬴煜丢在了最偏僻的地方,可见嬴煜对她有多么不喜。按照那梦,他真的就一直都没召见过她,明明白白地当她不存在,而要命的是她那破劫办法恰恰是要靠近他......
在这二人身份地位相差如此悬殊的皇宫中,他不见她,她能怎么靠近他呢......
蓁蓁又犯愁了。
愁了好一会儿,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于是思绪便又转到了午膳吃什么上,这般再想了一会儿,轿子便落了地。
她到了那景祺阁。
小姑娘被嬷嬷扶了出来,四处看了看。
送她过来的太监当然不是那张忠连了,便就是那两个抬轿子的太监。
除他二人之外再无其它,人送到后,两人躬了躬身,也便走了。
她从家中带来的东西也都是孙嬷嬷,鹊喜和乐云三人一路抬来的。
蓁蓁可真是明白什么是轻如鸿毛了。
眼下她便是个连宫女太监都看不上的鸿毛。
“小姐,进屋吧,要下雪了。”
蓁蓁点了点头,而后前脚刚跨入院中,便听有人小声唤道: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