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楼下,舒舒已经做了安排,太后居清宁宫,太皇太后居永福宫,昭妃居衍庆宫,而自己则住在贵太妃昔日的麟趾宫。
只是她们各自安顿下来,许久都不见太皇太后归来,舒舒带着桑格到永福宫来打点,站在窗前,看着昔日皇祖母看过的光景,不禁喃喃自语:“从前,太宗每天,就从这里走过吗?”
不久,太皇太后的被褥用具都准备妥帖,桑格上前说:“娘娘,要不要去找一找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和嬷嬷去哪儿了,天都黑了还不回来。”
舒舒摇头:“这是皇祖母的家,丢不了。”
桑格道:“听说皇上安排您随居在凤凰楼里,您为何要居麟趾宫,那间屋子怪晦气的。”
舒舒漠然:“外头只知道贵太妃在宫里被好吃好喝地颐养天年,非要避着麟趾宫不住人,岂不是招人话柄。而昭妃此次随扈,我怎么好一直黏在皇上身边,我固然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可皇上是来祭祖办正经事,我们不是来游山玩水,我也要有自己的尊重,不然,又何必把她带来。”
说着话,苏麻喇回来了,走进永福宫,她先是愣了愣,见到舒舒后,才笑道:“像梦一样,在紫禁城呆的太久,这里的一切,好像成了梦里的世界。”
“嬷嬷,皇祖母可安好?”舒舒问道,“安排皇祖母住原来的屋子,我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可我想,不论是皇额娘还是昭妃,都不敢住在这里,毕竟是皇祖母昔日的寝宫。”
苏麻喇道:“就照娘娘安排的,不过太皇太后还想在书房里待一会儿,怕您担心,打发奴婢回来禀告一声。”
舒舒说:“我们不会去打扰皇祖母,不过明日一清早,就要去祭奠太祖太宗,还请皇祖母和嬷嬷都早些休息。”
“娘娘也是,请早些休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了。”苏麻喇道,“太皇太后这里,您就不必费心了。”
夜色渐深,书房里,膳桌上的饭菜都凉了,玉儿却独自坐在窗前,冲着夜色发呆。
自从朝廷安定,玄烨一天天成长,她不再需要每天都绷着弦,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脑中竟然一片空白,三十年来,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过是那些爱着自己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去。
人人都说,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是科尔沁的天降贵人,是被神佛赐予使命,来促成爱新觉罗家的大清基业。
可是,玉儿却觉得自己,是在轮回中接受惩罚,惩罚她不断地经历生离死别。
此刻坐在这里,当年的不甘和痛苦,竟一分也不曾消减,纵然是死亡,也没能让她释怀。
她六十岁了,还像个怀春的少女那般悲伤,真是太可笑了。
书房外,玄烨站立良久,始终没敢进来打扰祖母,一顿饭不吃不会伤了祖母的身体,可是她的心,被伤了几十年,伤了一辈子。
最终,玄烨默默地退下,在门外遇见苏麻喇,温和地说:“嬷嬷,皇祖母若是想在这里过夜,你们也别劝,皇祖母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
苏麻喇含泪道:“都一样。”
玄烨问:“您说什么?”
苏麻喇忙露出笑容:“没什么,皇上,您也早些歇着去。”
送别皇帝,进门来,苏麻喇命宫女撤下冷了的饭菜,也不许她们再来打扰,关了窗说:“仔细吹风着凉。”
玉儿问:“孩子们都安顿了吗?”
苏麻喇说:“安顿了,皇后娘娘住了麟趾宫,娘娘说她不忌讳。”想了想又问,“皇上在门外站了很久,你知道吗?”
玉儿看向窗外:“玄烨?”
苏麻喇道:“已经回去了,皇上嘱咐我,您想做什么都不想拦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玉儿苦笑,摇头道:“到底是他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