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腿还有些抖。他虽然有些不耐逢年过节都来打个秋风,尤其是现在趁着他祖父,他爹不在家,仗着长辈名义来教导他,实则还是想忽悠他打秋风获利的族人,可是分宗这么大的事情,让他来处理合适吗?
“祖父……叔祖父不是去战场了嘛,那祖父还留那里干吗?老胳膊老腿的回来享享清福多好啊!”贾珍埋怨着。
“大伯在口述自己作战心得,据说要编纂成《贾氏兵法》呢,然后司徒晨又捣鼓了出了新的练兵之法和训练工具,他老人家,你也知道,就这点爱好。”贾赦笑眯眯的解释道。从前没准大伯脑子里有几分为贾家谋划的意识在,克制着自己蠢蠢欲动上战场的心。但是如今连蒙带猜外加有十三这个“猪队友”在,知晓他爹跟武帝种种,当即拍腿大喜道:“好,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扯犊子的“拥兵自重”,担心被秋后算账,老子要死在战马上,哈哈哈哈!”
贾珍如丧考妣,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好久没吭声。绞尽脑汁的想着如此重任有谁能担任,恍恍惚惚想起了自己还有个爹,贾珍当即面上一喜,问道:“我爹呢?他……不是说他赠灾完就回京吗?现在都快入秋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你爹?谁跟你说赠灾完就回来的?外放起码要三年,懂吗?让你不好好读书,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了!”贾赦没好气的勾着手指头敲了一下贾珍脑门,“跟你说多少遍了做人要先感恩。感恩父母,感恩家人。你这小没良心的,合着一直没念着过敬大哥啊!”
贾珍捂着头,不吭声,讪讪的讨好笑笑。
他是一直以他爹为傲的,可是爹爱道法,有时候神神叨叨的,他又养在祖父膝下,便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疏离。
“除宗这件事是经过长辈们深思熟虑的,珍儿这一点你不用怕也不用担心。只要按计划行事便可。人仗着辈分哭,那我们就仗着年纪哭吗?看谁豁得出去脸!”贾赦又宽慰几句后,板着脸面容肃穆的说起感恩问题,说起贾珍对长辈,尤其是对他爹的敬意问题。
这点很严重,想想上辈子他敬大哥刚去逝,这帮崽子就敢热孝淫乱,还在灵堂行事。
贾珍本不耐听人念叨,但一来跟贾赦关系好,二来他家赦叔行事向来比他还不拘小节,万一惹了他,没准自己什么时候被坑一把都不知道。
打定了主意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贾珍貌似老老实实的听着。但此举对同样熊孩子出身的贾赦来说,压根是班门弄斧。
但见状,贾赦也换了种劝法,全然不提贾敬如何如何,为人子要如何,反而说起来了自己小时候的熊孩子往事,听得贾珍乐呵不以:“赦叔,您还有这光辉往事,怎么之前从来没听您说过啊?”
“这不是你叔祖父害羞吗?”贾赦噗嗤一声笑道:“我本来也挺怕他的,但是祖父跟我说他这只是初为人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爱意。说当年给我换尿布,因为过于小心翼翼,倒是把我吹冻了,他都还没想好换尿布的姿势。”
贾珍:“……”
“带我出去玩,永远把我抱在手里,就是因为同僚提及一句拐子……”贾赦拿着自己以及他爹的例子来诱导贾珍,心里默默的打了一番腹稿,决定一会去就给贾敬写信,一定要好好夸夸促进父子感情的小能手赦。
远在扬州的贾敬莫名的感觉自己背后有股寒意。
被灌了父子心灵鸡汤的贾珍满心狐疑的回家,好不容易挨到用餐完毕,迫不及待的朝贾柳氏询问自己小时候的二三事。
贾柳氏闻言失笑的摸摸自家儿子的脑袋,“我儿这么对幼年之事如此感兴趣了?”
“还不是听赦叔说的。他小时候可熊了,可叔祖父还那么宠他,我呢,老爷一点都不管我,也不关心我。”一说起这个,贾珍感觉胸口一闷,想起往事种种,愈发不满,跺脚:“还不如赦叔对我好呢!连师父都是赦叔替我出面求的!”
“傻儿子啊,你赦叔是对你不错,可是沈兄与你父亲是同科进士啊!老爷有皇命在身,无法亲自上门道谢,但也奉上了重礼还有道谢信。”贾柳氏叹口气:“你爹……哎,你赦叔有点没说错,你爹信奉道教,秉承“爷光做不说,你爱信不信!”理念。这对父子关系来说,的确不太好。”
“什么?”贾珍不信,红着眼眶转身便往外跑,待一口气跑到沈府门前,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垂头丧气的在外来回踱步。
“珍儿,你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师兄说。”沈獬的大儿子沈轩收到仆从的来报,笑着把贾珍拉进府。
他本来对勋贵没什么好感的,尤其是对京中颇负盛名的纨绔霸王花贾赦以及偶尔被他带出来玩的荣宁街一霸贾珍。
这贾珍不过八九岁年纪,便不学好,打架斗殴,走马章台。
但冷不防贾赦浪子回头,又训着贾珍走了正路,尤其是经过这大半年时间的相处。这贾珍偶尔有时候霸道好胜了些,但基本上也不难教,只要有人教导,他也会向善行善。
“我……我要找师父!”听着人温和的相劝,贾珍愈发有些不好意思,支吾着:“我……我有些族内事务处置不了。我祖父,父亲都不在家,他们就会欺负我。”
他初闻利用史氏的事情吓唬族人,让族人分宗,心里是很喜欢的。他真的不喜欢那些人,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全部集聚到他家里来,烦都烦死了。
可一旦分宗,外人会这么看贾家啊?
沈獬收到小徒弟来寻他求救,笑着派人把贾珍引到书房。在听完人支支吾吾旁敲侧击分宗的影响,回想起自己近日听到有关贾家的种种传闻,对此堪称大刀阔斧的一出,即使心中不解,但面对贾珍略红的眼眶,还是静心思忖了一番,不留私的分析了利弊。
“最后,珍儿,说句最为实在的话,有皇上的旨意在,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贾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见面带担忧之色的沈獬,一时间觉得自己先前纠结父亲待他好不好有些矫情。
说句最直白的,宁府上下只有他一根独苗呢。
“那多谢师父!我明后请假一下,回家处理些事情!”贾珍破涕为笑,又道了几句,欢快的回了荣国府,拉着贾赦迫不及待的商讨如何单单凭借他们两个就镇压出一群妖魔鬼怪。
贾家一共有二十房,随着荣宁两国公的发家,昔年只要与两家稍微扯得上一些关系的都攀附着进了京,并循荣国公之意尊其兄长为族长,过上了皇城百姓安定生活,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说实在的,除却开府老太爷的几个分出去的庶子,其余族人跟我们贾家如今压根扯不上任何关系。但偏偏仗着我们两府的名头行事,尤其是金陵那帮人。父亲门下客卿全部将罪证调查的一清二楚。那帮人你爹已经解决了。”
“我爹怎么解决的?”贾珍有些惊讶眸子里有些崇拜。
“找苦主朝他告状,接了诉状后直接派兵抄了贾家各房。”贾赦见贾珍眸子里难得闪现对贾敬的崇拜,一语带过,道:“你自己写信问你爹去啊!反正现在扬州有三,九两位皇子在,用皇家暗卫传个信,来回不过四五天时间。你跟他取经学习一下。”
“哼,我才不要呢!”贾珍道:“要速战速决,还是本少族长先履行抓阄的权利吧。”边说眼珠子滴溜溜的望一眼贾赦。
贾赦闻言笑笑,面上毫无改变,只道:“你抓阄后,跟老二说一声吧。这人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就怕事后知晓,一言不合就炸了。”
“哦。”没有见到自己预期的表情,贾珍鼓鼓腮帮子,期期艾艾的问:“赦叔,我信写好后交给谁啊?”
“你喊一声就会有人来送的。”贾赦拍拍贾珍的脑袋:“你叔祖父可疼你了,你身边也有两暗中护卫着呢。要不然哪能任你四处乱窜,那些都是穷凶极恶的匪盗,手上可沾着人命。”
“哎呀,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办,叔,我先走了。”非但得到答案,还得到意外之喜,贾珍高兴的跑回家,当即写信给贾敬,特言简意赅的询问如何分宗,没想到一向寡言的父亲居然会了一封长信,密密麻麻的好几页,最后还写了一句“我儿最近表现令父满怀欣慰”。
捧着信,贾珍一边派人去邀请贾氏族人,一边又邀请贾赦与贾政。当着两兄弟的面从一堆纸团中抽中了一张,待打开后,看看神态不一的两兄弟,道:“鹤顶红。”
话音落下,内室想起一阵噪音。
贾赦拉着神情有些激动的贾政,道:“能留有全尸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我……我……”听着屋内渐渐褪去的音调,贾政缓缓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贾赦松手,慢慢的推开内室的门,看着横躺在地上,浑身灰溜溜,整个面色蜡黄,两只眼球充血凸起,像是死不瞑目的史氏,深呼吸一口气,又瞥了眼另外一侧同样死去的警幻,道:“请玄慈大师给她做做法,望来世平安顺遂吧。”
说完,贾赦袖子一甩,转身:“珍儿,我们去前头祠堂吧。”
第100章 知心哥哥
祠堂内早已聚集了不少族人。一见贾赦与贾珍进来,尚有功名的贾代儒率先开了腔:“两位大爷倒是好生威风。”
虽然贾府内尚有辈分比他大,更是他嫡母的轩辕氏在,可祠堂之内,大老爷们说话议事的场所,任凭人年轻时期在厉害,也没有她说话的份!
此话一出,同样属于两府分出去的开府国公庶子代字辈们纷纷出声附和。同样一个爹生的,嫡子嫡脉非但吃香的喝辣的,而且一生下来就有官做。而他们呢,子孙早已成为平民,一点也享受不到国公门楣的利益。
当然,更多的族人还是享受着“两府国公”的好处,或者说自己血缘关系与荣宁两府并不近,有的只剩下五百年前没准是一家的姓氏,故而出口和稀泥着:“两位大爷虽延误了些时间,没准是有要紧事要办呢。贾三哥莫要如此生气。知道你老是读书人,最为守时昔时。”
贾代儒被读书人一词恭维的心顺了一些,扫了眼贾赦与贾珍,兀自找了地方坐下。
这边贾赦引着贾珍直接坐在了上首,看也没看这如同闹剧的一出,只在心里反省,怪自己实力不够,若今日前来的是他爹亦或是隔壁大伯,再不济来贾敬,他们也不会如此轻视,甚至把他们当三岁小儿唬弄。
贾珍向来懒得搭理族人,虽然听起来族长很威风,但在他眼里,从小接触到的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尤其是到了年底的时候,荣宁两家会出钱给族中贫困之辈分发物资。好家伙,那一月多的时间,宁府压根鸡飞狗跳,安静不下来。
想想就烦!
“祖父来信,”贾珍干脆直接,开门见山:“贾家族人,要不收拾行囊每一家出个壮丁下南洋,要不就自寻出路吧。”
“什么?”族人闻言齐齐大惊失色。
南洋!那种蛮荒之地谁会去?
至于另外一个选择?自寻出路?这……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个笑话吗?贾家好不容易出了两个有能耐的,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祖辈说起来对贾源贾演这两兄弟也够好的,想当年,他们一家穷的叮当响,父母齐齐离世,也就是族人好心,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粥的把两人拉扯大,要不然哪有命得军功当将军成国公爷的。
“两位老哥哥啊,你们睁眼看看,这后人忘本啊!”贾家按着辈分排下来,如今氵字辈的贾汀闻言,当即拄着拐杖扑到在蒲团上,对着两位开府国公的牌位嚎啕大哭着。
“忘你妹的本!”贾赦生气,他可是从小听着祖父母忆苦思念长大的娃。虽然对他来说这只是故事,祖父说起来神色淡然,但每每回想起来,他还是觉得特委屈特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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