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让她自个儿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沈玉曾心悦于她,委实是有些难以启齿,是以她只能这般暗示再暗示。
六公主松了口气:“既已成婚,那便不要紧了。”
她随手拿起颗葡萄,还未送进嘴里,就忽地反应过来。她狐疑抬眼,看向略显心虚的明檀:“他喜欢的,该不会是你吧?”
“他…其实是……很久之前……想来如今已然――”
六公主放下葡萄,绷紧包子脸:“你!”
“我于表哥是绝对无意的。”明檀赶紧保证。
“你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些,为何如此招人喜欢!”
“容貌一事,也并非我能左右。”明檀一脸无辜。
六公主忍不住瞪她。
可气闷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自个儿似乎想通了:“那我曾心悦定北王殿下,他曾心悦于你,也算是扯平了。”
虽这般碎碎念着,可起身往外走了段,她又记仇地转回来,将那只白狐给抱走了。
明檀本还真情实感盘算了会儿做件什么样式的白狐斗篷,如今也不必盘算了,这小公主也委实太过现实!
……
傍晚时分,江绪一行才捕猎回营,今日收获颇丰,成康帝龙颜大悦,将自个儿猎到一众猎物都分赏给了诸位大臣。
江绪也如愿猎到了两只火狐。
得了新的火狐皮,明檀笑眼弯弯,总算是将方才六公主抱走白狐的郁闷事儿抛诸脑后。
“对了夫君,今日沈家表哥来围场了?”明檀想起什么,忽问。
江绪“嗯”了声:“昨日他在外办差,今日才来。”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
明檀以为江绪不知沈玉对自个儿的心思,还欲多帮六公主打探些沈玉的近况:“那他如今都在办些什么差呀,先前仿佛听画表姐说过,表哥升迁了?”
江绪耐着性子应了几声,可他每每应完,她便有新的问题。
江绪终是忍不住,沉声问:“你一直打探沈玉做什么。”
明檀顿了顿,若无其事般缓声圆道:“他……是我表哥,许久不知他的消息,我关心关心他,有何不对吗?”
她并未将六公主有意于沈玉的事儿说出来,毕竟是姑娘家,浑说爱慕于名声无益。
江绪冷淡:“表了三千里,算什么表哥。”
明檀:“……?”
江绪忽而起身,又道:“本王方想起,你母亲素有膝盖疼的老毛病,那火狐皮还是送给你母亲吧。你先休息,本王出去一趟。”
看来平日不让沈玉进王府还不够,今日骤然相见,便生出如此多的念头。
明檀不知他在想什么,简直是满头雾水。
送予母亲自然也没什么不好,可不是说好给她做斗篷的吗?夫君为何突然变脸?
一日之间痛失三块上好狐皮,明檀心情陡然变得沧桑了些,而江绪出了帐,便径直去寻了沈玉,打算再给人安排些出京的差事。
沈玉对出京办差倒没什么异议,正应下来,又听自家王爷冷淡敲打道:“王妃既已是王妃,以后还是不见为好,不该有的念头,就不要有。”
“……?”
“您说什么?属下没懂。”
江绪静静望着他。
他目光迷茫且坦诚,是真没听懂。
“你今日未见王妃?”
沈玉摇头:“王妃怎么了吗?”
江绪稍顿,递给他一个“管好你自己”的眼神,一言未发,负手离开了。
-
次日是骑射比试。
此种比试多是留给年轻人崭露头角,江绪除了开场开箭,此后并未上场。沈玉倒是因着昨夜那番回答,并未被勒令连夜离京办差,反是能上场,一展定北军风姿。
在备射区,六公主穿着骑射服,手握长弓,直直窜至正在试弦的沈玉面前,笑容灿烂:“沈小将军!”
沈玉一怔:“六公主。”
她弯唇,眼睛笑成了月牙:“你还记得我。”
“……”
昨日才见,他又并非痴傻小儿,沈玉有些纳闷。
“对了沈小将军,昨日你的马都未骑走,我让人栓在我营帐附近了,还亲自给它喂了草呢。”
“啊……多谢六公主。”这倒是他忘了。
“那等比试结束,我亲自把它还给你。”
听到“亲自”,沈玉心里头又有些打鼓:“不必劳烦六公主了,其实六公主若是喜欢,留下也无不可。”
“真的吗?”六公主一脸惊喜,“送给我了?”
沈玉正要点头,她又道:“那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
……?
这,这怎么就,怎么就定情信物了。
沈玉惊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吞咽着应道:“六,六公主慎言!让人听见了,有,有损公主您的清白。”
六公主疑惑:“这怎么就损我清白了?”
沈玉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
六公主又嘀咕道:“你们大显真是奇怪,我不过说声定情信物就有损清白,那你们大显女子的清白可太难守了。”
沈玉:“……”
实不相瞒,他亦如此觉得。
六公主本还想问他一个问题,可直接问来岂非有损绣花枕头的清白?
她想了想,又换了种方式:“沈小将军,听闻你尚未婚配,那你如今可有喜欢的女子?”她还强调道,“这女子是包括成婚的与未成婚的。”
沈玉有点懵,从未遇过如此直接的女子,他舌头都打了结。
“难不成你们大显男子也有清白,我这般问又损了你的清白?”六公主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忽然,她想起什么,“如此说来,昨日在林中你还抱了我,这应是更严重吧?那你岂不是该娶我?”
第一百零二章
怕什么来什么,沈玉最怕这位六公主提及昨日救人时不慎搂抱一事,先前这位六公主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一直未提,如今竟是反应过来了。
他涨红了脸,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憋出来。
六公主善解人意道:“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若不愿答,那待会上场,我与你一道比试,我赢了你再告诉我可好?”
沈玉脸红脖子粗,吞吐道:“与,与女子比试,胜之不武。”
“沈小将军可不要瞧不起女子,”六公主骄傲地扬了扬小包子脸,“我的骑射可好了,我就要同你比!”
“既如此,那,那末将让你三箭。”
六公主倒也没再同他多辩,只拉弓试了试弦,背手轻快道:“成交!”
-
不多时,比试开始。
明檀与江绪坐在一块,摆足了端庄娴静的王妃姿态。她其实觉得这些骑射比试甚是无聊,人长得不够英俊,便是百发百中也没什么好看。
静坐半晌,见到六公主与沈玉一道上场,明檀总算打起些精神。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沈玉做出“请”的姿态,六公主便握着她的弓箭上前,挺直小腰板,瞄准靶心,开始射箭了。
之前只听这小公主自个儿胡吹,林中射兔也是兔子被钉死了她才发觉有人,是以并未见过小公主射箭到底是如何风姿,今日一见,小公主自吹自擂得倒也不算过分。
她那张小包子脸紧绷,集中精神拉弓,从背后箭袋不停取箭,十箭连发,竟是箭箭直中靶心。
反是随后上场的沈玉,虽然也箭箭命中靶心,可他只射了七箭便停下了。
明檀凑近江绪,小声道:“夫君,你觉得这南律六公主与沈家表哥站在一起,是不是还挺相配的呀?”
江绪罕见地点了点头。
昨夜从沈玉营帐离开,他寻了暗卫细查,才知是他想得太多,小王妃问及沈玉,应是为了这位南律六公主。
很快,眼前这场比试结束,明檀瞧着六公主那张小包子脸笑容灿烂,骄傲地挺着小胸脯,也心情大好地抿了一小口果酒。
今日骑射比试过后,便要拔营回城了,南律使团来京数日,也早已定下后日返程。
可回城途中,六公主突然惆怅地钻上明檀的马车。
明檀见她心情骤然低落,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比试之前我与沈小将军说好,如若我赢了,他便要回答我,如今可有喜欢的女子。”她托腮,满面愁容,“我方才问了,他说没有。”
明檀松了口气:“那不是很好吗?”
“我又问他可愿做我驸马,他说他乃大显将士,至死也要保家卫国,岂可为他国驸马。我说他误会了,我没有要他离开大显的意思,我嫁过来不就好了嘛!那他又说,昨日方识,如何谈婚论嫁,嫁娶需得互相了解才能决断,可我后日就要回南律了,哪有时间与他互相了解。”
说到这,六公主整张小包子脸都垮了下来。
“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才多番推拒,你们大显嫁娶都如此麻烦的吗?我虽能禀于你们大显皇帝强行争取,可他若是不愿,我这样做岂非更讨人嫌?”
明檀想了想,斟酌道:“想来他并非故意找借口推拒,你们委实也相识得太短了些,婚嫁之事,他需慎重,你更应慎重。”
“真的吗?”六公主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明檀点点头,又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来些。
她犹疑凑近。
明檀轻声道:“方才你们比试时,我问过夫君,夫君说沈小将军的骑射之术,定北军中无人能出其右,他若是想,方才便能在命中靶心的同时,将你的箭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