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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小楼的兄长大步上前,袍袖一展,毫不吝惜地将灵力注入阵法之中。
  “都说‘不平则鸣’,青鸾既然心有不平,便不可能永远沉寂,终归有放声长鸣之时。”
  “这三千年忍气吞声,也该有个尽头!!”
  ……
  最后,西州。
  鹓鶵一族没有元婴期以上的大能撑持,从一开始便是五凤中的短板,这一刻尤其岌岌可危。
  凌青月等人拼命撑持,却只觉得自己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在浩渺无边的魔气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杯水车薪。
  “至少,如果能使出灵火……哪怕要以魂魄为代价……”
  “不行!我们的血脉太稀薄,用不了五凤灵火!”
  “可恶,凌宗主和嫡脉的长老都在做什么?天魔复生,他们当真毫不关心吗?!”
  五凤皆有驭火之术,只是不如凤凰火一般效果拔群,能够涤荡一切邪魔外道。
  在灵力不足的情况下,若是点燃灵火,以自己的神魂为引,便能发挥事半功倍的效果。
  “还愣着做什么?!”
  凌奚月额角渗出一层薄汗,转向一边死里逃生、不知所措的凌川等人叱道,“若是不能阻止天魔,今日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你们都是父亲的弃子,事到如今,难道还不明白吗?!”
  “鹓鶵——我们从来都不比任何人高贵!一朝天地倾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我都不过是草芥而已!!”
  凌奚月不擅长这种义正词严的演说,但他擅长模仿舒凫,模仿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处慷慨激昂的顿挫。
  幸好,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的演员。
  “我……我明白了。”
  也许是为凌奚月不同以往的气势所震慑,凌川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举起一只手来。
  “我,我来。我还不想死……”
  “这,我也不想啊!”
  “二公子,你是不是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需要做什么?只要把灵力注入阵法之中吗?”
  “呜哇啊啊!好痛啊!!我,我不行……”
  “喊什么?”
  凌奚月沉下脸道,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看看你们的模样。这点痛都受不了,也好意思以神鸟后裔自居?”
  “谢长老所言不虚,你们——不,我们算什么鹓鶵?与其他五凤相比,我们凌霄城,就是一窝毫无用处的鸡。”
  “若是我还有血脉,我……”
  “……咦?”
  凌奚月原本只是百般郁结之下,明知无济于事,还是半带赌气地将灵力注入阵中。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不仅净魔大阵接受了他的灵力,而且在他指尖,还跃起了一朵金莲似的小小火焰。
  ——五凤灵火!!!
  “这……这是……”
  倏然。
  在凌奚月脑海中,掠过了一道威严、陌生,与凌山海有三分相似,却饱含着慈悲和温暖的声音。
  【孺子可教也。】
  【鹓鶵一族堕落至此,你这小儿,倒有几分似我当年。】
  而后,金灿灿的灵火光芒大盛,华彩照耀四方,仿若一朵金莲在他掌心盛开。
  “灵火,怎么会……”
  ——那是从未有过的奇迹。
  本该依赖于五凤血脉的灵火,在凌奚月的血脉遭到剥离后,借由鹓鶵先祖的一声“孺子可教”,依附于他的神魂之上。
  【去吧。去完成你该做的事情。】
  “…………”
  凌奚月如遭雷击,震撼失神,近乎无措地注视着自己掌心的火焰。
  ——那是无可辩驳的,鹓鶵的证明。
  “我……”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半点声音,便只觉得脸颊一片冰凉,竟是有泪水簌簌滑落。
  数十年压抑于心的委屈和酸楚,顷刻间决堤而出,如同潮涌一般,淹没了凌奚月如簧的口舌。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不停地流泪。
  自以为断情绝义、丧尽天良的凌二公子,在这一刻,哭得就像多年以前,被自己全心信赖的兄长陷害,在黑市中茫然无措的小孩。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做了许多错事,对不起……
  过错无法弥补。
  罪业无法偿还。
  凌奚月知道,他将一生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永远都不可能昂首挺胸地走在阳光之下。
  但是,至少。
  至少——
  从今以后,他还可以仰望天空。
  “…………”
  透过泪水朦胧的双眼,凌奚月抬头望去,再一次看见了舒凫的身影。
  她从大鱼背上一跃而下,独自在肆虐的魔云之中驰骋,如同划过夜幕的流星。
  五州大阵将成,空中浓烈猖獗的魔气开始退缩,犹如苍茫夜色在曙光面前一寸寸溃败,不得不将天空让给朝阳。
  舒凫手握长剑,直视前方,头也不回地冲上云端。
  向上走。
  向上走。
  向上走。
  迎着黑云覆顶的绝望,风刀霜剑的摧折,她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只是一心一意地向上走。
  扶摇万里,凤鸣九霄。
  肉身一次次被摧毁,又一次次在灵力运转之下复原。
  她知道,天魔就在前方。
  聚集的魔气消散之后,赵九歌也不过是个强大的修士而已。
  ——既然是活物,就没有她斩不了的道理。
  就在此时,她胸口的守心鳞一阵灼烫,耳畔响起了江雪声坚定有力的声音。
  仙音飘渺,一如初见。
  【五州净魔大阵——阵成。】
  【凫儿,去罢。】
  在逐渐消弭的魔气之中,舒凫看见了一道黑衣飘摇的身影。
  “小丫头,你……”
  赵九歌脸上有冷漠,有轻蔑,有阴郁的恶意,也有难以掩藏的惊诧之色。
  他实在想不通,舒凫为何能够来到这里。
  ——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确无法来到这里。
  舒凫这么想着,抬起布满伤痕的左手,用力按住了隐隐发热的胸口。
  她的肉身受创过重,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幸好,昭云预先藏了很多“工具兔”在画卷中,这会儿大群玉兔汹涌而出,硬生生撑住了她的身体。
  好在她还有手。
  有手,就还能挥剑。
  “……?!!”
  赵九歌察觉舒凫将灵力全数倾注于剑上,心念电转间,一道澎湃掌风直奔舒凫面门,欲在她出剑之前将她击毙。
  但是,这一掌终究未能成行。
  “——天魔,久违了。”
  江雪声横琴挡在舒凫身前,神色肃然,眸光冷澈,头一次没有面带笑容。
  倘若舒凫还有余力,此时大概会戏称为“一生一次的瞬移闪现”。
  “多年不见,你长得还是这么难看。”
  五州大阵系于江雪声一身,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赵九歌这一掌足以开山裂石,他如今的状态,并不比舒凫安逸多少。
  但是,他一步都没有后退。
  “你丑到我了。希望你自觉一些,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而后——
  阵成,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