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id最近有些地方不对劲,YOYO早就感觉出来了。
她想说的话,她的观点,思想,故事,她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好像都能提前捕捉到。
他就像开了上帝视角一样。
他把这些归结于默契,意念感知,她能理解。
可他的中文突然进步那么多,绝不是几个月就能达到的水平,那又如何解释呢?
莫名觉得惶恐。
周末,两人去她的秘密小树林野餐。
他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紧贴着她。
一路风驰电掣,带着她发香的风灌进嘴里、耳朵里,他爱上了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搭好帐篷,拾好柴火,把香料洒在肉串上,放在篝火上烤,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浓重的柴火味和桉树的气味,黑凤头鹦鹉的尖叫声响彻苍穹,松鼠在附近跳跃。
他编了花冠,戴在她头上,黄铃花的花朵像一顶顶小小的皇冠,和累累红果相映成趣,野蔷薇在她额前微微颤动,露珠从高挺的鼻梁滑下去。
“说点什么。”她说。
坐在他腿上,心中有种奇异的平和感。
他讲起工作中遇到的事:战功赫赫的军人误杀孩子患上PTSD,陷在悲伤的妄想里,无力自救,最终因为孩子得到了救赎,冷血无情的连环杀手爱上了目标,为她用人骨做风铃,伟大的母亲为了保护儿子选择了从容赴死,高中生为了不伤害别人选择自我了断,人格分裂者……
听着精彩的故事,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喝着冰爽的葡萄酒,听着鹦鹉的叫声,YOYO心里悲喜交替,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Reid穿着绿色开衫,是雅致、沉稳、细腻的橄榄绿色,跟身后的绿荫快要融为一体。
“我们需要谈谈,”她开了口,“我最近情绪稳定,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
她的秀发丝丝顺滑,他绕在手指上:“噢,是有件事,关于你回学校的事。”
她深吸口气,“你不担心分隔两地,我们的感情出问题?”
Reid笑笑:“怎么会?我每个月都会去看你,每天给你打电话,我们的感情好得很,不会出问题。”
她推开他凑上来的唇,站起来,望向远方:“你知道吗?你的演技很烂。”
Reid蹙眉,这句指控代表她真的生气了,赶紧站起来,抱住她肩膀:“宝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忍住气,转向他:“我明白,爱情是流动的,你自己无法掌控,可你至少应该诚实一点吧?”
她扯下花冠,扔在地上,退了两步,抱着手臂:“你爱上别人了,对不对?”
Reid抱住她:“胡说什么?我有你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
“梅芙·多诺万,”她看着他,“你爱她,对不对?”
她再次推开他:“我不是故意查你,是你最近太反常,竟然跑去梅芙大学、公寓去跟踪她,她是个遗传学家对吧?长得的确很漂亮,性格也好,是个优秀的女人,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有了我还不够吗?”
“宝贝,你听我解释,我的确跟踪了梅芙,但那是有原因的,梅芙出现在你之前,不,不是,是在你以后的之前……”
她收拾好自己的背包,扯了扯嘴角,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凄凉:“她很不错,不过,我也不差,假以时日,我也会很优秀,你想要她,那就去找她吧,我应该得到对我一心一意的男人,因为我值得!”
“宝贝,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的挣扎、纠结、情不自禁?还是说你想一脚踏两船,和我做爱,和她做灵魂伴侣?不,休想,我再爱你,也不可能和别人分享你,我仅有的骄傲不允许。”
她的确骄傲,骄傲得甚至过了头,经常让他深感挫败,可大多数时候,他深爱她的骄傲。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其实我自己也没搞清楚,我的记忆从2019年来,不知道是穿越时空来到了2012年,还是这一切只是我的执念?幻觉?梦境?平行世界?可我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我爱你,在2019年,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你是我的妻子,这些天,我一直很纠结,我想回到2019年,和27岁的你结婚生孩子,也想留在2012年,陪18岁的你,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他握住她的肩膀:“听着,宝贝,我爱你,永远不要怀疑这一点,我吻你、看你、进入你身体的时候,你能感受到,对不对?我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你一个人,相信我。”
他拉住她的手:“我的中文水平,我把录音室刷成了你以后书房的颜色,如果你还不相信,你可以印证一下:下星期二,总统大选结束,奥巴马连任,星期五,康涅狄格州纽敦的桑迪小学会发生枪击案,死亡28人,伤亡人数是54人,下星期一,韩国大选结束,朴槿惠以51.6%的支持率当选,下星期叁,诺贝尔文学奖宣布得主是中国作家莫言……”
她捂上他的嘴:“我相信你,你把事情从头告诉我一遍。”
Reid点点头,把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听完以后,她沉默片刻,摸着嘴唇说:“理论上说,想要穿越时空,有两种方式,一是超光速,二是“虫洞”,依照现在的技术,二十年之内,很难真正去实现,假如真的有人解决掉技术上的难题,制造出时间机器,那可能会打开充满悖论的潘多拉盒子,外祖母谬论,又该怎么解释呢?”
“物理学家 Hugh Everett 根据量子力学提出过“多重世界理论”,说宇宙存在平行世界,另一位物理学家Stephen Hawking说,多重宇宙通过“虫洞”相互连结。回到过去,回到的有可能是等次元宇宙,这样可以解释外祖母悖论。”
她摇头:“可真有平行世界的话,那些时间倒流的事实证据怎么解释呢?”
他想了想说:““镜子理论”?我知道的是,一旦与过去的自己发生接触,我存在的因素很大可能会消失,也许会像百慕大魔鬼叁角神秘失踪的轮船和飞机一样,存在于某个“平行宇宙”,但这一切的前提又是平行宇宙真的被证实。”
“糟糕,如此一来,不管是时间穿越者,还是在梦中,你都注定只是一个观察者,不能去改变事实,不能去救梅芙,对吧?所以,你因为这个很痛苦,是吗?”
Reid苦笑:“袖手旁观,无能为力的感觉很糟糕。”
她抱住他,柔声安慰:“没事的,宇宙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所有的都是现在,既然改变不了事实,我们也只能接受。但不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怎么变幻,我们的爱始终是真实的,我们之间就像量子纠缠,一个粒子动的时候,另一个粒子也会跟着动,平行宇宙也好,回到过去也好,梦境中也好,你都不孤独,都有我的爱陪着你,我们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的每一帧,每一秒,然后,认真去告别。”
他把她揉在怀里,她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他,把感激和爱堵在了他的喉咙里。
她想了想,劝他:“去跟梅芙坦白吧,上次你们没能好好告别,你心里一定遗憾了很多年。”
他感动:“你真的不介意吗?”
“嫉妒过去的感情叫回溯型嫉妒症,”她笑,“我可没有这种病。艾瑞克·佛洛姆说,如果一个人只爱一个人,而对他人漠不关心,他的爱就不是爱,而是一种共生性依恋,是一种放大的自我主义。过去的经历才造就了独一无二的你,我怎么能让你背弃它呢?你善良,从不以自我为中心,对每个人都温柔以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特质,我们也无法相遇,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相信你。”
Reid的泪水滴落,她给了他无比炙热汹涌的爱情,她给的,比他渴望的更多。
“尤羲阳,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谢谢你,谢谢你,我以你为荣。”
YOYO微笑着擦去他的眼泪,轻声说:“我也爱你,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是我的天使,我的英雄。”
他吻住她,轻轻褪去她的衣服,倒在帐篷垫子上。
阳光洒下来,跳跃在他们身上。
在野外爱抚彼此光溜溜的身体,对18岁的YOYO来说,还是第一次。
黄色小精灵罕见地害羞了——他被日光照得流光溢彩的眼睛,像琥珀,万般情意凝固在瞳孔里,凝成永恒,淡淡的蜂蜜色肌肤,小腿上泛着浅色金光的茸毛,流畅的肌肉线条,精致好看的腰窝,漂亮又傲慢的性器。
他的身体每次看都让她脸颊滚烫,那是一种会在夜间浮现,让她辗转反侧,欲生欲死的强烈灼热感。
在参天大树之下,在野花盛开的林中,原始欲望被激发得加倍强烈,量子纠缠,天地倒悬。
恍惚间,她的脑子里闪过“野合”这个词,中文是如此优雅性感,博大精深。
这个词在有情人看来一点也不伧俗粗鄙,它是一个浪漫到极致,具有原始生命力美感的词语。
带着一种漂浮在宇宙中的喜悦。
以大地为席,苍穹为被,生命在此结合,最后也如落叶一般归于尘土,自然,自在。
酣畅淋漓的欢爱过后,两人摊开四肢,漫无边际地聊天。
一只绿色尾巴黄色冠子的小鸟,衔着一朵野玫瑰,落在YOYO胸前,叫声像潺潺流淌的小溪,清丽飘逸。
“天哪,这是洛洛鸟?它应该生活在南加州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欸,难道是蝴蝶效应吗?”
Reid放低声音,怕吵到小鸟:“老婆,别动,太美了,我要画下来。”
YOYO瞪眼:“不是吧?万一,不行,它,它在我胸前拉屎怎么办?”
洛洛鸟通灵性,翅膀忽闪,发出抗议的哗啦哗啦声。
“去你的,洛洛鸟。”
Reid想起跟安吉拉山上看鸟遇到她的事,笑着摇头说:“宝贝,千万不要动。”
“开什么玩笑?”她提高声音,冷不防被小家伙拍了一下,赶紧压低声音:“我没穿衣服,万一有人来怎么办?算了,算了,快画,快画。”
回去的路上,他问她:“如果有一天,我非自愿离开了你,或者意外死掉,你要多久才能把我忘掉?”
她说:“永远都忘不掉,我不打算忘掉,时间长了,我会慢慢适应,变得平和,也许会走出那种崩溃的,无望的,无论什么地方都能哭出来的心情,也许不会,也许会变得愤怒,为什么那么多白痴活着,我心爱的人,却不能在我身边,你会变成一颗星星,变成暗物质,但我心上的破洞,永远无法再被填满。”
“没关系,宝贝,你就像一块小面包,中间破了一个洞,会变成一个甜甜圈。”
“甜甜圈?”
Reid笑:“我曾经和27岁的你去看雪,你说自己是个甜甜圈,雪花就是洒下来的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