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起尸了!」
马军爷抓着我就跑,顾渊跟在后面,我们一路衝出了四合院,跑到村子的广场中央。
「马军爷,你以前下墓时就没见过殭尸吗,怎么反应那么大!」
「殭尸在地下见过很多,在地面上的倒是第一次!」
这时候李光秀已经跳出来了,顾渊让我们不要呼吸,他自己抽了一条红线,抓住殭尸的手,把红线缠在他的中指上,用力一扯,李光秀就倒下了。
「我们得向村民借点傢伙,不能放着祂去咬人。」
顾渊把李光秀摆成盘坐的姿势,用红线将祂五花大绑,然后拿出朱砂笔,在祂额头上点了个红点。
「呦!是你们哪,嘿嘿,从矿山里出来啦?」
这时远远地一个人走过来,竟是早上带我们去矿山的醉汉,他现在已经不醉了,可看样子也没排斥我们。
「别过来!」顾渊喊住他,醉汉眨了眨眼,看见李光秀的当下,整张脸都垮了,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天啊──李光秀出来啦──大家快起床、李光秀出来啦!」
被他这么一喊,村子里的灯火纷纷点亮,半睡半醒的大妈们探出头来,看见广场中的李光秀,也同样给予了高分被的尖叫声。整个村子一下搞得像白天一样,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这回他们的脸上少了前日的不信任,反而多了几分哀求,就像是在说,求求你们快把李光秀带走吧。
「怎么会这样呀……李光秀不是应该变成骨头了吗……他怎么还在呀?」
一个老太太颤抖地说,其他人也都摇头,马军爷抓住机会,对那些村民说:
「我们可以解决李光秀的问题,前提是你们必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包括女媧墓在什么地方。只要你们肯说,咱们什么回报也不求。」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呀!你怎么证明你有办法?万一搞不好,全村的人都要死啦!」
有人发出抗议,也有人低下头,像是在犹豫,然后村长出来了,他说要跟我们谈谈就把我们带到办公室里坐着。村长是个明理人,他也没表现出不欢迎的样子,问了我们的身分,和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怎么样遇到哑巴,怎么样见到李寧,又是怎么样得知这个村子,全部都说了。村长起先还在怀疑,可他看见我那支烟斗,就完全相信了,他是村里少数知道女媧墓内情的人。
村长说,李家的名气虽然没有大到能够跟台北林家比拟,可在他们地方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贵族。李光秀为人一丝不苟,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板着脸的,所以村里的人对他除了敬重,也混着一丝的害怕。
儘管他如此严肃,对女儿李寧的疼爱村民都是看在眼里的,在那个农业为主的社会,没有几个小姑娘能像她这样养尊处优,连厨房都不曾去过。李寧的一切生活,李光秀都已经打好了草稿,当然包括她的婚嫁。
这发展与马军爷猜的八九不离十,李寧并不满意李光秀替她选的对象,并且私下有了意中人,他们经常晚上出门幽会,到了白天才依依不捨地分别。李寧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对方是亲爹呀,她还能说什么呢?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眼看出嫁之日迫在眉睫,小俩口越发紧张了起来。
最后,李寧与情郎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既然今世不能做夫妻,只好来世再续前缘,在出嫁前一天,两个人同时在樑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李寧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她死后会化身厉鬼,向李家人报仇,只要李家一天还健在,她就一天不去投胎,末了还用血盖了个手掌印,很是吓人。
李光秀吓坏了,他万万没想到,乖巧的李寧居然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反抗自己,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而且男方家里都佈置好了,这叫他怎么下得了台呀?踌躇了半天,李光秀居然把李寧的尸体从樑上搬下来,换上新娘服,扛到花轿上,就这样让人抬去了。
那阵仗叫一个大呀,村子里简直像过年一样热闹,李家大闺女终于要结婚了,人人脸上都是祝福的神情,殊不知,坐在花轿里的,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
李光秀赶到男方家,跟他们说明原委,央求他们配合,至少在名义上完成这段婚姻,不要让女儿孤独地死去,可他们怎能同意?眼看「新娘」就要过门了,男方家属彻底慌了手脚,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转圜的馀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对新郎解释。
这新郎叫做陈凤,他暗恋李寧许久了,却几乎没跟她说过话,心心念念盼到了这天,李寧居然死了,陈凤承受不了打击,当场昏了过去,口吐白沫。
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混乱了,新娘死了,新郎又昏了,这时候花轿浩浩荡荡地进来了,两个人把李寧的尸体架着,要拜堂了!
于是就產生了这样一个荒谬的画面,这边两个人架着尸体,那边两个人架着昏死的陈凤,两组人马的手脚都在发抖,连一旁要喊「一拜天地」的司仪都咬了好几次舌头。这艰难的拜堂终于要结束的时候,陈凤忽然就醒了,看见面前被人架着的李寧,不停地惨叫说他不要结婚,穿着礼服就跑出去了。
这下可好,村里所有人都吓坏了,李光秀也没空解释,就跟着追了出去,要把陈凤带回来。
你想,他有带成吗?答案是有,不过陈凤疯了,他再也听不进去旁人说话,整天像个小婴儿一样讨奶喝,连当时的医生都说,他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陈家怎能放过李光秀呀,好好的儿子,眼看就可以继承家业了,居然变成这个德性,这仇可大了!
之后李家果真不停地出事,不知是李寧的诅咒应验,还是陈家暗中找麻烦,总之,李家人死的死、病的病,还没中招的都急着断绝关係,搬家了,最后竟只剩下李光秀一个人。
据说那时每天晚上,都会听见李光秀悽厉的哭声,他说,寧寧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爸爸,为什么要把你的家人都带走,剩下我一个,还有什么意义呀?
三年后,李光秀终于受不了身心煎熬,服药自尽。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提李寧的心上人,他的名字叫刘春生,家里很贫困,说不定是村里最穷的,他跟李寧究竟是怎么好上的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死时,跟李寧留下了一模一样的遗书。
刘春生的家人没有把事情张扬,因为也没什么钱请道士作法,就直接埋在了自家后院。直到某天下了大雨,土都湿了、软了,露出了棺材的一小角。庙里的住持说,这棺材埋得不够深,容易出问题,便说要撬开来看看。
这一看,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棺材里的刘春生,跟葬下去时是一个模样,只是他居然瞪着眼睛、咧着嘴,手指跟牙齿又长又尖,活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住持说这人死不瞑目,是得谨慎处理,不然很容易变成殭尸,这时不知道是谁慌张地跑过来,说李光秀的棺材自己跑出来了,要他赶紧过去。
那一天,正好是李寧的忌日,所有因这件事而丧命的人,他们的棺材不约而同地浮出地面,一打开,每具尸体都一样,面目狰狞。
「李寧的诅咒,是那个时候才开始的。」村长喝了口茶,继续说下去。
道士把那些人的尸体放在一起,总共七具,超渡了一整天,却没什么效果。那道士不晓得是哪个派别,想了一个法子,把这七具尸体依照北斗七星的位置,分别葬在不同的七个地方,说要让星宿的力量,来镇压这些厉鬼,不出十年,他们都会腐败、化为枯骨。
这种玄乎的东西没人懂,大家只好照做,其中怨气最强的李寧,经由道士指点,放进了矿山最深处的「风水穴」中。
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可村里的人依然频频生病,甚至连菜都种不起来,于是能走的都走了,剩下来的,都是些没有办法远行的老人家。
「李光秀会被放在那里,也是那位高人说的……那张画挖了两个洞,据说是要让他能够看见自己熟悉的家,好安抚他的情绪……」
村长越说越难过,他摇了摇头,说当初不应该听那人的胡言乱语,李光秀的尸体还是没有烂,剩下六个人一定也一样。
「老伯,您别担心,我们可以帮你的。」
马军爷拍拍村长的背,这话并不是单纯的安慰,而是他真想淌这混水,村长大约已经绝望了,淡淡说了句:
「你们试吧,要小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