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萱觉得有点懊悔。
她昨夜怎么就这么衝动,直接给他凑上去了呢?
昨夜,在她那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吻的轻触之后……
(「我……去看看情况如何了。」说完这句话,赫连鈺就忽地站起身,连门也不走了,直接从窗翻出去。
直到天明之前,接下来的时间,他好像就一直在屋顶上渡过。)
……琅萱想他或许是被自己的举动给吓着了,却也没机会去证实。
今日一早,赫连鈺便有事情要去办。
(「我,会早点回来的,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知道了吗?」临行之前,他这么对自己交代,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我知道了。」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不过她想要等到赫连鈺平安归来。
走向前去,她给了赫连鈺一个拥抱。
见状,赫连鈺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就像以往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等我回来。」
在他们之间,有些事情已经悄悄改变了,还有一些,却是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今夜,是第三次,赫连鈺来到那隐藏于酒肆中的罪恶之窟。
而就在他来到这里的一个时辰之前——
「各位,难得大家今日齐聚于此,我有个好消息要宣佈。」龚锡往四周扫视着,今夜,难得他几名重要的同伙全都到齐了。
「待会,咱们会有一笔大生意,一笔相当划算的大生意。」龚锡意有所指的笑道。他简单的述说下前两夜的情况,并请身旁的部下再一次復述昨夜跟踪得到的结果……
「那个姓贺的男人,在镐越城里并没有其他同伙,他昨夜一从这里离开,便回客栈找女人去了……这样的作风,跟那支天舆暗卫的传闻,明显不符。」龚浬——昨夜被派去跟踪的那名部下回答。
「没错,所以咱们先前所担心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发生的,那个姓贺的男人,应当和天舆国皇帝没什么关係……」龚锡若有所思的低语着。
「所以龚爷的意思是,待会要听听那个姓贺的男人,想和我们怎么个合作法?」一名男子先是开口问道。
龚锡却是笑而不答。
「不,你这个方法虽然有理,却也太没意思了。难得今儿个大伙都在,想好好的捞一笔,倒有个更简单的方法。」良久,才听他这么说道:「那男人在这镐越是个面生的,也就是说,是个在此地并无根基的外来客,而在镐越……莫名其妙就消失的外来客难道还会少吗?」
敛下面上的笑意,他的神情一冷,「待会他进来的时候,便找个时机把他给了结了!像上次那把匕首的宝贝……那男人的身上似乎还有不少呢,不管是什么样的交易,还是无本生意最划算了。」
「呵,还是龚爷想得周到。」听到龚锡的提议,几名同伙饶富兴味的笑了起来。
对他们而言,像这样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杀掉,是再自然不过了。
「不过,那男人的身手,似乎还不差。」一名曾经在第一夜见过赫连鈺掷匕首的男子说道。
「你当我把你们全都叫回来是做什么用的啊?……双拳难敌四手,纵使那男人再有本事,只要进到这里,恐怕是插翅也难飞了。」对于男子的顾虑,龚锡显得相当不以为然。
「龚爷说得是……」
于是,飢肠轆轆的豺狼们,便开始等待肥羊的到来。
……在这之中,只有一个人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是龚浬,因为武功在眾人之中算是不错的,所以昨晚也被派去跟踪赫连鈺。
要说不对劲,其实也没什么依据,只是一种直觉。
昨晚,当他去跟纵那个男人时,虽然一路上都没被发现,但跟在其身后,他却有股莫名的压力。
龚浬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尤其是轻功,在同伙间更是数一数二的,但是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却让他莫名的感到不安。
像个漆黑的无底洞,令人不敢深究……
兀自如此思考着,等他回过神来一看,却发现龚锡已经开始和眾人讨论待会的计划了。
但愿,一切只是他想太多了吧!
……
随着时间的流逝,眾人期待的一刻也终于到来。
赫连鈺打开石室的暗门,一步步的走下台阶……
今夜,这个石室要比他前两日所见还要热闹许多。
除了龚锡和几名先前便见过的面孔外,另又多了十馀名男子,或坐或站的,散佈在石室之中。
他们都是龚锡不法商团的同伙。
「贺大爷。」见到赫连鈺,龚锡站起身,「你可真是准时,咱们来谈谈昨晚没谈完的事吧!」
「我可是依你所言,把我团里的伙伴们都给叫来了。」稍微往四周环视了一圈,龚锡笑道。
「…有劳了。」
「总之,先来谈谈正事吧!」懒洋洋的,龚锡往身后的大椅一靠,「贺大爷,那颗琅族少年的头颅,你打算出多少价码?」
闻言,赫连鈺不发一语。
他缓缓的向身旁走了几步,冷彻的目光,略微扫过石室之中一张张贪婪的面容。
最后,他将视线定在笑得得意的龚锡脸上。
黑眸一沉,冰冷的笑意,缓缓的浮上他的唇角……
「连你在内,二十八颗新鲜的头颅,这样的价码…可足够?」
早在龚锡下达谋财害命的命令的那一刻起,今夜,那个隐蔽的地下交易所,便注定成为一个血染的炼狱。
不料,那个炼狱却不是属于「他」的,而是「他们」的。
寂静的大街上,是龚浬惴惴不安的身影。以轻功自豪的他,此刻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才从那炼狱之中逃了出来,从那遍地血腥的炼狱。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总之,双方……自己这里的二十几人、和对方的一人,就开始打了起来。
一开始,他对自己这边的压倒性优势是很有自信的,直到——
直到双方开战还没多久,自己这边便有三个人的头被砍了下来,对方却是丝毫未伤。
眾人这才开始心生警惕,不敢以马虎的心态应战,然而,即便如此,局势仍然是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那男人战斗时的身姿,如流云、如暗影,迅捷灵敏、变幻莫测,眾人是拦也拦不住,一个个都成了刀下亡魂。
嗅到鼻间越发浓厚的血腥味,龚浬有一种感觉:今夜,他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费了好大的劲,他才勉强从石室中逃了出来,在他离开之前,他们这边的人马,死伤已过半。
然而,虽然逃是逃出来了,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照方才那情况看来,男人追出来也只是早晚的事。
现在的自己,早已没有任何胜算可言,除非……
「(对了!不是还有那个女人吗?那男人藏在房里的女人……)」
会让那男人带在身边,应该是挺重要的人……
「(还没结束呢!就算要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加快脚步,他往昨日的客栈的方向奔去。
……
打更的声音已响了三声了,赫连鈺还是没有回来。
睡也睡不着,琅萱索性下床走走。
纵使对赫连鈺的身手相当有自信,她仍旧是感到有些不安。
她想起了初至镐越的那一晚,自己所作的那个梦,梦里,赫连鈺在她的眼前渐行渐远……
「(赫连鈺,赶紧回来吧!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昏暗的房中,仅有一盏烛火在静静的晃动着,望着那道烛光,琅萱的思绪也跟着忽明忽暗的,起伏不定。
……良久,紧闭的门扉终于被开啟。
伴随着开门之声的响起,一名高大的男子,也出现在琅萱的面前。
「你是谁?」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琅萱警戒的问道。
……
龚浬推开了客房的门,很意外的发现门并没有锁。
走入其中,是一片昏暗且空无一人。
「怎么会……」
……难不成自己的这个举动,是早被料到的?
剎那间,龚浬感到了浑身因恐惧而发寒。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而此时想要逃离,却是为时已晚。
「方才稍微数了数,发现少了一颗……」站在门前的,是那黑衣、黑发、黑眸,颊上染着些许殷红鲜血的男子。只见他甩了甩刀面所沾附的鲜血,冷声说道:「原来第二十八颗,在这里。」
龚浬大惊,心中的恐惧,还来不及付诸于言语——
伴随着一道俐落的刀影,今夜的第二十八颗头颅,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