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照澄,她不再主动联系。
没有他的日子,佳燕一时之间还无法习惯,空虚落寞的感觉时常伴她左右。每当夜色拉开帷幕,她便会走上法学院顶楼,吹吹晚风、俯视夜景,以消遣一个人的时光。
「这、这都是些什么啊?」
平时天台上应当没人才对,但今晚她才刚推开逃生门,脚下马上就踢到一堆空酒瓶。这和平时乾净宽敞的景象全然不同。
「佳燕学姐……」还未从眼前一片中回过神,身后又传来一阵飘渺的呼唤声。
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眼中突然竟映入一个人影,吓得佳燕忍不住惊声尖叫。
「学姐,你不认得我了吗?」
等那人影走近些,她才看清他的面容。
是照澄,是徐照澄!
但佳燕揉揉眼,却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双眼空洞,神智迷茫不清,甚至连言行举止都变得轻佻起来。
「我现在心里好难受……,你愿意陪陪我吗?」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咧开嘴笑得甚是诡异。
那模样,简直和平时大相逕庭。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现在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上班才对吗?」
佳燕近距离仰望着他泛起红晕的脸庞,内心忽然闪过一丝心疼,她甚至还能够从对方的身上嗅出浓浓的酒精味。
「刚才,我跟店长说我不干了。」他低下头,嗓音低哑。
听见这话,佳燕觉得更不对劲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想拨给仕宣问个明白,可照澄却察觉了她的动静,抢先一步挥掌拍掉手机。
「不准打给他!不要让他知道我在哪!」他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
佳燕顾不得喷飞的手机,只是错愕地望着他。然后,照澄簌簌地落下眼泪,「我的存在只会拖累他而已,所以拜託你,千万别让他找到我。」
「等等,到底是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语音未落,照澄便像是抽空了魂魄,向前倾倒,整个人昏死在佳燕身上。
「喂!快给我醒醒!你很重!」使劲地摇晃掛在自己身上的人,佳燕仍感受不到他有任何甦醒的跡象,只好轻叹口气,先将他放在地上。
捡回自己的手机,她试了试,所幸没坏,只有保护壳裂了。透过萤幕的微光,她瞧见了照澄眼角和脸颊上的泪痕。
「唉!放着他不管也不是办法。」
既然他说不能让仕宣自己在哪里,那么把他偷偷藏起来,应该也不为过吧?
这大胆的想法在脑中闪过,佳燕顿时心跳加速,手里颤抖地拨出电话。
她瞒着家人,联系了自家的私人特助,打算请他们帮忙将照澄安置到自己的别墅内。
「小姐,您可考虑清楚了?这孤男寡女的,同居一室是否不大妥当?」
她父亲手下有眾多左右手,而charlie只有二十三岁,是里头最年轻,也是和佳燕最亲的。他自小无父无母,五岁时便被父亲带回家收养,打自佳燕出生以后,这男孩在她眼中就如同哥哥一般的存在,小时候在同个餐桌上吃饭,再大一点就一起上下学,在旁人眼中就像真的亲兄妹一样。
不过,这两个人日后的命运却全然不同。
大学毕业后,家里先是要给佳燕在子公司内安排个管理职,过些年时机成熟以后,再顺势晋升为子公司的管理者,前途无量。可这位charlie却要一辈子做父亲的私人特助,不能有半点违抗,更没有自由可言。
「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小姐。而且我别墅里有其它房间,又没有要他跟我共居一室。」她晓得,对charlie来说,自己就像家人一样,不免会担心,所以只好又解释道,「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係。」
显然这位特助先生是不大相信,全程表露出怀疑的神色,一直到佳燕掀开底牌,说出照澄喜欢的是男生,charlie才答应帮她的忙。
「请问,要将他放在哪个房间呢?」
「就我房间隔壁的客房吧,就近照顾也比较方便。」
charlie驾着车,将他们送到别墅,联同几名随车跟来的同伙,将已经醉到不醒人世的照澄架到床上。
好死不死,这男人才一躺到床上,就眉头紧皱,发出一声乾呕。
「学弟!厕所还没到,你先给我忍着,别吐!」佳燕和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要将他搀扶到浴室,可才刚到门口,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哇地吐在脚踏垫上。
「你……」她内心简直要抓狂。
从小就像小公主般受人娇生惯养的她,何曾清理过别人的呕吐物?让照澄蹲坐在马桶边后,她开始烦恼该如何着手。
「小姐,请问……,我该帮您做些什么吗?」
「麻烦你,把那东西给扔了。」思来想去,一张浴室脚踏垫也没值多少钱,乾脆重新买一个还比较省事。
「怎么样?你好点了吗?」
让charlie他们离开以后,她走回照澄身边,轻拍他的背。
「学姐……,我睏……」他吸吸鼻子,用着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
「好好好,我们回床上躺。还吐吗?」
见他轻轻摇头,佳燕便按下马桶冲水钮,将他搀扶回床上。
不晓得他和仕宣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怎会看起来如此一蹶不振?想着,她不自觉地将手伸向照澄脸颊上,尚未乾涸的泪水,轻轻拂去。
后来发生什么事,佳燕也不记得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转亮,阳光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照耀得敞亮无比。而她自己则是坐在床边,以半趴卧的姿势醒来的,直起身子的那一刻,腰间传来的酸痛感,令她不禁微微蹙眉。
「嘶!疼……」
正伸展着筋骨,床上同时也传来被褥摩擦的声音,还伴着细微的呻吟。
「学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这里是哪?为什么学姐你会在这里?」
佳燕顿时感到哭笑不得,这傢伙是对昨天晚上的事完全失忆了吗?
她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事发经过陈述了一遍,但照澄听完,却不发一语,低下头直盯着攥在手中的棉被。
「昨天晚上,仕宣他前女友打电话来要求复合了。」过了许久,他才黯然神伤地说道,「能有个漂亮又有钱的女朋友,应该是所有异性恋男生梦寐以求的事吧!」
对仕宣而言,自己谁也不是,能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留在自己身边,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
为了不让仕宣难以抉择,也为了不让自己难堪,照澄只好把自己藏起来。要不是佳燕收留了自己,也许他会去办休学,然后逃离到另一座城市,重新找份工作糊口。
分离的感觉很难受,他也曾体会过,但正常不都是狠狠痛过一次之后,接下来就该要获得免疫了吗?怎么主角换成了自己,心里就一次比一次还要痛苦?
照澄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像仕宣一样,把自己灌醉一宿,就能淡忘心里的苦痛,可在喝过他所喝过的酒,他才发现自己的酒量根本就不行,而且心中的那份思念,彷彿又更加深了一层。
直到现在,照澄才发现,原来,他喜欢钟仕宣,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