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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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镇抚司衙门所在的胡同,顾悯和江水平来到满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闲逛。
顾悯身上穿的飞鱼服十分惹眼,老百姓们一看见他便都躲得远远的,就像见了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走出没多远,江水平忽然有所察觉,凑近顾悯低头小声道:“后面有两只花狗在跟着咱们。”
顾悯神色自如,“不用管,他们爱跟就让他们跟着吧。”
江水平侧头瞄他,“可你让我约吴先生今天在茶楼见面,他们一直跟着我们如何脱身?要不我们兵分两路,想办法甩开他们?”
顾悯目不旁视,步伐悠哉,不慌不忙地道:“稍安勿躁,第一天出宫,行事别太扎眼,别让他们发现破绽。”
江水平心里虽急,但见顾悯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也只能按捺下性子,两人便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
忽然街道上飞速经过一辆马车,吓到了路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那老头儿为了躲避马车,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顾悯身上,差点要仰头摔倒在地,幸好被顾悯下意识反手将他扶住。
旁边围观的老百姓们见此景都替那老头儿捏一把汗,撞哪里不好怎么就撞在了个锦衣卫身上,谁不知道锦衣卫最是嚣张跋扈,没谁惹得起,这下老头儿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那被撞了的锦衣卫大官,非但没有骂那老头儿,反倒关心起他来。
顾悯把老头儿扶稳,“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头儿忙不迭点头哈腰道:“没事没事,对不住官爷,小老儿老眼昏花没看清路,官爷别见怪!”
顾悯温和地笑道:“没事就好,路上人多车多,您走路小心点。”
老头儿有些惧怕地瞟着顾悯,像是不敢相信锦衣卫会这么好说话,赶紧低着头趁官爷没发火前麻利地溜了。
顾悯目送那老头儿走远,突然转过身对江水平道:“回宫吧。”
江水平愣住:“啊?这就回宫了?”
顾悯“嗯”了声没解释,脚步不停回了皇宫,终于在皇宫外面甩掉了那两个一路跟踪他们的锦衣卫。
等快要走到揽月斋宫门口时,江水平这才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问出口:“不是,吴先生都没见到,你怎么就回宫了?”
顾悯淡淡道:“吴先生已经把他要说的话都告诉我了。”
江水平瞪大眼,惊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悯把手伸进自己的衣襟,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纸条。
江水平看到纸条皱眉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街上碰到的那个老头儿!我说怎么大街上那么多人不撞,偏偏就撞你身上了!”
顾悯没理会大惊小怪的江水平,展开纸条,边走边看,纸条上面说,查到此次春闱,郭九尘和杜谦仁都收了考生的贿赂,帮他们在科考中作弊,或许可以利用接下来殿试的结果,来离间郭九尘和杜谦仁的关系。
顾悯看完便领会了这张纸条说的是什么意思。
东厂和内阁都参与了这次的科考舞弊,收银子卖试题,谁给的银子多,谁就能高中。
但问题是,殿试三年一次,状元却只有一个,若是落在某个贿赂杜谦仁的考生头上,便会叫其他人知道,杜谦仁的权势比郭九尘更大,那以后投靠杜谦仁的人便会越来越多,实力迟早远超东厂,反之,东厂亦然。
就像是两条实力相当的狗抢一块大肥肉吃,若是做不到均分,必生龃龉。
殿试的考题一般都是由内阁预拟,再送呈皇帝选定。
顾悯想到此处,心头一动,若是他能先从小皇帝那里旁敲侧击问出今年的殿试考题,再透露给杜谦仁或郭九尘,势必就能获取其中一方对他的信任,还能引起另一方的不满。
一箭双雕!
顾悯心中有了盘算,后日就是殿试的日子,如今小皇帝对他宠幸颇深,如果小皇帝今晚召见他,他可以令小皇帝龙颜大悦,那从小皇帝口中套出殿试考题的相关信息,也不是不可能。
顾悯出神地想着今晚的计划,不知不觉中已进了揽月斋的大门。
正准备进屋,没想到顾悯刚抬起一只脚跨进门槛,就有两个身影突然从里面出来齐刷刷跪倒在他面前,把顾悯和江水平都吓得一愣。
“燕卿/玉怜,请顾少君安。”
顾悯定睛仔细一打量这二人,发现他们竟然是自己早上在宝华殿里见过的,那两个安郡王带进宫本打算进献给小皇帝的男宠!
顾悯蹙眉疑惑地问道:“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那名叫燕卿的男宠抬起头,含羞带怯地看着顾悯,“是皇上让我们来伺候顾少君的。”
顾悯:“……皇上让你们来伺候我什么?”
燕卿抿嘴笑道:“皇上说,顾少君初次承宠,对男子与男子之间该怎么行事还不甚了解,所以让我们来……教授您一些……龙阳秘术。”
顾悯听完,脸唰地一下黑了。
叫玉怜的男宠是个直性子,快言快语道:“这些秘术并不难学,想必以顾少君的聪明才智,咱们教的您肯定一点就通,到时候再多实践两次,必会令圣上龙心大悦,对您的恩宠更甚!”
燕卿紧接着体贴说道:“顾少君,皇上今夜还召了您侍寝,时间不多了,咱们快点开始学罢?”
“扑哧!”一旁的江水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心虚地看了眼脸黑的像块铁似的顾悯,抬脚就溜,“那个,我去膳房看看有没有吃的,就不打扰您三位好好学习了啊!”
第11章
已经进入四月,天气转暖。
沈映沐浴完贪凉,只穿着一袭中衣就坐在罗汉床上,背靠着软枕,对着灯看话本。
矮桌上放着水果和点心,都不用他自己动手,只要一张嘴,就有小太监把剥好皮的葡萄放进他嘴里,不得不说这当皇帝的日子,除了在大臣和太后面前憋屈点,其他方面过的还是挺惬意的。
这两天,他差不多都快把原来小皇帝之前收集的话本都看完了,小皇帝的品味不错,收藏的话本都是孤品珍品,其中不乏文笔出色,故事香.艳生动的佳作,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比他之前在网上看过的情节恶俗,套路乏味的网络小说好看多了。
“皇上,戌时末了。”万忠全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沈映身前,小声提醒道。
沈映看话本看了也快一个时辰,眼睛有些酸,放下手里的书,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末就末呗,有什么事吗?”
万忠全挥手让旁边伺候的小太监退下,然后把托盘呈到沈映面前,“皇上,后日就是殿试的日子,内阁预拟的试题您还没过目呢。”
沈映眉梢一动,殿试?这么巧?三年一次的殿试,他一来就碰上了?
科考是替朝廷选拔人才之用,无数读书人寒窗苦读就为了一朝得中,金榜题名,而考中者便可入朝为官,给朝廷注入新鲜血液。
沈映忽地计上心来,如今在朝为官的,不是郭党就是杜党,就算有些两边都不靠的,也都或是明哲保身,或是手里没什么实权,连拉拢都懒得拉拢的人,这些官员,沈映是指望不上他们会效忠自己了。
不过,他倒是可以在这这一届的新科进士里,挑一些出身清白,忠君爱国,又有才干的人出来,为他所用。
沈映来了兴趣,对万忠全招手道:“把内阁拟的试题拿过来给朕看看。”
万忠全把本子递上去,沈映接过翻开来大致扫了一遍。
内阁一共拟了三道试题,一道是问关于如何稳定边疆,处理与周边各国关系的;一道是问关于民生政策,赋税改革;还有一道,则是问的如何制定典章,推进刑法教化。
三道题目侧重点各不相同,如何抉择全看皇帝的本心。
可沈映看完这三道策问试题,却没一道问在了他的心坎上。
作为当今大应朝的一国之君,他最关心的不是边患、不是民生、不是礼法,而是吏治。
如今的大应朝廷,君不君臣不臣,东厂内阁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大小官员上下勾结,贪污腐败,滥用职权,这样的朝廷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大厦将倾,灭国之祸就在眼前了,还谈什么边患、民生、礼法?
沈映无声勾唇冷笑了下,把奏本扔到了桌上,内阁倒是会避重就轻,拿这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来敷衍他。
万忠全小心观察着沈映的脸色,见他一脸不快,试探地问:“皇上对内阁拟的策问题目都不甚满意么?”
沈映瞟了下一脸紧张的万忠全,“怎么,你也很关心科考?”
万忠全连忙跪下,“皇上说笑了,奴婢是个太监,关心科考做什么?只是奴婢见皇上的脸色不大好,想替皇上分忧罢了。”
沈映冷哼了声,并不相信万忠全的说辞。
当了两天皇帝,他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古代那些皇帝都不喜欢臣子奴才揣摩自己的心思,因为一旦皇帝的心思被揣摩透了,那皇帝的一言一行就都成了透明,容易被知道如何投其所好的臣子反过来掌控。
沈映看万忠全不顺眼,正想打发他出去,忽然朔玉又从外面进来,禀报道:“皇上,顾少君来了。”
沈映一听到顾悯的名字,就忍不住双.腿夹紧,也不知道燕卿和玉怜都教了顾悯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顾悯能学会多少。
今晚他可没喝迷情散,要是顾悯的活儿还像那晚一样拦,沈映可真不敢保证自己忍不忍得了不把顾悯踹下床。
纵使心里再千般万般不愿,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沈映深呼吸了一下,怀揣着仿佛壮士断腕一般的心情,认命地道:“宣他进来。”
顾悯换掉了身上的大红飞鱼服,穿了一身烟青色的袍子,发髻上只簪了根白玉簪,简朴的穿着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寒酸之感,反显得他人面如玉,气质如兰清贵。
进来后,先照例走到皇帝面前行礼问安:“臣请皇上圣躬金安。”
沈映在顾悯把头低下去时,迅速对着顾悯的头顶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却带着亲热欢喜,“朕安。过来坐到朕身边,今日.你去了北镇抚司上任,一切可还顺利?”
顾悯坐到罗汉床的另一边,与皇帝保持着一个既不会显狎昵也不会显太疏远的距离,面色淡淡道:“谢皇上关心,臣一切顺利。”
两人客套地打完招呼,寝殿里陷入了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
沈映摸了摸鼻子,在外人面前演戏还好,可真到了和顾悯独处的时候,他是真的想不到要说什么。
可怜他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大学生,不仅穿越第一天就失了身,还要和这个想杀他的男人虚与委蛇,可真是太为难他沈日央了!
幸好最后是顾悯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皇上刚才在做什么?”
终于有了一个话题可以聊,沈映如释重负,忙道:“哦,没什么,后日就是殿试,朕在看内阁拟的殿试题目。”
顾悯闻言,原本淡然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目光装作随意地扫了眼身旁的矮桌,上面放着本奏本,面上有代表内阁的记号,心里猜测这里面的内容,应该就是内阁预拟的后日殿试的策问考题。
虽然顾悯很想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但科举舞弊是重罪,轻则革去功名游街示众,重则发配充军甚至是砍头,他还不至于蠢到恃宠生娇,直接问小皇帝考题是什么,试探小皇帝的底线。
顾悯的目光只在那奏本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便装作不甚感兴趣地转移开了话题。
“皇上要安寝吗?”
计划就是先把小皇帝哄睡着,等小皇帝睡了,他再出来趁机偷看试题。
“啊?现在吗?”沈映听顾悯说要睡觉,脑中嗡地一下,连忙装模作样往窗外看了一眼,“现在时辰还早啊。哦对了,朕派去伺候你的那两个人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顾悯语气突然变得刻板起来。
沈映尴尬地屈起手指,挠了挠额头,咳嗽了一下,努力装作自然地问道:“那你……学的怎么样了?”
顾悯当然没有和燕卿玉怜学,放弃尊严,做小皇帝的侍君已经是他的底线,若是还要让他跟那些秦楼楚馆的小倌学什么龙阳秘术这种讨男人欢心的下流招数,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顾悯忽然转过头,眸光深沉地凝视着沈映,“皇上派他们来教导臣,是嫌臣伺候的不好吗?”
沈映眼角抽了两下,干笑道:“……你别多心,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就是这个意思!
顾悯突然又站了起来,站到沈映面前行礼,“臣自知不善言辞,性子也沉闷无趣,不像其他侍君善解人意,会讨皇上的欢心,但臣也从未想过要霸占皇上,独占恩宠,若皇上嫌臣伺候的不好,那不如就叫其他的侍君过来伺候。”
沈映以为顾悯是生气了,心里一慌,连忙下了罗汉床双手托住顾悯的手臂把人扶起来。
“君恕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朕从来都没说过你伺候朕伺候得不好,朕派他们两个去你那儿,只是想让他们教你一些床上的门道,咱们也能多得些趣,你都想哪里去了?你要是不喜欢燕卿玉怜他们,那朕把他们打发走就是了,切勿再跟朕说这些赌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