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安如同颱风过境一般风风雨雨地走了,此刻,偌大的空间一阵寂静,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落,格外明显。
「我送的礼物,喜欢吗?」江元寒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迷人。
邵如松回过神,收起失态的表情歛色道:「喜欢,可我不能收。」
江元寒一愣,眼底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焦急与慌乱:「为什么不能?」
邵如松看着他这样,心底很是雀跃,谁叫他最近总是若无其事撩人,现在有种反将一军的胜利感。
他一脸正经地回话:「这东西我不能收,只要我们还是老闆和员工。」
江元寒迟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大笑着说:「你还真记得我说过的每句话耶!员工送老闆这种东西确实不妥,但现在我才是老闆,也不像丁学海那样以行贿为目的。」
他伸手撩起邵如松领带尾端,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抬眼笑道:「而且撇开那个不谈,我是以朋友的身分送的,不然…你还希望我以什么身分送?」
什么身分?
邵如松在内心苦笑,如果我说是男朋友,凭你一个有了未婚妻的大集团接班人,能给吗?
邵如松摇了摇头,把领带从他手中抽回,冷下声说:「就朋友。」
江元寒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起身把郭青安带来的红酒放到酒柜,自己又开了另外一瓶高级的葡萄酒。
「喝一杯?」江元寒拿着高脚杯问。
虽然男朋友的身分得不到,但至少酒还是要喝的,邵如松点头:「嗯,随意。」
暗紫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杯中,在光线柔和地照射下,酒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江元寒优雅地倒酒,细长的手指勾勒出一道好看的线条。
美人配美酒,说的就是如此吧!
两人举起酒杯轻碰,浅嚐一口,淡淡的甜香在口中蔓延开来,柔顺细緻的口感逐渐昇华、渲染,如同时光被岁月包容。
邵如松静静喝着,看到望向自己不发一语的江元寒,突然回忆起高中时的点滴,忍不住提了自己内心一直在意的事:「跟以前相比你真的变好多。」
江元寒不知道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笑了笑回:「你应该没有资格说我吧!」
「你以前比较可爱的说。」邵如松嘟嚷着。
江元寒挑眉:「那我现在就不可爱了吗?」
邵如松耸肩道:「你要不看看大家都怎么说你的,冷酷,一板一眼,不通人情。」
「你也这么觉得?」江元寒凑近,在他耳边低语。
邵如松撇开头,揉了揉发烫的耳垂道:「一开始觉得是,但最近相处下来,觉得你偶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吧!就一点点。」
看着他一脸不坦承,江元寒忍不住笑了:「那是只对你才会这样,在大眾面前我还是会维持我的人设。」
邵如松忍不住笑出声:「所以说你那人设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好奇?」江元寒抬起头问。
邵如松点头:「嗯,我好奇。」
江元寒晃了晃酒杯,盯着杯中左右摇摆的液体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几年开始帮忙接管家业,经歷过几次商场间的尔虞我诈,很快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天真了,其实也没怎么多想,渐渐就变成这样了,总不能要我当个乖巧可爱,什么都不懂的富二代吧!」
看着喝了点酒而脸颊泛红的邵如松,江元寒低下声说:「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毫无防备。」
环境让江元寒被迫改变,但是最纯粹的他依然存在,只是藏着掩着,全世界只给一人看到。
邵如松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江元寒对自己有意思,但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他要这样。
难不成是因为那场交易,勾起了他的兴趣?
还是想趁着结婚前跟自己玩玩?
邵如松最近都在躲避着,他怕自己深陷,然后等江元寒结婚后会被狠狠甩开。感受过天堂般的快乐再瞬间跌入地狱,那样太痛苦了,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体会。
他知道自己深藏多年的感情就像潘朵拉的盒子,绝对不能够打开。
邵如松抬起头,眼神幽深道:「江元寒,我们是朋友吧?」
江元寒垂眸,眼神微微闪烁:「是,一直都是。」
他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层薄纸,我看的过去你也看的过来,只是没人愿意去戳破。
江元寒怕邵如松拒绝自己,他只好不断试探,不断拋球给对方,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我喜欢你」。
邵如松觉得自己配不上江元寒,只好一直闪躲,反覆逃避,就怕连朋友都做不成,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邵如松隐隐感觉到酒意上头,怕醉了的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行为,他起身道:「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江元寒猛地握住他的手掌,语气眷恋:「不再多留一会吗?」
「明天还要上班。」邵如松淡淡地说。
江元寒垂着眼,声音微哑,用一点点撒娇的口吻祈求:「你不要去上班,好吗?」
邵如松心头一揪,狠狠地咬了自己的下唇叹气道:「这不是一个老闆会对员工说的话。」
江元寒嘴唇微张,似乎正要说点什么。
可这次邵如松却抢先他开口:「也不是一个朋友该说的话。」
江元寒倏地愣住,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他茫然地松开紧握着的手,随着邵如松抽身,那仅存的一点温度也荡然无存,在这六月的初夏,江元寒竟感到一丝冰冷。
狠下心离开后,邵如松一个人游荡在夜晚的海城市中心,不同于平日的繁华喧嚣,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此刻竟是格外清冷,只有路旁几隻野猫野狗偶尔发出的叫声,在空旷的街头独自回响。
邵如松拖着步伐,黑色皮鞋与柏油路面发出「喀拉喀拉」的撞击声,在这一片寂静中,散发出一种孤寂与悵然。
海风打在他的脸上,湿冷、苦咸,邵如松拉了拉西装,想阻挡住自己的所有感官。
这样就好了,忍了十年,难道还忍不过这一个多月吗?
低下头看到胸前随风飘盪的靛青色领带,邵如松轻轻地捧了起来,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的小心,上头残存的温柔另他眷恋。
他笑了,淡淡地笑了,但那笑容很痛,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