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晚上九点半,刚过下班的巔峰时段,街道上的车子相比前几个小时已经少了许多,三月多的海城正值梅雨季,处在这季节交替的时刻,冬日残留着的寒气夹杂连日不断的阴雨,使人不免心生烦躁。
海城顾名思义靠海,有着全国第一大港,商业发达,高楼大厦林立,当地人都笑称这里的金融机构比便利商店还多,虽然这实在是夸张了点,但每走几步就会出现的银行、证卷商等,也一再说明了这句话并非是空穴来风。
「叮铃!」清脆的门铃声响起,黄昏酒吧充满岁月痕跡的木製大门被人推开,伴随而来的还有外头湿冷的空气。
吧檯上帅气的调酒小弟暂停擦杯子的动作,望向门口露出招牌笑容。
「欢迎光临,一位吗?」
郭青安抖了抖手中湿漉漉的伞,拍掉大衣上沾到的几滴水珠,一脸风尘僕僕地说:「不,我和朋友约好了,他应该已经到了。」
然后他朝着四周张望,果不其然在角落找到了死党,他虽然选了个低调的角落位,但仍然隐藏不住那帅气的脸庞,旁边围了好几个美女,他就坐在中间有说有笑的,举手投足风流倜儻,一眼一笑不知道能够迷倒多少人。
「嘿呦,还是这么热闹啊!」郭青安挥手走过去,打断了聊得正兴奋的眾人。
「你可终于来了。」邵如松也朝他打招呼,然后摆了摆手驱散身旁的美女们。
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弯下腰,低胸性感的背心凸显了她那傲人的上胸,她刻意贴近邵如松,将写着自己ig帐号的纸条放进他西装前的口袋,然后拋了个媚眼说:「再联络啊,帅哥!」
郭青安盯着美女离去的背影,内心暗自替她惋惜,因为他那帅死人不偿命的死党是不可能会喜欢她的。
「喂,你这是看呆了吗?」邵如松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郭青安收回视线,一脸正经地说:「那怎么可能,我对我老婆可是始终如一。」
邵如松笑了笑:「也是,你当初可是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追到小惠。」
「那当然,我这辈子只爱她一人。」郭青安一脸幸福。
邵如松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口粮,无奈地说:「行了行了,都听你说几次了。」接着招手叫来服务生点酒。
「你呢?这么多年了还是单身,你现在这地位和长相,身边也少不了追求者吧!」郭青安问。
邵如松深邃的瞳孔闪过一丝惆悵,眼底尽是道不尽的孤寂。
郭青安叹了口气:「唉,你还是只喜欢他?」
「嗯。」邵如松淡淡地应声。
沉默了几秒鐘后,郭青安率先道:「嘖,谁想得到你看起来一脸花花公子,其实是个纯情boy,暗恋人家十年还不打算告白。」
「打扰了,这是两位先生点的马丁尼。」此时服务生端来两杯调酒,不小心就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偷瞄了一眼邵如松,好奇这位大帅哥是哪里纯情,可惜别桌有客人喊着要点单,身为一位认真工作的好青年,纵使内心再八卦,也只好依依不捨地离开了。
酒吧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虽然萤幕已经暗了不少,画面看起来灰濛濛的,硬是把1080p的影像播成360p,但声音却还是非常清楚,此刻正播着晚间新闻的回放。
「江式集团大老闆江飞荣前阵子宣布,其二公子江元寒将于今年七月,与吕式集团的小女儿吕夜筠结婚,江、吕两家已经合作多年,外界多推定这是场政治联姻,此消息一出,也使得两家旗下各企业的股票大涨,发布后短短两小时就抵达涨停板…」
郭青安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然后幽幽地说:「可惜啊,纯情boy要变失恋boy囉!你再不出手,七月过后他就是别人的了,你这是未战先败啊!」
没错,电视里说的江元寒正是他们话题中的主角,也就是邵如松暗恋十年的对象,他从高二就喜欢上了,只可惜之后十年两人都没再有联络,他就这样偷偷喜欢着对方,好在江元寒身为大财团的二公子,电视上少不了他的消息,邵如松这几年来都藉此偷偷关注他,没想到最后还是等来了他要结婚的消息。
邵如松没有勇气追求,他们不只性别上存在问题,连家世背景都是障碍,十年前是如此,现在依旧是如此。
他端起酒杯轻轻地晃着,一双深邃的眸子随着杯中马丁尼清澈的液体打转,瞳孔深处彷彿也随之泛起一层层涟漪。
「没关係,这样就好,本来就不可能,七月过后我也才总算能死了这条心。」邵如松一脸豁然。
接着他举起酒杯,和郭青安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这间酒吧的招牌就是马丁尼,不同于一般常喝到的辣口,反而特别香醇温顺,他们俩每次来都一定会点上一杯,但此刻邵如松却只觉得特别呛口,从舌尖一路烧到心头,令人刺痛难耐。
看他放下空了的酒杯,郭青安转移话题。
「你这大忙人,怎么突然约我?」
邵如松笑了笑:「你前阵子不是好不容易升上队长了?都还没好好给你庆祝呢!」
讲到这事郭青安就开心,脸上尽是藏不住的笑容,只见他难掩兴奋地说:「谢啦!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要不是前阵子破获了那桩连续杀人案,我也没有机会升上队长,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出头了。」
说完他又点了两杯玛格丽特,打算一口气集满调酒之王与调酒之后,然后举着空了的酒杯说:「庆祝我升上队长,今天来个不醉不归,你请客啊!」
邵如松无语地看着他:「我请客自然没问题,可你醉醺醺的回去,不怕小惠生气?」
闻言郭青安拍了拍脑袋说:「对吼,给忘了。」
饶是如此,再喝一杯玛格丽特也是没问题的,郭青安一边啜饮新端上来的酒,一边关心起邵如松的近况。
「你最近怎么样,忙吗?」
「忙,尤其是江、吕两家结婚的消息一出,无亦是对国内的金融市场拋出一枚炸弹,最近事情多到快处理不完了。」
「唉,看来投资公司也不是这么好混的,还以为总经理会比较轻松点呢!」
「怎么可能,我这位置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头顶被董事会给压着,下面还要管理各大部门,我的每个决策背后都是几亿的资金再跳动,压力可大了。」邵如松摇了摇头。
郭青安一脸惊讶:「谁想的到,连续三年被商业週刊评选为最佳ceo的你,竟然会有这种烦恼。」
「我还打算忙完这阵子后,辞了现在这份工作。」邵如松突然拋出个重弹。
被这惊人的消息给呛到,郭青安大力咳了几下,缓过来后才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你要换工作?」
邵如松点头。
郭青安皱眉道:「不是吧,你捨得放弃这么高薪的工作?」
「虽然高薪,可我不喜欢。」
郭青安这就疑惑了,他不解地问:「你不喜欢干嘛还做,我记得当初毕业是你自己说想进投资公司。」
邵如松叹了口气:「当初想说做投资公司有机会遇上他,能够明目张胆地帮他一把,会努力爬上这个位置也是希望能够在遇到他时,能抬头挺胸站在旁边,既然做不成恋人,至少还可以当朋友。」
「原来你是打算公器私用啊!」郭青安被他这老谋深算的计划给惊呆了。
邵如松又继续补充:「哪知道这么多年,连一次遇上的机会都没有,可能我们也真的没有缘份吧!」
郭青安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好奇地问:「那你接下来是打算去哪?」
邵如松耸了耸肩:「还没想好,有人找的话看情况,没人的话我想去一般的公司,当个小小的部门经理就好,反正这几年我也赚够了,之后只想安逸过日子。」
郭青安觉得他这死党也真够苦命了,童年已经过的不好,出社会后好不容易自由了,工作上也是金字塔顶端的那群,可惜老天爷硬是不放过他,让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也快十一点了,郭青安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像以往一样陪着邵如松喝个通霄。
他率先起身道:「抱歉啦不能继续陪你,小惠还在家里等我,不能太晚回去。」然后拍了拍好友的背说:「兄弟,保重啦,祝福你能找到其他喜欢的人。」
邵如松理解地说:「嗯,快回去吧!」
「掰掰,之后再约啊!」之后郭青安就拎着大衣往门口走去。
邵如松看着他好友匆匆的背影,心想:「一个人也没那么糟糕嘛,自由自在的,想多晚回就多晚回,多好!」
安慰一下自己后,他伸手招来服务生结帐,然后披着夜色回到那空荡荡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