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我要再婚了」
中学毕业没多久,我家那个当了九年鰥夫的老爸,在庆祝我考上一流高中的餐会结束后,边开着车边抽着菸,这么对我说的
「是嘛,都单身这么久了,你也是该有喜欢的人了」我并没有太过于讶异
「希,我还是很爱你妈」也许是见到我太过平稳,老爸带着些许担心的说着
「我已经长大了,臭老头,你不用再顾虑我,哪天带回来让我见见是哪个倒楣的女人栽在你手里吧」
「臭小鬼眼里越来越没大人了呢」抱怨归抱怨,嘴角那藏不住的喜悦还是透露出来,有多么紧张怕我不接受
如果时间能重来,我绝对不会再说出,我要见〝她〞这种事
我对她几乎是一见钟情,但同时也伴随着失恋一起,因为她是要跟老爸结婚的人
「你好,我是刘怡琳,你就是咏希吧,长的很清秀呢,你的妈妈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喂喂,好歹也有我的基因吧」
老爸跟那个人斗嘴的内容我不记得了
只知道,金色的大波浪捲,漂亮的眼眸,微噘的嘴唇,还有落落大方的个性
我的眼里只有她,那个时候我的思绪几乎被她佔住
这很不妙呢…
「我说老爸阿,你们结婚后我就留在这自己住吧」
「臭小鬼你说什么?」
「你不是刚好要把家和工厂一起搬去别得地方,那这间先留给我吧」
「怎么会想这样?」
「这里离我高中比较近,也比较方便,况且这是妈妈跟你结婚一起买的,这样卖掉有点可惜吧?」尽可能地说出冠冕堂皇的话来说服老爸,也说服自己
「…你是不是讨厌怡琳?你大可直接说,不用顾虑我」
「我没有讨厌她的理由吧?而且老头你会不知道你女儿才没顾虑过你吗?」
「…我知道了臭小鬼,傢俱那些我都会留给你的,我们那边会另外买」
「谢了老爸」
「不过有空还是来我们这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恩,我知道」
就这样我住在原本的地方,老爸跟怡琳搬出去住,我偶尔也会去吃个晚饭什么的,吃完饭的心情一次比一次沉重,去吃饭的时间也拉长
本来两三天去一次,再来变一星期去一次,最后乾脆一个月
但在三个月后,得知我要当姊姊了,还不确定是妹妹或弟弟,但看到老爸那开心的模样,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吧
给了祝福后,我就没再去吃过饭了
「臭小鬼,你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了?」
接起电话时,大概就有预感是要说什么了
「要期中考了,我没时间回去」当然也想好相对应的回话
「回来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等考完我会回去吃饭,不要打电话过来特地说这种事」握紧拳头,死命地想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我不是男的?
为什么我不能比老爸更早相遇到她?
为什么我要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最近你可以回家一趟吗?」
又过了一个月,再次接起电话,落寞的声音,任谁听到都知道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紧张的嚥下口水
「怡琳现在在家静养,我希望你能回来陪陪她…」
「静养!?到底怎么了?」
「……流產」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但唯独那个词直接穿透我的脑内
「…你说什么?臭老头这可不能开玩笑阿!怎么会流產!?」我对着电话咆啸着
「…怡琳去工作时…被撞到…就这样」果断的掛掉电话
我知道老爸现在一定是懊悔的在痛哭
妈妈过世的时候,老爸跟对方讲电话时也是这样,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
那个刚强的老爸,仍在我面前不争气的流下眼泪
要是让她请假留在家,要是请她主管多注意一下,要是…
把自己关在懊悔中,这些我都知道…
跟学校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有想要吃什么吗?」
怡琳安静地摇着头
「那我煮皮蛋瘦肉粥好吗?」
怡琳轻轻点了个头
「那等我一下」我转身进了厨房
好像只有我说话怡琳才肯理人,就连老爸对她说什么都没有回应
「给她一点时间」老爸是这么说的,然后就出差两个星期
除了洗澡、上厕所,她才会离开床上,其他时间便是坐着看着窗外,睏了就躺下
不只身体受到损害,心灵也变得残破不堪
「呼,来」一口一口,耐心地吹凉,深怕她烫着
「我们来吃药吧」
「刷个牙就来睡了吧」
「晚安,我明天会来叫你起床的」
日復一日,没有任何的起伏,任何的变化,两个星期就要结束,老爸也要出差回来了
「…真心疼你变成这样,希望你能跟老爸继续幸福下去」抚过怡琳的金色长发「我也该回去了」
伸了一下懒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看着那乾涩的嘴唇,我犹豫了
对不起…
低下头,我轻轻点了一下
这种不可能的感情也是该断了
叹口气,转身离开,衣角却被抓住
「!?」还醒着!?
我回过头发现她正看着我
「非、非常抱歉!我真、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缓缓地摇着头,那眼神极其温柔,张口开口,不知道再说什么
「渴了吗?我去拿水」
再次摇头,依然一张一合还有些微的声音
「…抱…」
「想去哪里走走吗?」
「…抱…我…」
「你疯了!」我诧异地看着她「别开玩笑!」
「抱我…」她坐起身,张开双臂,像是等我过去
…放下东西,我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
「这样就行了吧…」我松开手,用着爽朗的声音地说着,基本上快哭出来了
我被用力的跩下去
力气好大!?
意识过来时,我已经将她压在床上了
「…别开这种玩笑阿…我会当真的…明明已经要放弃地说」我流着泪,不断从脸颊滑落
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然后我跟她唇与唇交叠
我们做了
早上五点,带着冷意的清晨,穿好衣裳,我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里
喜悦、愧疚、懊悔,全部混砸在一起,概括起来就是复杂
喘息声、舒服的感觉,还有那种表情
绝对不能再回去了,会无法自拔的
那只不过是同情,不要认真
那次后,三个月我没再回去过,但是听老爸说,她开始会给一些回应,甚至可以做些简短的对话,然后每天都在进步,都在改变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边哭边安慰着自己
再次见面的地方已经是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