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文让施嘉试着爱上戏里的自己,也许是种调侃的说法,可施嘉鬼使神差的,居然真的有点动心。
对方说得并没有错,他之前总是用局外人的目光去看除英这个角色,觉得他性格奇怪,觉得他人设单薄,自然也就无法理解对方的爱恨。
虽然现在他也无法理解。
但他可以试着去学。
者文饰演的宗绪染的确很有魅力,当他穿着黑色的睡袍从别墅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时,他的神情是和戏外的随和洒脱完全不同的高深莫测。
他在戏外时常笑,一笑眼角就飞起无数道细碎的皱纹,气质儒雅。
可他在戏里却极少露出笑的模样,偶尔弯起嘴角,眼睛也都是冰的,冷的,总像是在嘲讽些什么。
好像他就是宗绪染本人,并不把其他人当做和自己平等的存在。
他冷酷地打量着俞清和施嘉饰演的陆文和除英,神色不明。
直到俞清表现得像是终于忍受不了那股灼灼的压力,眼神微动,他才走到茶几旁,俯身替自己倒了杯茶。
“阿文,你今天来得很早。”他淡淡道,语气温和。
他并没有再给另外两人倒,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慢慢跷起了腿。
俞清饰演的陆文神色显得有些踟蹰,他为这一瞬的踟蹰而暗自懊恼了几秒,腮边动了动,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咬了咬牙,然后对面前的人语气恭敬道,“最近有几件事......”
“阿文,我不喜欢吞吐啰嗦,你应该知道的。”宗绪染嘲道,十分感兴趣地将视线移到身后的美貌青年身上。
“新面孔?”他坐直了身体目光坦然地打量着对方,眼神饶有兴致。
陆文眼中的紧张一闪而过,他尽量用一种愉快轻松的口吻道,“是在西街的酒吧里看见的。”
“倒是只很好看的鸟儿,叫什么名字?”沙发上的男人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随意问道,他抿了口茶,一脸笑意盈盈。
“除英。”青年眨着脸上那双妩媚明亮的眼睛,低声道。
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质感,沙哑,轻柔,好像某种薄而软的金属,既冰冷坚硬,又有一种特别的柔软。
他解释着他名字是哪两个字,“除恶的除,英雄的英。”
谁知面前的宗绪染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虽不算大,可也很刺耳。
他的神情很不屑,看着眼前的青年时显得有些高高在上,哪怕他其实是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的。
他嘲弄地看了眼俞清,对方立即紧张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男人却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也可做英雄么?”
他刻意反问那个美貌的青年。
除英看了眼男人的脸,随即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道,“我不知道。”
他那头蜷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愈加显得他容色逼人,明艳非常。
者文忽然站起身,将他一把拉到自己怀里,抬起他的下巴打量了几秒。
末了,他对屋子里的另一个男人客气道,“阿文,这个礼物我很满意,你有心了。”
男人神色复杂,还残留着一点错愕。
而青年却只是安静被人拥抱着,眼神干净地回望着什么。
也许是他前途未卜的命运。
......
“咔!”
这一场施嘉终于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封跃叫过,其余人低下头,飞快地整理着手上的东西,准备下一场戏份。
施嘉去旁边让化妆师替他补了下妆,那个年轻的女孩状似不经意地问楚蕴今天怎么没来。
青年神情怔忪,轻声答道,“他生病了。”
“很严重吗?”
见她有些执着,青年抬头望了她一眼。
女孩儿急忙移开了视线,神色间略有些不自然。
施嘉摇摇头,“我不知道。”
对方替他整理好头发,小声解释道,“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我们没关系,”施嘉打断她,“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楚蕴面容俊美,哪怕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那样的长相和气质也颇为不俗。
施嘉对奢侈品不太敏感,化妆师却是整天浸淫在这里面的,自然看得出楚蕴上次穿的那件风衣外套质地上乘,出自哪里。
对方也许是施嘉的金主,看当时的情景,似乎更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这样,施嘉一个十八线演员能做封跃的电影的男主似乎也说得通了。
大部分人对于某类阶层总有一种向往的本能,这并不可耻,金钱能买到很多东西,使人生易如反掌。
何况楚蕴还那么年轻英俊,他身上带着点和一般明星不一样的东西,像一汪浑浊的海水,表面平静无波,内里深不可测,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既神秘,又危险。
视觉性动物总是很容易被这类生物所吸引。
可等他们痴迷地靠近后,才会发现那个人是堕落的深渊,是滚烫的明火。
抛却表面那层甜蜜虚幻的爱情外壳,那个人偏执疯狂的内里只会灼烧吞噬他所喜欢的一切。
他要别人和他一起沉沦。
可施嘉不愿意。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见那化妆师脸上明显的失望,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慢吞吞地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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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几场都是和者文的对戏,大部分都是些日常琐碎的镜头。
封跃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去描摹那些微小的细节,拍得认真又仔细。
摄影师贺光是和他合作过多年的老人,自然也知道对方曾经和施嘉的那一段,私底下还调侃他是不是旧情未了。
上次俞清和施嘉的床戏他也在现场,他眼睛多尖,那两人间肯定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封跃没答,只将他嘴里叼着的烟抽出来,随意地扔进了垃圾桶,“老子要戒烟,你还在我面前抽,到底什么意思?”
贺光神色愣愣的,骂道,“操,封跃,你不会是玩真的吧,你以后莫非还真和男人搅在一起,不结婚了?”
封跃以前烟瘾极重,压力大时一天能抽两三包,但施嘉不喜欢烟味,从前也总管着他,他们那一圈人还都笑话过。
“瞎放什么狗屁,人家根本瞧不上我呢。”封跃淡淡道。
说完,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另一边正背着台词的青年,对方眼皮向下耷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有点消沉,明明以前总是对什么东西都兴致勃勃的。
他知道他变了。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大部分的人到他这种地步其实也都放弃了,他也想过,至少心里应该会轻松很多。
可是不行。
他不自觉舔了舔后槽牙,眼神阴暗。
如果这个人以后的幸福与他毫无关系,他绝对会刻薄地希望对方干脆永远都不要得到幸福。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到极点的恶劣糟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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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文站在施嘉旁边笑道,“看来你已经摸到一点窍门了,今早那场很不错。”
施嘉闻言抬头,站起身朝他笑了笑,“谢谢,不过比起你和俞老师,我还有很多不足。”
“毕竟我和他都比你在这个圈子里多混了这么些年,总还是要有些本事傍身的,”者文笑容爽朗,拍拍他的肩膀,“不然那多丢人。”
施嘉看着他的脸,有片刻的失神,最后也慢慢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他的演技居然真的磨出来了,除英身上那种游离感被他表现得恰到好处。
他和者文在书房里拍的那些镜头很快便过了,众人的心情也都很好,暗想这电影倒是可以早点杀青。
只中间有一段,他坐在书桌上唱歌的戏份。
那也是者文第一次在这部戏里笑场,完全憋不住,全贡献在了他身上。
明明就几句简单的歌词,可他没一个字唱在调上,简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封跃从前见识过他魔音贯耳的威力,倒成了全场最镇定的人,只唇角微勾,抄着手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者文忍俊不禁,干脆拿起桌上的硬壳书去拍坐在上头的青年的脑袋,动作很轻,调侃的意味大过于责怪,一张原本在戏里严肃刻板的脸笑得几乎崩不住。
“你这什么破锣嗓子,公司没给你培训过吗?居然还是在电影里演一个歌手,我都要替你感到难为情了。”他又好气又好笑。
施嘉神色尴尬,捂着脑袋神色委屈。
“声乐老师好多年前就说过我没救了,天生的啊。”他老实答道,音域窄确实没有办法。
所有人都被这阵愉快的气氛感染,七嘴八舌地调侃起坐在桌上的青年来。
电影原本还有一场施嘉和者文在地毯上的亲热戏,封跃不知为何删了,临时换了另一版剧本。
让者文在施嘉赤裸的背上画画。
细软的笔刷挨到肌肤有些发痒,青年却并没有躲闪,像个最尽职的模特儿,隐在黑暗中的神色有种漫不经心的性感。
他的身体很瘦,穿上戏里那身白裙子时显得修长漂亮,可脱下来后,腰腹上两侧肋骨便分外明显。
者文发挥得极好,沉着脸在青年雪白的后背着墨上色,沿着嶙峋的肩胛骨到下方令人遐想的流畅腰线,布料下的臀部挺翘饱满,这地方倒和他上面的清纯干净不大一样,显出些**的色彩。
镜头很稳,凑得极近,能捕捉到男人眼中痴迷一般的赞叹和微微发紧的呼吸。
伏在书桌上的青年好似一只雪白的羔羊,那样无辜而不设防地匍匐在猎人脚下。
者文很快丢下笔,抓着青年的长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画完了,可惜你看不到。”
施嘉问他,“是什么?”
眼神还是野的,桀骜不驯,并不像只甘心认输的温驯金丝雀。
他的额发早在刚才的过程中湿了,鼻尖上沁出层薄汗,鬓角凌乱地贴在脸侧,颜色和背上的浓墨一般深重。
“一只鸟,”者文轻笑一声,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着,他伸出手,紧紧地攥着青年如云波一般的长发,用沙哑的气音道,“像你一样可爱。”
他做了个顶胯的动作,青年半眯着眼,用满是水气的目光望着凑过来的镜头。
他的唇那样鲜红饱满,像衔了一瓣儿玫瑰花,眼神天真而干净,长发松散,肆意地倾泻着,真像只被人囚住双翅的鸟。
几乎所有人都小心地屏住了呼吸,兰鹊和贺光十分尽职,且配合默契,仿造的自然光源静静流淌,光这一个眼神就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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