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司徒原见梁愿没有回他,而是少有的发了呆,便叫了叫他。
梁愿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目光恢复如初,轻轻咳了两声,小声问司徒原:“城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是并没有想要回答司徒原的意思。
索幸司徒原在他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原原本本的汇报了城外的情况:“根据您的指示,严查入城者身份,除了那几个日本学者,一个兵、一个特务都没有放进来,不过那些乔装打扮的日本特务被拦在门外以后好像并没有特别吃惊,就好像是都提前知道这件事似的,在城外安安生生的找地方住下来,我担心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或者那些人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特务已经……”
大爷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勾起了嘴角:“真是有意思,派人盯紧那几个日本学者。”
“阿辞,你怎么……?”林姑娘见着梁司令走了,忙问楚辞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记得当年她随父亲游欧洲时在英国遇到的那个极富才华和天赋的男孩子,没想到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楚辞看了梁先生一眼,林姑娘挽着梁先生的胳膊笑着说:“这是我的丈夫,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楚辞呼了一口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楚辞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当年的事情,他在乎大爷的名声,感情的事情只字不提。
可是林姑娘有一颗玲珑心怎么能不懂,看了一眼梁先生,梁先生默契的点了点头,两个人相视一笑:“阿辞,我们两个这次回国打算留在国内,边教书边做研究,我记得你对古建筑也十分感兴趣,不如你跟我们一起?”梁林二人也是惜才的,见着楚辞有些为难,林姑娘笑着说:“阿辞,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用着急给我们答复。”
楚辞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我先失陪一下。”
楚辞的心思有些慌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洗了把脸。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装女人,可这些年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他知道这样他很自私,如果他离开了,阿哥或许会有一个正常的家吧……整理了情绪,楚辞出了门。
“真不明白,这样一个病弱又狂妄自大的国家有什么好交流的,真是浪费时间。”
“松下先生,这都是为了帝国大计。”
“哼,都是些狂妄自大的家伙,战争,是建筑史上的灾难。”
“可您刚刚也说了,支那的建筑都是从我们大日本帝国学来了,这些赝品不值一提。”
楚辞依稀听到了一些字眼微微皱眉,循着声音跟了过去。
“这次小泉先生亲自带队进入燕城,可见他的重视,还请松下先生务必配合。”
“设计这城防的人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被帝国所用……”
“您好。”
“谁?”楚辞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跟着那两个人,却不成想被一个人给叫住了,他一惊,回头看到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当年还以为阁下是段先生的人,却没想到您是在梁司令处任职。”男人说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一字一字的说着,很明显是个日本人了。
楚辞只觉得这个人眼熟,向后退了一步,歪着头有些警戒的看他。
“本以为小泉先生是贵国军方的人,没想到还是位建筑学的专家。”来人脚下的皮靴一步一步的踏在地上,和说话的声音一样带着些许的鄙视和傲慢,却是楚辞最熟悉的声音,楚辞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弯着眼睛叫了声:“阿……梁司令。”
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的喊自己“梁司令”,梁愿挑了挑眉,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面前这个日本人的视线。
那人大方的把实现落在梁愿身上,扬了扬下巴,笑着说:“看来阁下就是梁司令了。”
“小泉先生慧眼如炬。”
“哪里哪里,梁先生人中龙凤,鄙人与梁司令素未谋面,但对梁司令的威名早有耳闻。”
“呵,小泉先生中文说得不错,看来您对中国早有企图啊。”梁愿喜欢敞开天窗说亮话,直戳人的赃心眼。
“中国很有意思。”小泉次一郎并不尴尬,看了看梁愿身后没有完全被挡住的楚辞,问道:“不知梁司令身后的这位是?”
楚辞听到那个日本人提到了他,竖着兔子耳朵又往梁愿的身后挪了挪。梁愿感受到小兔子在自己身后不安地快炸了毛,两只小爪子拽了拽自己衣服的后摆,挑眉反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邀请名单里好像并没有小泉先生吧?”梁愿虽然没有和小泉次一郎见过,可也算是两年前打过交道的“老熟人”了,之前梁愿让司徒追重点注意这几个日本来的学者,自然没有费什么功夫就能找出来他。
小泉次一郎一时也想不出眼前这位梁司令是怎么一下子就认出自己的,便笑着说:“中国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想必梁司令不会不欢迎鄙人吧。”小泉次一郎自认为十分了解中国人,在他看来,支那人虚伪、爱面子,尤其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然而他并不知道,中国人里其实还有这个类型的。
“啧,看来您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上的倭瓜味儿发馊,讨人嫌。”梁愿笑着回答,直言不讳,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既然小泉先生也是当兵的,自然知道‘军令大如天’,梁某接到的命令是接待贵国的建筑学学者,自然要遵守命令,您这样不请自来的,还真是不客气。”‘有朋自远方来’?我看你这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把自己当成这儿的主人了。
小泉次一郎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自己留情面,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语气稍微放低了些:“燕城是个好地方,鄙人难得有机会拜访,难道梁司令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呵,”梁愿冷哼一声,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燕城的确是个好地方,但中国还有一个词叫‘入乡随俗’,小泉先生既然来了中国,就应该安安分分的守中国的规矩。您既然想来燕城,还麻烦您下回光明正大的。”梁愿抬手摆了摆食指和中指,招来了警卫:“把小泉先生送出城,要活着、四肢健全的送出去,若是小泉先生出了什么闪失拿你们试问!”这后半句话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说给小泉次一郎听,让他想到了两年前的事,心中了然。
小泉次一郎见事已成定局,有些狼狈,笑的说:“鄙人十分欣赏梁司令,本想这次跟梁司令好好聊聊,看来是没有缘分了。”说完,脸上又勾起了另一种富有深意的笑,眼神像是透过梁愿一般看着他身后的人,用日语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相信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说完,冲梁愿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扬起下巴走了。
梁愿看着小泉次一郎的背影微微皱眉,拉着楚辞往反方向大步走着。
楚辞本来在梁愿身后听得偷乐,忽然被他这么一拉,吓了一跳。楚辞个子小,迈的步子不如梁愿的大,只能把频率调快,半走半跑的状态跟在他的身后,气息微喘。可是抬头瞧着梁愿有些严肃的神情又有些害怕,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可是又想不出来做错了什么,于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梁愿把他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关上门,自己靠在桌子上双手盘在胸前,挑眉看着楚辞。
楚辞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笔直站在梁愿面前,脚尖捧着脚尖,耷拉着脑袋。他被梁愿看得心里发毛,抠着手指头不安地叫他:“阿哥……”声音软软的,差点让大爷破了功。
梁愿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扬起了下巴:“咳,撒娇也没有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媳妇儿好可爱呀,怎么办?“判官”的威严要不保了。
果然吓唬还是有用的,小兔子炸了毛,一五一十地交待着:“我刚刚去了趟洗手间,结果听见了两个日本人在说坏话就悄悄跟上去了,结果被那个人给发现了,那个人我之前见过,在替越老板解围的时候,还……”楚辞瞧着大爷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自己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闭着眼承认道:“还是说得日语。”
梁愿看着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此刻正闭着眼一副打算英勇就义的模样的小媳妇,眯着眼,随后还是忍不住一把把人拽到自己的怀里。楚辞一惊,睁开眼,撞上大爷深邃的眸,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软软的说:“阿哥……对不起……可是我当时听到了那两个人说中国的建筑是赝品,还说什么要配合刚才那个人搞什么阴谋,还要打探燕城的城防,那我都听见了肯定得保护阿哥不让你吃亏呀,就跟过去了……”楚辞也正经挺委屈。
看着小媳妇委屈得小模样,忍着笑逗他:“还有呢?”梁愿也不知道平日里软软的小家伙怎么就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胆子这么大,净做些不怕被人看出来的事儿。
“还有……?”楚辞被问懵了,仰着小脸问道。
梁家大爷不怕世人议论他喜欢男人,可他不能让人议论他的宝儿躲在后宅里头装成女人见不得光,义正言辞地教育着:“还有不该不听夫君的话做危险的事,重复一遍。”
“啊……啊?”楚辞微微一愣,脸颊泛起了红,小声说:“不该不听阿哥的话做危险的事……”
梁愿忍着笑,装成凶神恶煞一般瞪了他一眼:“错了,重新说!”
楚辞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炸着毛把头埋进梁愿的胸膛,红着脸闷着声音语速极快地又重复了一遍:“还有不该不听夫君的话做危险的事。”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撒娇。
梁愿的胸膛发热,喉咙抖了一下,无奈的说:“你呀,就看准了我拿你没办法……”抬手给小兔子顺毛。
楚辞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两只小兔子爪子握住梁愿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提醒他说:“阿哥,他们在商量燕城的城防呢。”
梁愿笑:“你对自己设计的的东西这么没信心呀?”
楚辞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当然不是啦,给他们稿子都不一定能研究明白!”
梁愿捏了捏楚辞的小鼻子,笑着说:“是是是,我媳妇儿最厉害了,这次我们家乖宝儿还助为夫刺探到了重大军情,简直就是立了大功!”楚辞挂在大爷的脖子上,红着小脸“咯咯”的笑着,心里也做了决定。
南京那边传来消息,说打算成立一所航空学院,专门培养飞行员。北边的高校得到消息要比南边晚一些,学校里不乏热血青年,大家讨论的热烈。
“听说了么,南京那边要建个航空学校。”
“太好了!早就该建一所这样的学校了!”
“这样就再也不怕敌人空袭了!”
“那你要报吗?”
……
热血的人很多,可真正打算报名的人却很少,对于航空这个领域来说,大家都是陌生的,许多人不怕死,可怕落下个尸骨无存的结局。学生们宁愿去报名参军,也没把自己的名字填在报名表上。
梁豫找老师要了一张报名表,夹在书里,思来想去好几天,在报名截止的那一天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片炙热的土地上□□味儿越来越重,从迷梦中苏醒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楚辞最终还是回绝了梁先生和林姑娘:“抱歉,我想我还是应该先留在燕城,这边的城防还需要完善,我不能半途而废……”劝说阿辞走的理由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可是无论是什么理由,都可以成为他留下来的理由。
楚辞的决定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梁林二位并没有感到惊讶,梁先生表示遗憾,笑着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们理解您的决定。”
“我们保持联系,若是你想来同我们一起做研究,我们随时欢迎。”
楚辞笑着说:“好。”
梁司令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媳妇儿的心思,虽说没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可梁司令的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若是楚辞真跟着他们离开燕城,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儿,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梁司令心里想:不走就不走吧,天塌下来有自己顶着,害怕砸着自己媳妇儿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