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罪人,她不想继续作孽。
古言玉到底还是心疼得不行,起身将秦暮珊从地上扶起来,拿了帕子给她拭泪,慢声慢气道:“你小舅舅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思,一切都已经迟了。”
什么意思?秦暮珊不懂。
古言玉舍不得她继续落泪:“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林家的婚事我会去退的,祖母那里,我也会说通,这些天你便就呆在澜西院里,哪里也不要去了。”
“可是…”这便完了?哪里有那么轻松?
“没有什么可是,就当做你犯了错,我罚你禁足好了,”古言玉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温声道:“你听我的,好好在屋里呆着,旁的事情,我自会为你办妥。”
秦暮珊一股热泪涌上来。
古言玉也不由地红了眼眶,给她拭泪道:“到底是我女儿,你既然心意已定,我又如何舍得让你遗憾终生?况且,况且你小舅舅也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就算我不愿意让你嫁给他,他如今也是不会同意的,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
道,谁能拧得过他?”
和秦暮珊又说了好些话,古言玉一脸愁容地回到秋兰院。
刚进门,秦荀殷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弄明白没有?”
古言玉喝了口茶,对秦荀殷道:“选个时间去林家把婚事退了吧,说到底,也是我粗心大意,竟然没看明白他们之间那点不同寻常的事情。”
虽然早有所料,但听到古言玉给出肯定的答复,秦荀殷未免还是觉得吃惊。
“珊姐儿从小就喜欢黏五弟,以前每次五弟过来,五弟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我当她年纪小,便也没有多想,谁知道不知不觉间竟然就生出这般的事情来,”古言玉琢磨着秦荀殷的脸色,“我知道这事实在是离谱,可从亲缘关系上讲,珊姐儿并非我亲生的孩子,只要迈过了我这道坎,便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荀殷听着就挑了挑眉。
古言玉有点讪讪然,拉了拉秦荀殷的手,继续说道:“五弟本就对珊姐儿有意,以前是不知道珊姐儿的心思,所以
才藏着掖着,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又怎么可能放手,与其让他闹出事情来,倒不如我们搭把手,高高兴兴地把这事给办成了,岂不是更好?”
秦荀殷忍不住笑问:“你到底是心疼古言笙还是心疼珊姐儿?”
“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女儿,我当然都心疼的,”古言玉道,“况且五弟二十三了身边还连个侍妾都没有,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对珊姐儿的心意吗?”
秦荀殷道:“所以我能怎么做?”
古言玉眼睛一亮:“母亲那里,就要靠侯爷您了,您找个好点的理由跟母亲说这件事情,尽量让母亲心里的疙瘩不要那么深,也不要怪罪珊姐儿。”
秦荀殷:“你觉得可能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番外4
古言玉拉着他的衣袖甜甜地笑:“那就要看侯爷您的本事了啊!”
古言笙回到古府,先去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拉了他的手,让蒋映红将今日媒婆上门说亲的事情讲给古言笙听,对方是二品大员的女儿,嫡出,写得一手好字,人也漂亮。
类似这种事情古言笙已经听了无数,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坐到老太太的身边,温声道:“祖母,我明日便开始准备聘礼,您给孙儿选个吉日吧,孙儿好去威远侯府提亲。”
“好好好,可算是愿意成亲了,早知道你喜欢字写得好的姑娘……”老太太话音一顿,“你说去哪里提亲来着?”
“威远侯府,就是姐姐家。”古言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老太太眉目凝了凝,威远侯府如今还未成婚的女儿只有两个,大的是秦暮珊,小的是秦暮瞳,可是秦暮珊已经定亲了,秦暮瞳可是古言笙血亲的亲外甥。
老太太不敢置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莫不是说错了?是威远侯府?”
“不是,孙儿喜欢威远侯府的秦暮珊,要娶她为妻,祖母,您别太激动,孙儿喜欢她已经很久了,今日也跟姐姐商量好,姐姐会去把与林家的亲事给退了,到时候我就亲自去下聘。”
老太太想,她这个孙儿莫不是有病?
怎么想的,竟然要娶自己的外甥女?
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而站在旁边的蒋映红更是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她自嫁到古家,逐渐得到了老太太的喜欢和信重,古宏也对她极好,古言笙几个儿女虽然跟她不是特别亲厚,但也算敬重有加,因此她也是掏出了心窝子为古言笙的婚事奔走。
谁知这古言笙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喜欢,她真是焦头烂额。
乍一听他准备娶妻,蒋映红可算是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这口气还未彻底松下,就又被用力地提了起来,直憋得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笙哥儿,这可不是小事情,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蒋映红反应过来后问。
古言笙表情称不上郑重,但绝非没有玩笑的意思,他道:“事关珊姐儿的名节,我当然不会胡说,母亲且放心,这事我会自己办,不会让您为难的。”
蒋映红觉着这种有违礼法的事情只怕没那么容易办妥,僵硬地问:“你准备怎么办?”
古言笙没有正面回答:“我自会办妥的。”
古言笙实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老太太最是知道他的脾性,古言笙就是一根筋,认准的事情、认定的人那便是定了的,谁说也没有用,他想要秦暮珊,那就必要得到。
老太太觉得揪心,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次日,古言笙进宫,散朝的时候特意留了下来与皇上说话,而,古言玉则想着,这种事情根本不好拖延,便就在当日前往了林家,与林家商量了退婚之事。
威远侯府乃是超品,林家老大爷不过是个三品,古言玉乃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夫人,加之古言笙在朝中的地位,就算秦荀殷不来,只来了古言玉,在体面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古言玉姿态放得低,在林夫人面前唉声叹气:“都是我的不是,没有把女儿教好,那孩子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稀里糊涂地给她定了亲事,结果那却整日闷闷不乐,我多方观察,这才看出些端倪来。”
“是我家姑娘配不上你们家长子,这事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便不能当做不知道,否则岂不是对不住贵公子?所以只能上门来退婚,对外您只管说是你们林家不满意我们秦家的女儿,主动提出的退婚之事,我们秦家绝对毫无意见。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办了,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两家人之间的关系才好,还望嫂嫂能够原谅。”古言玉敛衽道。
林夫人见古言玉不仅姿态放得低,而且还特意让她把过错尽数推到威远侯府的头上,心中的怒气就已经消散了一半,诚如古言玉所言,让她儿子娶一个心中藏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实在是委屈了他儿子,而且娶了这样的女人进门,今后还不定闹出多少事情来。
只是这桩婚事黄了,只怕再难找到像威远侯府这般高门出身的贵女了。
林夫人很遗憾,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便道:“等老爷回来,我会和老爷好生说说这件事情的,到时候我们便请媒人去退了这门婚事。”
古言玉既感激且惭愧,但到底还是微微松了口气:“多谢嫂嫂。”
古言玉回到威远侯府已经是下午,秦荀殷不知道在忙什么,还未回来,古言玉晚上的时候才见到秦荀殷,他一走进来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来。
古言玉道:“怎么了?”
“你那弟弟当真好本事,他越过所有人直接求到了皇上的面前,在皇上的御书房外跪着请罪,说他能为皇上肝脑涂地,为皇上的江山社稷废寝忘食,说他这一生都可以为造福万民而奋勇向前,但唯有一件事,只有完成了那件事,只有完成了他唯一的心愿,他才能真的心无旁骛,为皇上为百姓谋福,求皇上答应他的不情之请。”秦荀殷道。
古言玉当然能猜出是什么事情,坦白说,她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想当初秦荀殷还不是走的这条捷径?有捷径不走,岂不是傻?
“那皇上怎么说?”古言玉问。
“皇上说,随便他怎么折腾,他懒得管。”秦荀殷道。
皇上说懒得管,便是已经答应的意思,但是他不想插手,省得别人戳他的脊梁骨,而古言笙求到皇上的面前,便是为了防止有人拿这件事弹劾他,也是为了让太夫人和古宏放心,更是为了堵悠悠众口。
一箭三雕,有何不可。
而林家那边的人,显然也不想拖延,没两天就上门来退了婚事,秦荀殷亲自去跟太夫人说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正反太夫人最后也摆出一副“懒得管”的姿态来。
秦暮珊在屋里做针线,秦暮宇来看她,秦暮珊正在绣一座屏风,秦暮珊其实不大喜欢刺绣,但是跟在古言玉身边久了,耳濡目染,竟然也练出了一手不错的绣功来,这百鸟朝凤的屏风很不好绣,但是她竟然也能驾驭。
秦暮珊请秦暮宇到屋里喝茶,秦暮宇望着出落得越发俏丽的妹妹,难免有些感慨。
秦暮宇自小就知道他们的身份,太夫人不喜欢他们,后来古言玉进了府,慢慢地竟然也让太夫人接受了他们的存在,再后来,年龄稍微大一点,便和府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们逐渐交好起来,古言玉虽然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但是待他们兄妹和她亲生的并无不同。
这次秦暮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她非但没有责怪,反而默默地将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干净,给秦暮珊扫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来。
宰相夫人,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看似遥不可及,却因为他们有那样护他们的母亲,轻而易举地就落到了秦暮珊的头上。
秦暮宇很是感慨。
他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可以安心了。”
秦暮珊拿针的手顿了顿,她和秦暮宇自小最是亲厚,她也最听秦暮宇的话,秦暮宇让她不要任性,她便没有任性,可是到底还是忍不住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秦暮宇道:“我听说,母亲在林夫人面前很是低声下气,为了你的事情,已不知道专程往祖母那里跑过多少回,还有父亲,专程去游说了祖母,祖母才放了手,不再过问了。”
秦暮珊知道,她和古言笙在一起,就是有违礼法和道德的,祖母难以接受实乃正常,她没有半点资格对祖母的不赞成而怀有怨气,她只能接受。
秦暮珊满面愧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有小舅舅,听说他在皇上的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上午,便是为了请求皇上答应让他娶你,皇上见他心意已定,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耽误朝廷大事,所以才松了口。当然,这是他应该做的,谁让他招惹谁不好,偏生要来招惹你。”
秦暮珊听着便很是讪然。
“我担心这件事情会影响到你的终生,特地去问了母亲,母亲说过几日小舅舅就要上门来提亲了,你也总算能得偿所愿。”秦暮宇道。
秦暮珊鼻子酸酸的。
秦暮宇像他们小时候古言玉摸她的脑袋那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发顶,那是一个安抚的动作,他道:“你不必忐忑,父亲母亲是真心疼爱我们,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你的。”
“只是往后,”秦暮宇颇有些头疼地说,“辈分也太乱了!”
是啊,那往后秦暮宇是叫她妹妹呢还是小舅妈呢?
这真是个令人脑仁疼的问题。
她在各种复杂的滋味中等来了古言笙亲自带着丰厚的聘礼上门,古言笙是个绝对的行动派,说做就做,说娶就娶,不带半点犹豫和拖延。
古言玉看了眼堆了满屋子的聘礼,指了指澜西院的方向,对古言笙道:“去看看她。”
秦暮珊知道今日古言笙来下聘,紧张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秦暮瞳几个都出去看热闹了,最该热闹的澜西院反应显得清清冷冷的。
她刚想派个人出去问问,就有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禀道:“姑娘,相爷过来了!”
秦暮珊一惊,紧张又惊喜地朝外看去,就见到穿着宝蓝色云纹直裰的古言笙笔挺地走了进来,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在捂嘴笑,被管事的丫鬟给遣散了。
古言笙嘴角微微含笑,在阳光下有种和煦温暖的少年味道。
他径直走到了堂屋里坐下,而秦暮珊还呆呆地望着他,仿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过来似的,有丫鬟奉上了茶,然后领着其余丫鬟一起退了下去。
堂屋里便只剩下古言笙和秦暮珊两个人。
第二百三十章 番外5
秦暮珊很是紧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还是那样的眼睛,可是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同了,那人就坐在木椅上,端起茶盅慢悠悠地喝茶,目光却始终放在她的身上,秦暮珊有种自己正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觉。
那滋味,别提多复杂了。
上次见他,他还在问她的心意,这次,却直接来提亲了,看他那样子,倒是顺利得很,也是,倘若不顺利,他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
“见到我,怎么不说话?我来一趟,可不容易。”古言笙笑问。
秦暮珊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她只是觉得紧张和手足无措,觉得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不久前她还在惋惜此生只能沉静地过,没想到转眼就是另外一番天地。
秦暮珊不想气氛太过尴尬,开口道:“小舅舅您怎么来了?”
一张嘴,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全府都知道他为何而来,她能不知道?秦暮珊有点懊丧地摇了摇头,心想,完了,小舅舅又得笑话她傻里傻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