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玉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问她,她却只说想到就要出嫁了,不能再留在父母身边,觉得难过,是以难以高兴起来。
古言玉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秦暮珊嘴巴严得很,无论她怎么问,她都闭口不言,她便也没了法子,只让秦暮珊身边的人好生留意着,照顾好她。
秦暮瞳拿了秦暮珊一支闪闪发亮的发簪就要给秦暮珊插在头发上,秦暮珊很宠爱这个妹妹,就任由她想怎么插就怎么插,秦暮瞳插完发簪后拍手笑道:“五姐姐,这样好看!”
那是一支镶蓝宝石的发簪,是古言玉专程找老凤祥的师傅打造的,古言玉见她喜欢,就顺手送给了她,秦暮瞳在衣着打扮上很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每次配出来的都很有新意。
这发簪她故意插歪了点,就让秦暮珊少了点中规中矩,多了几分机灵俏丽。
秦暮瞳望着秦暮珊娇美的小脸,取笑道:“娘说未来五姐夫也要过来,指不定五姐姐你和未来五姐夫还能见上一面呢。”
秦暮珊听到“未来五姐夫”这几个字,不由地有些发怔,她不想嫁人,更不想嫁到林家,但是哥哥说过,他们不能任性,不能给母亲寻伤心找麻烦。
秦暮珊重重地叹了口气。
“五姐姐,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未来五姐夫啊?”秦暮瞳低声问,“你若是不喜欢,就让娘把你这桩婚事退了便是了,何必勉强自己嫁过去?”
秦暮珊勉强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懂她的人不敢说,不懂她的人始终不懂。
收拾好后去秋兰院寻古言玉,秋月守在门外,见她们过来,笑道:“五姑娘九姑娘留步,夫人正在里面跟右相说话
呢,吩咐任何人不可打扰。”
“右相?小舅舅这么早就过来了?”秦暮瞳欢喜地问。
大梁自开朝以来最年轻的右相古言笙,年仅二十三岁,至今未婚,这个人从踏入科举之路开始,就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始终以榜首的成绩杀到了最顶尖,后被皇上留在身边委以重任,这人大约生来便是为了创造传奇的,景德二年治水患、景德四年治旱灾、景德七年治雪灾、景德八年又扫了无数贪官污吏,成为了景德帝身边最好用的一把剑。
单凭这些政绩,可能会有许多人以为他行事果敢,不留情面,但是事实上却远不是如此,这人自入朝后处事便十分圆滑,看似得罪的人很多,但是实际上憎恨他的极少。
或许这也是他的本事。
景德九年,他被皇上封为右相,成为了皇上身边最年轻也最被皇上信重的大臣。
秦暮珊站在门口,表情有些怔然。
初一十五沐休,各大臣都不用上朝,古言笙左右无事,便起得早,也想早早地过来看几个外甥,没想到才刚踏入威远侯府的大门,就被古言玉叫到了秋兰院。
古言玉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了口茶:“今时不同往日,想要见你一面,可真是难。”
自从古言笙当上右相后,每日都在忙朝中的事情,别说古言玉,就是老太太想要见他一面,跟他安安静静地说说话都很困难,难得古言笙今日来得早,古言玉自然不能放过。
古言笙不喜欢喝茶,他只喝白水。
他道:“找我有事?”
古言玉沉了沉眉:“自然是有事的,现在我每次回娘家,祖母都要念叨你的婚事,说你简直不懂事,都这么大的人了,就是不成婚,你说你像个什么样子?别的像你这么大的男子,十有八九孩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你怎么还不想成婚?”
没错,古言笙自来就是有自己主意的人,古家的人下至萝卜青菜,上至老太太和古宏,都没人能做得了他的主,尤其是他真正地入仕之后,想要做他的主,便越发不可能了。
偏生想要把女儿嫁给这个当红炸子鸡的人数不胜数,近半年来,隔三差五就有人上古家说亲,老太太帮古言笙看了这个看那个,只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但拿到古言笙的面前一提,古言笙是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
这不,都二十三岁了还单着。
古言玉见古言笙一副对娶媳妇无动于衷的样子,终于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你莫不是根本不喜欢女人吧?你喜欢的其实是男人?”
古言笙面色寡淡地反问:“最近你的喜好变了?喜欢看那些不入流的话本了?”
古言玉:“…”
这小子毒舌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古言玉在万般无奈之下问道:“既然你喜欢的不是男人,为什么还不成婚呢?难道你准备单身一辈子?死的时候连个给你送终的儿女都没有?”
“我不喜欢,自然不想娶。”古言笙道。
古言玉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跟我说,我按照你说的标准给你找,世家大族知书达理的女儿多了去了,我就不信我还找不到你喜欢的。”
古言笙:“这倒是不必麻烦,我喜欢的,你也认识。”
古言玉一愣,正欲问那姑娘是谁,外面就响起秋月的说话声,是秦暮珊和秦暮瞳过来了,再继续说下去,唯恐被外
面的人听到,古言玉便住了嘴,让秦暮瞳和秦暮珊进来。
相比于秦暮瞳的活泼,秦暮珊就要显得安静一些,她落后于秦暮瞳一两步,走进屋里,屈膝给古言玉和古言笙行礼。
抬头的时候朝古言笙望去,却不禁然地刚好迎上古言笙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秦暮珊如被针扎了似的,飞快地低下头去,咬着唇,心乱如麻,半晌不敢言语。
古言笙的目光就忽然间变得沉了起来。
说起来,秦暮珊定亲也不过才两三个月,古言笙也已经很久没来威远侯府,很久没有见到秦暮珊了,这次来,却突然发现,秦暮珊看他的目光和以往很是不同。
怎么倒是很害怕看见他似的?
秦暮珊思绪纷乱,沉浸在古言笙刚刚的眼神里,直到秦暮瞳使劲儿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恍然间回过神来,秦暮瞳笑道:“娘跟你说话呢!”
“啊?母亲说什么?”秦暮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秦暮瞳笑道:“五姐姐定是知道未来五姐夫今日要过来,所以才这般心神散乱了,连我们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秦暮珊闻言,脸色大囧,立刻去瞅古言笙,却再次迎
上古言笙深不可测的目光,她被那目光定住,表情愣愣的,忽然就觉得鼻子一酸,眼眶里溢上泪来。
她在眼泪流出来的瞬间低下头去,害怕别人看见什么似的,飞快地试了试眼角。
坐在主位上的古言玉见到秦暮珊的反应,心头忽然一跳,一个念头就从心底冒了出来,她目光忽然间变得沉沉的,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意思。
她再去看古言笙,发现她那说不喜欢别的姑娘所以单了二十三年的弟弟还在凝视着秦暮珊,古言玉顿时就有种头大的感觉。
谁来告诉她这什么情况?
她正心烦意乱,外面就有丫鬟来报,说忠勤伯府的夫人正在垂花门前落轿,古言玉起身,看了看秦暮珊又看了看古言笙,顶着一脑门的狐惑出去待客了。
秦暮瞳去拉古言笙的衣袖撒娇:“小舅舅,您给我买彩虹糖没有?”
古言玉不许秦暮瞳吃太多糖,怕她吃坏了牙齿,每次古言笙过来,她就缠着古言笙要糖,一次两次的,后来每次古言笙过来,都会特地去长安街给她买几盒。
古言笙道:“进门的时候随手给春花了,等会儿你去找她要。”
“真的呀?那我这就去!”秦暮瞳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她一走,屋里便只剩下古言笙和秦暮珊两个人,秦暮珊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紧张,她紧紧地拧着自己手里的帕子,根本不敢抬头看古言笙一眼。
可是那人的气场太强大了,秦暮珊感觉到有种逼人的气息压过来,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指不定什么都得露馅儿,便赶忙站了起来。
“小舅舅,我先退下了。”秦暮珊起身福了福身。
古言笙缓缓站了起来,走到秦暮珊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她,问道:“以前你见我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规矩,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生分了?”
秦暮珊不敢说话。
“嗯?”古言笙再度问道。
秦暮珊还是不说话,她低着头,露出的后脖颈细长白皙,有种天鹅颈的美,古言笙继续道:“让我想想,好像是从你母亲给你定下了林家的那小子给你做夫婿后,对不对?”
是啊,是从知道自己就要嫁人的时候。
第二百二十七章 番外2
番外2
以前每次古言笙过来,她都要缠着古言笙陪她玩儿,给她讲故事、陪她念书或者带她出去给她买糖吃,长安街的糖果铺子里的糖她都喜欢,古言笙每次都要买很多给她,古言玉训斥过他不能给她吃太多糖,但是古言笙从来照买不误。
她在古言笙面前一直都是没规没矩的,不是没有人提过,只是她从未上心,能见到古言笙她已经高兴得欢天喜地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些虚礼?
后来,便刻意疏远了起来。
哥哥说得对,古言笙就是那冰山上最难摘的雪莲,是站在山顶上俯视众生的人,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她只能遥遥地仰望他,永远不可能跟他并肩。
一个人,若是去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便是在折磨自己。
她以为她可以办到,那些被她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她以为她可以永远地藏起来,可是不过隔着几月未见,当他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太复杂了,实在是太复杂了。
可是那又如何?
她还能如何?
秦暮珊咬了咬唇:“小舅舅您是我的长辈,以前是我不懂事,所以才那般没有规矩,现在我就要嫁人了,若是还不懂事,便是辜负了母亲的悉心教导,我…”
“你很想嫁给那个姓林的?”古言笙打断她的话。
“什么?”秦暮珊猛地抬起头来,仿佛没有听懂,等反应过来后,眼泪再次溢上了眼眶,“小舅舅这是什么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愿意与否,又有何重要的?”
秦暮珊仰望着他的面庞,古言笙生了一双和古言玉一样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好像总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皮肤极为白皙,偏生五官又生得秀气,一眼看去,就像个白面书生似的,光看模样,绝对没有人能想到他就是当朝权威赫赫的右相。
“当然重要。”古言笙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要管她的终生大事不成?亲事已经定下了,难不成还能退了?那他们威远侯府的颜面呢?林家的颜面呢?
父亲和母亲又会有多难做?况且嫁给谁不是嫁?
秦暮珊心中郁结,她一抹脸上的眼泪,满心委屈地泪眼朦胧道:“小舅舅未免也管得太多了,我嫁给姓林的还是姓王的又有什么打紧?反正又不是嫁给姓古的!”
说完,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再不敢去看古言笙的脸,扬手一抹脸上的泪,拔腿就飞奔了出去。
古言笙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想,他是不是想岔了什么。
秦暮珊一直到入睡时都未再见到古言笙,内外院有别,早上古言笙进来内院,是因为古言玉特意寻他,后来古言笙就去了外院用膳,午膳后也并未多待,直接回了府。
秦暮珊悔不当初,不知道古言笙是不是看穿了她,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不知分寸也没有道德的女子,不仅如此,还不知廉耻。
只要一想到这点,秦暮珊就寝食难安。
古言笙本就十分忙碌,她以为可能在她出嫁前都见不到古言笙一面了,没想到竟然很快地又再次见到了他,前后也不过才过了三四天。
这日并非任何特殊的日子,只听说是古言玉特地请古
言笙过来吃晚膳的,这种情况以往也有,古言玉会留古言笙在秋兰院用晚膳,并且是跟他们这些小辈们一起。
秦暮珊有点不敢见他,怕在他的眼神里看见厌恶的情绪,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饭厅。
古言玉在自己的院子里摆桌吃饭,从来不喜欢讲什么吃饭的规矩,想说话就说话,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五个小辈加古言玉、秦荀殷和古言笙三个长辈,八个人,坐一桌刚好。
秦暮珊左边坐着秦暮宇,右边的位置还是空的,古言笙就坐在她的对面,但秦暮瞳说她想挨着秦荀殷坐,于是古言笙就起来让她,绕儿半圈就坐到了秦暮珊的右手边。
古言玉见古言笙不坐秦暮瞳原来的位置,而是特地绕了半圈坐到秦暮珊的旁边去,就无声地挑了挑眉,继而又觉得头痛。
秦暮珊十分紧张,感觉夹菜这个动作对她而言都有些困难,她就一直低头舀碗里的白粥慢慢喝着,面前的菜碗里突然多出一只鸡翅,黄澄澄的鸡翅看起来十分美味可口,秦暮珊不由地朝古言笙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