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琉玉怀了身孕,周围一个个都小心又小心,每日不让下地走动,虽说在马车上也下不了地,但是连在马车里随便动那么两下都会被琉云笙抱回去放好,琉玉只想仰天大叫,不就是怀个孕嘛搞得比得了绝症还胆战心惊。
“这怀孕头三个月都得小心着,为了咱们小主子的顺利降生郡主您忍耐些,三个月后就好了!”楚韵替琉玉顿了安胎药给她喝,然后听了琉玉一阵抱怨,她便耐心安慰道。
琉玉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还没出生就这么宝贝着,若是将来生了指不定会因为过度宠溺给惯坏了。
这样想着,琉玉便暗暗下决心以后生了儿子一定得自己教,教成个懂礼貌会疼人的好儿子。
“楚韵,你说我怀孕几个月的时候会被看出来啊?”琉玉仰着脖子端着安胎药问。
楚韵想了一下道,“大概四个月吧,不过到时候衣裳穿得宽大些应该能遮掩住”
琉玉抓着脑袋计算,四个月,自己现在差不多一个多月,那就是说还有两三个月最多不超过四个月就应该躲起来。
娘诶,怎么搞的跟现代的计划生育似的,不让生吧偏躲起来也要生!
“郡主你也不要太担心,主子既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自然是有了应对之策,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胎其它的什么都不要想”楚韵以为琉玉是在担心以后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便说话宽慰她,虽然自己一开始知道主子的决定时也狠狠震惊了许久,但是只要是主子做的决定他们都会无条件服从。
“我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出去活动活动,我现在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废掉了”琉玉哀叹一声十足的忧桑脸。
她能担心什么,她的想法就是咱生咱的儿子让别人说去吧!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到京都什么时候才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啊!
对于琉玉如此看得开的个性楚韵也是表示无比敬佩的,她原本还以为琉玉不会同意留下孩子,毕竟关乎她女儿家的名声,没想到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见她流露出任何的害怕或者担心,这般心性的确值得敬佩。
“郡主,先喝药吧,凉了可就不能喝了”楚韵瞥见琉玉手上还端着那碗安胎药,丝毫没有要喝的打算,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她打什么算盘。
琉玉苦着脸看了那安胎药一脸,她干脆把碗放回矮几上,一副好奇宝宝似的模样问楚韵,“楚韵,你说你都跟庭歌成婚三年了怎么没有生小孩儿呢?”
楚韵脸上一闪而逝的痛楚,“我曾经受过伤,所以,不能生孩子”
嘎――
琉玉脸上的笑僵住,她歉意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楚韵收起脸上的痛楚,笑道,“不能生孩子也没关系,反正现在也跟成没成婚没区别”
琉玉眼睛刺痛,替楚韵感到心酸,一个丧失生育能力的女人,还要饱受三年甚至更长的相思之苦,一切的痛楚还不能表现在脸上,每日都是优雅从容不迫地生活着,实际上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吧!
琉玉轻轻握住楚韵搁在矮几上的手,那双手称不上好看,因为常年摆弄药材毒物而受了损伤,但是就是这双手当初在自己的背上不动声色地描上了胎记从而救了自己一命,哪怕那个时候自己是无比痛恨的,可是现在自己却是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逃掉留了下来。
“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的,在这短暂的一生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若仅仅因为当初的一时之气而留下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伤痛那就不值得了!”
楚韵抬头,震惊地看着琉玉,却听她继续道,“人都看中面子,觉得没有什么比脸面重要,但是面子实际上又值多少钱呢!比起自己的幸福和生命面子其实一文不值,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永远都没有回头的机会,只会徒留伤悲一生遗憾,所以趁着自己还有机会千万不要留下遗憾”
琉玉一番大道理说得自己都感动了,楚韵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狼狈逃离。
琉玉的话简单又直白将她隐藏在内心多年的伤口血淋淋地揭开,那般的心如刀割又那般痛不欲生,可偏偏她说的又那么让她心动。
爱情不就是飞蛾扑火不知死活吗?
琉玉看着楚韵狼狈逃离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哎!
有情何若无情,红尘倾倒浮生,相伴安于别离,唯余终生遗憾!
她的眼珠子一转落在矮几上的那碗安胎药上,嘿嘿直乐,等药冷了就不用喝了。
琉云笙进来的时候恰巧看见她一脸贼笑地盯着那碗安胎药,不用想他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琉云笙走上前端起药在琉玉旁边落座,他将药递过去眉眼深深,“还是热的,赶紧喝吧!”
琉玉从看见他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今日这药是喝定了,但还是想挣扎挣扎,她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谄媚地笑,“世子爷,外面天冷可是有冻着?”
琉云笙伸出一根手指戳开她的脑袋,把药递过去,“喝药”
琉玉噘着嘴哀怨地看着他,“可不可以不喝啊?我最近都快变成药罐子了”
“不可以”琉云笙一口拒绝。
“哼”琉玉哼了一声傲娇地转过头去,这是无声的反抗。
琉云笙凤目里划过笑意,他掰过琉玉的脑袋,然后自己喝了一口那安胎药,薄唇对着那红艳艳的蜜桃唇就印了上去。
琉玉霎时瞪大眼睛,嘴里一阵苦涩蔓延,脸顿时扭成了一团,可恶,卑鄙,她用眼神反抗。
琉云笙放开她,拇指擦拭掉她嘴角的药汁,再把碗送到她面前,“喝不喝?”
琉玉抿唇,显然是不想喝,琉云笙作势又要用强灌的。
“别别别,我喝我喝”琉玉连忙抢过碗,咕噜噜地喝起来。
药虽然苦,但是要她接受世子爷那缠绵的喂药方法,她实在觉得憋屈,每次吃亏的都是自己,她越想越越憋屈,越憋屈就越想反抗,越想反抗她就越神志不清。
琉玉一口气将药喝光,将药碗一扔就朝琉云笙扑了过去,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药全数到了对方嘴里。
琉云笙下意识蹙眉,琉玉已经退开,她用手堵住琉云笙的嘴恶狠狠道,“喝下去,这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凭什么我每天喝药你每天灌药!”
琉云笙说不出话,只一双凤目沉沉地看着琉玉,那意思不言而喻,他又不用生孩子为什么要喝药,喝得还是安胎药!
琉玉哼哼一声,“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孩子生出来是两个人的,药当然得两个人一起喝,我决定了,以后我喝什么药你都得帮我喝一半,不然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
琉云笙咕咚一声把药吞了下去,在她手上吹口气,示意他喝了。
琉玉满意地放开手,得意洋洋道,“小样,跟姐斗,你还是太嫩啦!”
得意洋洋的某人下一秒就一阵天旋地转落到了脸色微沉的世子爷怀里,世子爷双手牢牢扣着她的腰,咬牙切齿道,“你说,你是谁的姐姐?”
琉玉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下一秒听到他的话就怂了,“你是姐姐,呵呵,你是”
“嗯?”琉云笙的手开始不安分。
琉玉挺尸状,“大哥,大姐,大叔,大爷”
某爷直接开始动手动脚。
琉玉嗷嗷直叫,“别啊,我不叫了还不行吗!”
琉云笙眼眸深深,“方才,你说以后生下来的孩子是谁的?”
琉玉瞬间气势暴涨,“我的,孩子是我的”她千辛万苦生的当然是她的。
世子爷眯了眯眼,“你一个人能怀上?”
琉玉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但嘴上还是不求饶,孩子这事儿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不然以后就没地位了,“他在我肚子里就是我的!”
某世子爷危险的气息释放,直接翻身,他双手撑在琉玉两侧俯视她,“再说一次!”
语调平静的不行,但是琉玉知道这是某人发怒的前兆,越生气越平静啊,索性她也不说话了反正孩子就是她的。
“再说一次,嗯?”嗓音蛊惑又迷人。
琉玉脑子充血,琉云笙的动作越发肆意起来。
“起开”她怒吼。
琉云笙当做没听到。
琉玉咬牙隐忍。
看她一副忍得难受的模样,琉云笙凑近她耳边诱惑道,“从新把刚才的话说一遍我就放过你,嗯?”
琉玉仰天怒骂,禽兽啊!
琉玉实在忍无可忍,“停!我说还不行吗!孩子你跟我一人一人,一人一半!”
对于她这个奇怪的表述不太满意,琉云笙继续闹她。
琉玉忍无可忍地吼,“孩子是我们的,我们的,我是他妈,你是他爹!”
末了她又补充道,“不能再多了,我一定分一半,你别妄想全部夺走,我是不会屈服的!”
琉云笙轻笑出声,他收了手然后耐心地替她整理起了衣服。
琉玉满肚子气无处发泄,张嘴就乱吼一通,“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翻身做女王!要你任我摆布!”
看她张嘴直喘气儿还停不下来的嘴,琉云笙心念一动在她唇上浅酌一口,点头笑,“好,等着你翻身的那天。”
“哼”琉玉冷冷一哼,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是在嘲笑她,她也不跟她逞嘴上功夫,因为,她实在喊得口干得不行,反正,早晚有一天叫他见识见识她的真本事!
——
走过凉风习习大雪纷飞的北离,进入南阳边境檀口城就仿佛进了另外一个世界,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离开南阳再回去的时候却已经度过了整个秋冬,大多的时间也都在三国来回之间的路上度过,就连新一年的大年夜也都在从北离到南阳的途中就过了,那满街高挂的红灯笼在檀口城也随处可见,新年的喜韵过去不久,整个檀口城都还陷于新年的热闹之中。
百姓们骤然见一对车马进城都围在大街上看热闹,猜想这大过年的怎么还会有人在赶路。
“是世子送亲的队伍”
不只是谁眼尖在人群中爆发了一声大吼,人群一瞬间就沸腾了。
年前初秋还从这里经过的送亲队伍过了一整个秋冬才返回,却是还有人认出来,可想琉云笙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地位。
“听说咱们陛下已经下令取消和亲,世子怎么这么久才返回来,难道是东晋不肯交还我们公主殿下?”人群中有人发生疑问。
“诶,不是不是,世子早就接到人了,只是回来的半途中接到咱们陛下的飞鸽传书要他转去北离为北离皇贺寿,这才耽搁了许多时日”
“原来是这样,北离那么冷世子这一来一回想必受了不少罪,真是辛苦!”
“世子离开檀口城前还听取了咱们老百姓的意见为咱们修路建道,如今路也快通了,咱们的好日子就快要来了,世子可是一个顶好的人!”
“诶,负责修路的不就是刘老儿家那个矮小子吗?世子眼光独到竟能一眼挑中矮小子的修路才华,谁能说世子不是一个顶厉害的人!”
“……”
围观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淳于谷兴奋地掀开车帘对老百姓们挥手,脸上笑开了花。
“是妙谷公主,妙谷公主在跟咱们打招呼”总有眼尖的人能一眼认出淳于谷,仅仅只靠当初琉玉贴了人皮面具被沐长情带走的那一眼。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所有人高声欢呼,全部是对淳于谷的崇拜倾慕之情。
一个弱女子为了自己的百姓敢独身远嫁他国,这般勇气与情怀难道不值得敬佩吗!
“妙谷公主”
“公主殿下”
“……”
“大家好”淳于谷热情地挥着手,高兴地直呼,她还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多人喜爱的目光,真好。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姐姐给予的,因为她其实没有百姓们心目中想的那般勇敢,她害怕和亲害怕一个人,而铸就今日的她一切都是因为姐姐,当初仅仅一眼之缘便对她舍命相救的姐姐,为她反击昌平长公主,为她代嫁,为她火烧情相思,一切的一切她都清楚地记在心里,倘若有一天要她在父皇与姐姐之间做选择。
她想,她一定会选择她的姐姐,那个勇敢执着,张狂恣意的女子。
“公主殿下……”
百姓的欢呼逐渐远去,浩荡的队伍不做停歇直接出了檀口城朝着风起云涌的京都行去。
琉玉坐在马车里感慨万千,“想不到这一走就是整整六个月,再回京都想必又是另一番情景,另一番新景”
一转眼,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整整一年,从第一次出现在兰州刑场上时的忐忑,第一次进京时的随意,第一次炸死逃生时的牵挂,到第二次回京时的处处危机,如今再一次回京她却已经升级做了母亲,却要面对比之前所有还有危机四伏小心翼翼的情况,这种感觉说起来心酸,又有些刺激。
只是不知道,这一年,她那执着固执的老爸还有没有因为她一觉睡死而偷偷抹眼泪,就像当初妈妈死的时候,爸爸白日安慰照顾自己,夜里就偷偷抹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未到伤心处。
“哎”她叹息一声,将手抚上自己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跳动,“儿子,娘亲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出生,快快乐乐地长大,如果可以,你以后就做一个普通人,找一个相爱的普通女子相伴一生,免了那些担惊受怕生死离别”
前世她一出生就在特种兵部队里,她有着保家卫国的责任,它们一家人都是为国而生也注定为国而捐躯,这一世,她爱上了位高权重的琉云笙,就注定一辈子都要在权势之中颠沛流离,她虽无悔,却希望自己的儿女将来只做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未尝不是一种乐事。
马车外,正伸出手准备掀开帘子进去的琉云笙缓缓垂下手,然后就在车辕上与驾马车的人一道坐着。
“主子?”那驾马车的正是云庭司中一员,他见琉云笙突然坐下不由疑惑。
琉云笙淡淡看他一眼并不作声,一双深浅未明的眸子看向一路略过的风景。
后者只好闭嘴默默赶车。
——
半个月后
浩浩荡荡的队伍入了皇城,然后一分为二,琉云笙带着淳于谷及一众送亲侍卫进宫复命,而楚怀楚辞和庭七带着琉玉和楚韵回南琉王府,云庭司众人在经过楚州时大部分人马就留在了那处,只余十多人隐在暗处随行。
南琉王府的人早就得知他们今日要回来的消息,南琉王妃等在王府门口翘首以盼,一看见那辆黑玉大马车出现在街道的拐角处就连忙带着全府上下迎了过去。
琉玉的马车被堵住不能再往前,她只好由楚韵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捏了捏软得不行的腿,囔囔道,“果然马车坐太久了整个人都僵硬了”
楚韵笑道,“现下回府了就可以好好活动活动”
看见南琉王妃带着一众人走近,楚韵又在她耳边小声嘱咐道,“千万不能让琉璃碰到你的手腕”
琉玉点头应着,“好”
琉璃是什么人,庭歌的同门师妹,被百姓们尊为医仙之人,若是被她把住脉那完全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就是想否认说不是也不可能。
“玉儿,你可回来了,可想死母妃了”南琉王妃触不及防就将琉玉一个熊抱,一旁的楚韵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幸好琉玉下盘稳当才没被她给抱得一个踉跄。
琉玉笑道,“母妃,您现在可还好好地活着”言下之意就是还没有想死。
南琉王妃放开她,怪嗔一声,“你可巴不得你母妃我死了!”
“哪敢啊!”琉玉连忙求饶,“女儿说错了,母妃定然会百岁无忧您自己也快别咒自己了”
南琉王妃这才满意了,她将琉玉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胖了”
琉玉呵呵干笑,能不胖吗?她现在吃的喝的可都是以前的两倍。
“看样子东晋那太子也没有虐待你,母妃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南琉王妃当时可是吓坏了,自己的女儿好端端的被人劫走,还是去东晋那么远的地方,可没给她急出毛病来。
琉玉只能笑着,她能说什么,说没有被虐待还被养得胖胖的,那也太违心了,因为长不长胖跟那位太子也跟儿就没关系啊!
琉玉看向南琉王妃身后声势浩荡的人,嘴角抽了抽,“母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在迎亲呢,就是迎亲没有你这阵仗大”
南琉王妃尴尬地笑笑,貌似真的太夸张了点哈。
“三妹哪里话,半年未见大家都念你得紧,都巴不得能早点见到你呢!”琉璃上前两步,笑吟吟地帮南琉王妃解围。
琉璃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缥缈淡雅如仙,袅袅不食人间烟火,一身墨绿色长裙,素雅老成的坠马髻,单薄柔弱的身子,优雅淡笑着。
琉玉回以笑道,“让大家为我担心,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三妹千万别这么说”琉璃轻轻去握住琉玉的手,温柔可亲道,“我们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那些生疏”
琉玉不动声色收回自己的手垂在斗篷披风内,笑道,“大姐说的是”
琉璃以为她是不愿意自己的亲近,有些尴尬地收了手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琉玉抿唇。
“三姐”
一声兴奋的高呼远远传来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
琉玉看向发声处,远远见一抹粉红色的身影朝她狂飙而来。
楚怀一个健步站到琉玉跟前伸出手挡住来人,“惜月小姐小心着点,若是不小心摔倒可就不好看了”
樊析月一把推开他,兴奋地站到琉玉跟前,红扑扑的脸上显然是因为方才疯跑所致。
琉玉看向她来的方向,烟眉几不可见地挑起,那不是萧靖王府的方向,这丫头是从萧靖王府回来的!
“三姐,你可回来了,喜悦想死你了”樊析月喘着气儿激动道。
琉玉拿了张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薄汗,“跑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樊析月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抓脑袋,“我太开心了嘛!”
“好了好了,有话咱们回府再说,这大街上站着也太招眼还挡道”南琉王妃笑着将两人打断。
众人点头,然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回走没一会儿功夫那街道就被腾了空。
王府大门外的两只石狮子依旧威武不凡,岁月的流逝在他身上刻下了沧桑的印记,两双悲凉的眼睛仿佛看尽人间世事早已没有什么能入得了它们的眼。
众人回府,自然又是好一阵慰问,七大姑八大姨都对琉玉问个没完,琉玉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到王府的时候,那个时候所有人坐着只有她一个人受他们打量,只是此刻心境不同,竟觉得她们的唠叨都是带着善意的,许是想着这些人都是琉云笙的亲人所以对他们也多了几分耐心。
“三姐,你都不知道,这好不容易过年了可以来看你了,结果听说你被东晋太子劫去了东晋,我还听说那东晋太子俊美得很还以为你就要待在东晋相夫教子不回来了”
这么多人之中话最多的当属樊析月,她不仅话多她还什么都敢说。
樊析月的娘也就是琉家的小姑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呵斥道,“姑娘家的也不知道害臊,什么夫不夫子不子的没羞”
樊析月委屈地扁嘴。
那琉家的二姑也就是尚书家的大夫人见状,笑着道,“青芸你也太大惊小怪了,你是不知道我家隔壁那侍郎家的庶女年前才被发现竟然与人苟合怀子种,没名没分的他嫡母险些没将她打死,后来她父亲草草将她打包嫁了,是个穷酸秀才,现在那娘子都没脸再出门,一出门就受人指指点点的。”
小姑的闺名叫琉青芸,她一听二姑这么说立刻对樊析月训道,“听到没有,你要是也敢在外面揣个野种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樊析月小脸皱成一团微微有些红,“娘,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最好是”
琉玉额头三根黑线齐齐划过,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怀孕这事儿没人知道的话她估计都要怀疑她们就是故意在说给自己听的了!
“小姑姑您又在说笑了,惜月那么听话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琉璃笑吟吟地帮樊析月说话。
“大姐你真好”樊析月立马跑过去抱大腿。
“琉璃你是不知道,这孩子皮得很,每个女孩子的样,我就是担心她在外面惹事才要将她骗回去,你可别管着她,不然她都要无法无天了!”琉青芸道。
琉玉突然发现,她这次回来似乎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琉璃似乎没这么多话。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或许是因为一大家人聚在一起所以少些平日寄人篱下的卑微,毕竟自己也没跟这么多人坐在一起说过话,就是一年前一道吃的一顿饭也都是沉默的,或许是那个时候大家都考虑到自己这个陌生人,如今倒是没那么多芥蒂了。
“惜月是个听话的孩子这点我可以作证”南琉王妃也帮着樊析月说话。
樊析月那尾巴顿时翘到了天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惜月不好说,我倒是比较关心琉璃,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那些求亲的人都踩烂了门槛怎么也没见你看上哪一个,这年过完可就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二嫂你也不催催”琉青芸显然是个话捞子,琉家的气氛担当,一个话题没了她又另找了一个话题。
琉璃垂首不语,双手交叠在膝上轻轻搅动手上的锦帕,她娘也就是杨氏笑得有些腼腆,她道,“璃儿看不上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多催她”
“那就是你这个做娘的不对了,琉璃是年轻人没经历过这些,你这个做娘的自然要多帮她把把关,挑个好儿郎”
杨氏笑点头,“是是是”
琉青芸又看向坐在二姑旁边的殷姝,“姝儿年纪也不小了,尚书府可有帮她看亲?”
这回轮到二姑琉青思回答,“自然是有的,不过这丫头也挑的很,她父亲宠她非要她点了头才作数,我这也是愁的头发都白了,想抱曾孙都想疯了”
一旁的殷姝反驳道,“娘您昨儿个还说自己天生丽质年过四十也没生一根白发”
琉青思精致的脸上一抹红霞,周围的人都笑起来,气氛甚是融洽。
人都到娘家人矜持,这琉家除了琉云笙和琉云陌两个男丁尽出女儿,这娘家人思想倒是开放,没有那么多讲究。
“话说玉儿和诚安王殿下的婚事,这玉儿回来了应该也快办喜事了吧?”琉青芸果然是个闲不住的每个人她都要说上一遭。
这回轮到南琉王妃开口了,“这都要看陛下的意思,我们也做不得主”
“哎,玉儿也是个命苦的竟然被赐婚给诚安王,那可是个花花纨绔公子”琉青芸可惜地叹了一声。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南琉王妃脸上也不太好看,她也是相当不满意这门亲事的,但是诚安王毕竟是皇子,不可妄议,她对琉青芸道,“青芸这话不可再说”
琉青芸也一瞬反映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连忙改口道,“云笙呢?大嫂可有替云笙挑选过,我看南祁王府那钟良缇就不错,知礼懂事,且才华横溢乃众女之手,地位仅次于玉儿,倒是个不可多得好选择”
王妃又道,“笙儿的事得他自己做主,我这个母妃当不得家的”
琉青芸就没再问了,毕竟连长公主都被琉玉给拒绝了,琉云笙也没说什么,看样子是看不上那公主钟良缇恐怕就更看不上了。
她的目光滴溜溜地转,一下落在琉云陌身上,那人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也只有琉青芸敢拿他说事,“云陌也老大不小的了吧,可有心上人了,若是有告诉小姑,小姑去帮你说媒,保管那姑娘答应嫁给你”
这个琉玉倒是不怀疑,就凭今天她这活跃气氛的劲儿姑娘家不被她说上花轿才怪,不过琉云陌那个不开窍的会看上哪家姑娘就奇怪!
她看向一直坐在那里就跟别人欠了他二百八十万似的琉云陌,想看他怎么回答,正巧对方也看过来,琉玉不由楞了一下。
琉云陌移开视线看向琉青芸道,“小姑只要好好帮着惜月说说能把她嫁出去就不错了,云陌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毕竟惜月那性子一般的人家还真不敢接”
琉玉刚喝进去的水险些没喷出来,想不到琉云陌也是个毒舌的,平日里一副人人欠他钱的模样损起人来也是杀人不见血的,果然,都是基因的问题,琉家人各个都有一把刷子。
樊析月刷就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朝着琉云陌怒吼道,“你说谁没人要,有本事在说一遍”
琉云陌道,“你看看你这副骂街的模样谁敢要?”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被琉云陌配上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完全不好笑了。
樊析月瞬间炸毛,“啊,你居然敢骂我是泼妇”说着就要冲上去揍人。
一群人连忙站起来去阻止她,琉青芸一声狮子吼就将她给吼了回来。
“娘,是他欺负我”樊析月委屈地红眼睛抱怨。
琉青芸道,“你二哥那是开玩笑,你这么当真做什么!”
“惜月啊,实在不好意思云陌平常说不来玩笑话让你误会了,但他绝对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杨氏抱歉道。
“是啊,惜月,大姐向你保证云陌绝对没有恶意”琉璃也跟着帮着琉云陌说话。
“是惜月不懂事,这不关云陌的事”琉青芸颇为善解人意道。
樊析月红着眼睛哼哼声不说话。
而至始至终琉云陌都没解释一句,依旧保持着他那副二五八万的表情。
傍晚时分,琉云笙才和南琉王爷一并回府,王妃早就命人备好了丰盛的饭菜,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大年夜的时候玉儿和笙儿都不在,今日这顿饭就当补上,来年咱们一家人也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南琉王妃一边帮着上菜一边说着吉利话。
众人都笑着附和。
琉玉觉得这是她在王府吃过得最不压抑的一顿团圆饭,除了席间王妃偶尔帮她夹菜,而有些菜她又不能吃吃了会露馅儿,琉云笙便笑意淡淡地帮她夹走,顺便对众人解释一句,“玉儿身子畏寒,在北离受了凉庭歌特意交代了她不能吃鱼”
众人了然,然后关切地慰问一阵,南琉王妃更是心疼得不行,见琉玉吃那个菜就不断往她碗里堆,“乖女儿,这一路你受苦了,多吃点好好补补”
琉玉眼睛酸酸的,若是将来有一天母妃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她会不会恨自己,恨自己霸占了夜汐儿的位置。
在北离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嫉妒夜汐儿,因为夜负雪对她的宠爱,她想那明明是自己的哥哥却待自己如陌生人。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更幸福,夜汐儿只有一个夜负雪,而自己却有南琉王府这一大家子的人,有溺爱她的母妃,爱而不言的父王,还有琉云笙。
所以她更赚到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