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一路沉默着跟那暗卫到了一座宫殿,龙飞凤舞的金文龙印牌匾上写了三个字‘重岚宫’,这是北离皇夜负雪的寝殿。
“陛下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郡主请进”宫殿门口的太监总管迎上前来,勾着背陪着笑道。
琉玉淡淡看她,那领她过来的暗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消失的无声无息。
“有劳公公”琉玉轻轻福了福身。
“岂敢岂敢”太监总管一张铺满了粉的脸上堆满笑意,他为琉玉让开路,“郡主请”
那意思是要琉玉自己进去了!
琉玉挑了挑眉提起裙摆往里走去。
辉煌大气的重岚宫大殿,锦玉铺地银石镶边金勾碎月淡淡铺洒在殿中一身青灰的病弱身影上,折射出点点苍白。
“咳,咳”殿中人掩唇咳嗽,灰色狐裘裹在身上厚厚一层,夜负雪坐在桌边弯着身子似乎正在压抑病痛的折磨。
琉玉心里一动,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上前,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打替他顺气,“你没事吧?”
夜负雪僵了一僵,抬起头来对上琉玉关切的眸子,唇角勾起点点笑意,“本来想用最好的面貌见你,结果还是高估了这不堪的身体”
琉玉微微蹙眉,“庭歌呢,他不是在替你解毒吗?”
夜负雪微愣,“想不到连这南琉世子也告诉你了!”
琉玉知道他指的什么,对外而言他只是身染重病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其实是中了毒,从娘胎就带出来的无解之毒。
怕他误会,琉玉解释道,“你别误会,他没有恶意的!”
夜负雪轻笑出声,“我知道,早就听闻南琉世子爱妹如命今日也算亲眼见到了,那赤手碎杯子的怒火怕是蔓延了吧!就是不知道世子会如何对付沐长勉?!”
琉玉并不意外他知道些什么,只问他,“陛下今日找我来不止是聊聊天这么简单吧!”
“你果然很聪明”夜负雪叹道,“起初听说那东晋长情太子被扔进了南阳冥山,后来又被你毁了个情相思,我还不相信你有如此本事,但如今却是连皇宠都失了,如此场合竟来了个不成器的九王爷,我倒是不得不信了!”
琉玉淡淡看他,“相比陛下您眼线遍布天下实时掌握全局,我这点手段又何足挂齿?”
夜负雪没有接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紫檀木制金玉镶边的锦盒出来,他将锦盒递给琉玉,“打开看看”
琉玉接过盒子,看他笑看着自己便依言将盒子打了开。
一只柔白色玉镯静静躺在盒中,镯子内部淡淡青丝流动似那满地白雪中一棵青松独树一帜,玉是上好的羊脂玉,淡淡青色流光溢彩,惊心动魄的美。
“这是?”琉玉呐呐道。
“玲珑镯”夜负雪道。
琉玉讶了讶,这就是传说中的稀世奇玉玲珑镯,但是“为什么给我?”
“你的手上有一块璞玉,以暖玉打造,汐儿体弱多病,此玉有护心之用,我希望能用玲玲镯与你交换”夜负雪道。
琉玉一瞬间僵住,心里燃起的那点点希冀也因此而熄灭,原来只是为了跟她作交换。
琉玉将锦盒放置在桌上推到夜负雪面前,“不好意思,这个交易我不作”她的声音有些冷。
夜负雪也不恼,他静静看着琉玉有些冷沉的脸道,“为何?”
琉玉嘲讽地勾起嘴角,“这玉是我的东西,代表我玉华郡主的身份,也是我的母妃一片心意,我为何要换?”
哪怕她不是南琉王妃的亲生女儿,却将她当成了亲生母亲般敬爱,那是她的母妃准备给亲生女儿的护心玉,她不可能交给别人。
夜负雪淡淡勾唇,“那是属于汐儿的东西”
琉玉霎时僵住,全身上下如被一盆冷水浇下,透心的凉,血液似乎也在一瞬间凝固,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夜负雪,“你早就知道?”
夜负雪偏过头没有回答,可是那更相当于无声的默认。
琉玉又问,“你早就知道夜汐儿不是你的妹妹,你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妹妹流落在外,但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回她,你把夜汐儿当成自己的妹妹百般疼爱,却放任自己的妹妹在兰州那小镇里受苦受累?”
她的声音冰到了极致,那不是属于她的质问而是为真正的何采苓的不公,她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北离公主,却被丢在兰州不管不问,哪怕她有一个爱她如命的娘,可是也不能否认她从小吃的苦,还有被兰州那无良知州活活打死的悲哀,这些苦又该找谁来算!
夜负雪还是沉默,琉玉冷笑两声,“现在你来找我要回属于她夜汐儿的东西那么属于我琉玉的身份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还给我?”
她本不屑什么公主之位,她可以不认这段血亲,也可以不要那公主身份,她甚至可以随便去找一个身份来划清与琉云笙的兄妹关系,但是夜负雪偏要来挑战她的底线,既然不认她还妄想拿走她的东西,那就不可饶恕。
夜负雪动了动唇,“汐儿由我一手带大,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
琉玉刹那无言以对,是啊,他们才是相伴成长的兄妹,她不过是个不小心被弄丢的人而已,从未见面从未有过交集,他们,就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两人没有再说话,烛光跳跃,印下殿中一室清冷。
沉默许久,琉玉将挂在脖子上的璞玉取了下来,她拿在手里细细摩擦了好一阵,直到那散发着暖意的玉变得滚烫她才将玉放在了桌上,“物归原主”
夜负雪一时没料到她突然改主意了,顿了顿才动唇,“谢谢”
“呵”一丝冷笑溢出唇边,琉玉情目微闪,那眸中蓝光泛着点点悲凉,她道,“这块玉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诚挚爱意,我不希望拿了这块玉的人,却仅仅是看望都吝啬”
说完,她拿过桌上的锦盒拂袖离开,烟青色的背影及其单薄弱小,可是那肩上却扛了千金重的大石。
她以为她可以代替何采苓开开心心地活着,所以她每日过得没心没肺,可是现在她竟觉得世道有些不公,她自己也有些孤单。
她努力做好何氏的女儿,努力孝顺南琉王妃,从不期待自己真正的亲人,可是当事实再也掩盖不了的时候又是那么的鲜血淋漓。
她只是一抹异世的孤魂,寄生在这个身体里,她不是兰州长大的那个卑微的农女,也不是南琉王府高高在上的玉华郡主,更不是北离尊贵无匹的公主,她只是琉玉,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一抹孤魂而已!
夜负雪看着琉玉出了重岚宫后才收回目光落在那枚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璞玉上,璞玉褪去表面的灰尘就成了美玉,琉玉褪去了郡主的外衣,她就是北离最最尊贵的凤凰。
琉玉回到降淙宫的时候琉云笙还坐在房里没有睡,他手里拿了一封千里加急的信,见琉玉回来他从容不迫地烧掉信。
琉玉也没此刻也没那个闲心去管那信的来历,她将锦盒放在桌上然后坐到琉云笙的腿上,她将头埋在他胸口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中呢喃道,“从今往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琉玉!”
琉云笙心念一动,抬起她的脑袋然后好不意外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眉心轻蹙,用指腹轻轻擦拭,“怎么了?”
琉玉摇了摇头,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她却裂开嘴角笑,“没什么,就是高兴,高兴我还有你”
大千世界之境,封疆万里之中,惟他身边是她可以停靠的港湾。
琉云笙眉心拧得更紧,方才楚怀来报说她被带到了重岚宫,但是重岚宫防卫森严楚怀进不去,他当时就隐隐有了猜测,如今见她这副模样更是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但是他没有问,他只是揽紧了琉玉,目光落在那精美的锦盒上。
琉玉静静靠着他,波荡的心才渐渐趋于平静,她想,她只是一个人身在异世有些孤单,她渴望有一个至亲之人,所以她才会对夜负雪抱有希冀,但是现在希望破灭了,她却觉得其实也没有关系,没有至亲,她还有挚爱,有他足以!
“玉儿”琉云笙突然唤她。
琉玉动了动脑袋示意她听到了。
“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琉玉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复而又神识归位,是啊,今日是夜汐儿的生日,可不就是她自己的生日,她轻轻笑了,“那有没有生辰礼物呢?”
“……自然是有的”琉云笙抬起她的脑袋额头抵着她的,勾魂摄魄的一笑,“我把我自己送给你”说完,以吻封缄。
――
北离皇大寿的余温还未消散,负雪城中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和就近建起的戏台子,大街上人来人往气氛欢愉,皇宫中使臣来往其乐融融。
可是今日行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据传东晋九王爷重装了神明一夜之间成了哑巴,开口说不了话,而且全身奇痒无比身上全是被他抓烂的口子,鲜血淋漓。
最最痛苦的还是有苦难言有痒难叫,这可是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要残酷的事情。
据说一大早北离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去诊治了沐长勉,可惜无一人能诊出其中原因,因此人人都传九王爷是冒犯了神明受到了惩罚。
“呜,呜……”
“砰”
“乒,啪”
一阵阵花瓶砸碎东西打翻在地的声音自殿中传出,其间还伴随着一人难掩的痛苦的呜呜声。
“王爷”一众宫女太监围绕着沐长勉各种惊呼,既害怕伤到自己又害怕伤到沐长勉。
“拦下,拦下”烈将军头脑胀痛地指着满殿打滚乱窜的沐长勉急吼。
“王爷,啊”丫鬟太监们才刚碰到沐长勉的衣袖就被他扔来的花瓶砸破了头,血流不止,一室狼狈。
“呜呜”沐长勉扭曲着一张脸在自己身上又是抓又是挠的,实在忍不住了他就在地上打滚企图舒缓,但是那痒只是愈演愈烈丝毫没有被制住的趋势,难以忍受的是喉咙里还发不出声音,就是想发火嚎叫两声都做不到,所有的难受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夜负雪由小太监扶着进入殿中,看着满地的碎片和在房中四处打滚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身上血淋淋的抓痕,那挠痒的劲道几乎将那一层皮肉都给剐下来。
“啊”同行的夜汐儿被沐长勉此刻的样子吓得惊叫出声,一下子连退了数步后背抵在墙上瑟瑟发抖,“他,他”
她结巴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沐长勉此刻的样子太过骇人,不仅衣不蔽体而且全身都是抓痕几乎快成了个血人,俊朗的脸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
“带公主回去”夜负雪眉头轻蹙,一双悠悠含情的目中袭上冷意。
夜汐儿被宫女扶着脚步踉跄地出了宫,手脚不住发软,若不是有人拖着她兴许就摔在地上了,脑海中闪现的全是方才沐长勉血淋淋的模样,胸口一阵翻涌,‘哇’一声就吐了。
“公主”那宫女被吓得不轻,纵使方才见了沐长勉那一幕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如今却是因为夜汐儿吐了便花容失色。
“公主”宫女扶着夜汐儿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对一旁侯着的宫娥道,“还不去禀报陛下”
“不许去”夜汐儿连忙喝止,只是声音有气无力,“不要声张,快扶我回去”
“是,公主”一众宫女们连忙拥簇着她离开。
琉玉一众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琉玉轻轻扬眉,“那位九王爷的样子到底是有多么恐怖,让栖凰公主看上一眼就吐成这样”
“去看了便知道”琉云笙道。
淳于靳安却是快步拦在前头,他看向琉玉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道,“你不能去”
“为何?”琉玉不解。
淳于靳安脸上划过莫名的深意,“方才栖凰公主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你去看了说不定也……”
“诚安王殿下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一个人罢了还不足以为惧”琉玉打断他后面要说的话,笑吟吟道,她可是一定要去看看那沐长勉的惨样的,不然也太对不起她昨晚出的好主意了!
淳于靳安蹙眉,不满地道,“你一个姑娘家去看什么血腥的东西,你和小谷先回去,由我和世子去看看情况就行了”
“不要,我要去看”淳于谷抱着琉玉的胳膊大声反抗。
淳于靳安脸色微青,“看什么看,你一个姑娘家的对一个男人这么感兴趣,害不害臊!”
淳于谷大声反驳,“我不对男人感兴趣,我还对女人感兴趣不成?”
琉玉挑了挑眉,这话说的真是有档次了。
淳于靳安脸色更加难看,淳于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他虽然对她的过往并不深刻,但他也知道淳于谷那胆小怯懦的性格,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跟着琉玉就学成了她那副张牙舞爪的性格。
“得了得了,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走吧,完了可就看不到了”琉玉伸手拐了拐琉云笙的胳膊,后者接口道,“殿下,我先带玉儿过去,妙谷公主去不去你决定”
说完直接拉过琉玉的手往前走去,淳于靳安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这是在提醒他他琉云笙才是琉玉的兄长么,他可是琉玉名副其实的未婚夫。
“姐姐,等等我”淳于谷兴奋地吆喝一声,趁着淳于靳安不注意匆匆跟上琉玉的脚步。
“殿下”淳于靳安身旁的少年出声提醒他。
后者狠狠瞪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跟上。
少年委屈地扁了扁嘴,他就提醒一声他错了么他!
殿内,沐长勉还在持续抓挠,血干了又流出来,一众宫女太监四处抓他想将制止他,殿内一团糟,夜负雪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冷喝道,“还不给朕拦下”
几道黑影刷刷刷现身,似光似影一般出手,转瞬间沐长勉已经被他们拿下逐一扣住他挣扎的手脚,沐长勉拼命地挣扎,身上实在痒得难受他就拼命在地上蹭,嘴里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传太医”夜负雪又道,又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消失。
“北离陛下”一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烈将军连擦了两把汗对夜负雪道,“九王爷这情况来的蹊跷,怕是一般的太医治不了,听闻邪医庭君子在贵国宫中,不知北离陛下可否请他出马?”
夜负雪不咸不淡地扫他一眼,身后已经响起一道声音,张狂又嚣张,“邪医庭君子岂是一般人能请得起的,九王爷是得罪了神明遭受到惩罚,庭君子是大夫,而非术士如何能医?”
琉玉几人出现在大殿门口,琉玉今日刻意穿了件喜庆的艳红色,好像就是特意为了刺激某人一般,别人痛苦得身心扭曲,她却幸福的冒粉红泡泡。
果然一听到她的声音,沐长勉刷地睁大血红的眸子扫向琉玉,挣扎着要朝她冲过来。
‘呜呜’他嘴里不断发出反抗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着实有些可怕,他的模样就像是一头发狂的血狮子冲着琉玉怒吼,却因为嗓子发不出声,他的表情看起来更显狰狞。
“啊”淳于谷一进来看到沐长勉的样子就吓得尖叫一声,她一下子捂住眼睛又有些兴奋地分开指缝去看。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九王爷这很明显就是中了毒,什么得罪神明受到惩罚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烈将军怒目而视,瞪着琉玉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是不是胡说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九王爷昨晚还好端端的,怎么今儿一早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琉玉耸了耸肩。
烈将军冷哼一声,“是什么原因怕是郡主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琉玉挑了挑眉,却是毫不掩饰地直接问道,“烈将军的意思是九王爷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我害得?”
“不是你还有谁?昨晚的寿宴上九王爷不就随口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嘛郡主何必下此毒手?”烈将军一下子就爆炸了,脾气一上来那是拦都拦不住。
琉玉倒是极为平静道,“烈将军还真看得起我,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在这守卫森严的行宫中来去自如,还对九王爷下毒,烈将军这是在贬低自己的能力吗?”
烈将军脸色一黑,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夜负雪打断,“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先弄清楚九王爷的病况要紧”
说完,一群太医先后挎着药箱走了进来,先对夜负雪行了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去看看九王爷的情况”
“是”
一大群太医走向狂怒的沐长勉,一个个的被他的样子吓得不敢上前,还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见识比较广博率先跨了过去,先观察了他的伤口,把了脉,最后却是摇了摇头对夜负雪道,“老臣无能并不能看出九王爷所中何毒”
夜负雪挥了挥手,剩下的太医一个接一个硬着头皮上前,最终却都是垂头丧气地来一句,“老臣无能”
“这可如何是好?”烈将军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最先那位资深的太医提议道,“老臣虽然不知道九王爷的病因,但老臣可以配一味药暂时缓解九王爷的痛处”
“好好好”烈将军连连点头。
那位老太医去开药了,烈将军又问其他人,“各位太医可知道九王爷的嗓子是什么原因,为何会突然没办法开口说话?”
其中有人道,“这无法开口说话的原因有很多,诸如中毒,撕裂之类的都有可能,但是现在九王爷的情绪不稳定暂时无法查清具体缘由”
在场之人都看得出来,就现在沐长勉那状况谁敢去掰他的嘴巴,若是不消息被咬上一口,指不定就会被传染。
过了没多久,宫女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她埋着头,端着药的手却一抖一抖的,显然是怕了沐长勉那模样。
“你去”夜负雪看向一旁的小太监。
后者笑着应下然后接过宫女手上的药过去,沐长勉‘呜呜’直叫不肯喝药,那小太监却是直接伸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制性掰开他的嘴将药给灌了进去。
沐长勉呜咽两声然后不住地咳了起来。
小太监退回夜负雪身边,一屋子的人都默不作声观察沐长勉的状况。
暗卫已经放开他任由他瘫在地上,他似乎是没力气了又或者是药起了作用双手无力地瘫软着没再抓挠自己。
可是众人还来不及松口气,沐长勉却突然抽搐起来,那种致命的痒意再度袭来,似有千万条虫子在心口上肚子里蠕动,那种痒不是从皮肤上传出来,而是由内而外蔓延骨子里的痒。
‘呜呜’
他又开始挠,皮肉都被他的指甲翻了起来,但他却好像没有感受到痛一般不住地抓挠自己的皮肤,脸上,手上腿上,肚子上背上都是皮开肉绽。
“这,这”烈将军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的老高。
“这怎么回事,没有作用”一众太医也是面面相觑,怎么可能没有用,他们太医院院首亲自配的药居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神明将惩,众人背后凉嗖嗖的,若真是如此那这惩罚也太瘆人了。
“其实我有一个法子兴许可以帮助九王爷免了这罪”琉玉慢悠悠地晃荡到沐长勉跟前,慢吞吞地蹲下去,欣赏似的看着他。
“呜呜”沐长勉双目赤红,要吃人般朝她扑过去,周围的人呼吸骤停。
方才暗卫们放开了沐长勉,如今这一扑琉玉怕是惨了,先不说发狂的沐长勉会做出什么事,若是不小心沾染到他的伤口说不定会被传染。
“快拦下,若是将病毒过继到郡主身上可就糟了”太医院院首突然疾呼一声,周围的人立时到退三步。
暗卫们顷刻动手,他们的速度极快,琉玉却是比他们更快,在沐长勉扑过来的那一刻已经出手,她两指一点,直直抵在了沐长勉额头上,手指上还事先裹了一层布,那架势就是完完全全在嫌弃沐长勉。
暗卫已经欺近左右拽住了沐长勉的手将他拖了回去。
琉玉甩了甩手指将手上缠的布条甩掉,站起身来,她双手负于身后颦眉道,“我早就说过九王爷是得罪了神明烈将军非不相信,现今如何,可愿意听琉玉一言?我这虽是偏方但成功过不少例子,保证可行”
烈将军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或可一试,他放低身段对琉玉拱手压着声音道,“望郡主赐教”
琉玉心里叹一声,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琉玉拂了拂额际的碎发,“这个方法呢很简单,泼一桶黑狗血驱驱邪就没事了!”
‘哗——’
众人哗然,下巴霎时掉了一地,烈将军直接怒了,“郡主如此戏弄别人实在有失郡主风范!太过分了”
琉玉斜着眼睛看他,“我何时戏弄别人了,这就是我说的土方法,烈将军爱信不信,不过我要提醒烈将军一句,琉玉从小在乡下长大,这些方法自然都是见过的也都是起作用的,而烈将军你现在也别无他法,试一试又何妨?”
烈将军默然,琉玉说的没错,这个时候他没有别的选择,邪医庭君子他请不起,也请不来,与其耗费时间让沐长勉更痛苦一些,不如试试,反正不管有没有用也无伤大雅。
“好”
他松了口,夜负雪便命人去找来黑狗血,琉玉阴测测地笑着接过那黑漆漆黏嗒嗒臭烘烘的一桶液体。
众人大老远就闻到那股恶心的味道,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两步,离琉玉远远的。
烈将军吞了口唾沫,也跟着后退一步。
琉玉提着黑狗血一步一步走到发狂的沐长勉面前,她勾唇笑得阴测测的,“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众人险些没绝倒在地,这叫什么话,她再温柔这桶黑狗血就不会泼上去么!
沐长勉呜呜地叫,不住地摇头想要往后退,奈何被按得紧根本避无可避。
琉玉颠倒众生地一笑,然后抬手,泼。
这么黑糊糊黏嗒嗒臭烘烘的一桶黑狗血就精准无比地全数泼到了沐长勉身上。
“呜呜”沐长勉面目扭曲,呜呜地哼咽两声,因为被黑狗血糊了眼所以看不不太真切,但是那臭到骨髓的气味却让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然后脑袋往下一耷就晕了过去。
“王爷,王爷”众人霎时乱成了一锅粥,奈何就是没有人愿意靠近沐长勉,最后还是那一名暗卫将他给拎走了,这病没法治,得先除除丑。
“好了”琉玉扔掉木桶,双手一拍,哼了哼鼻子,“搞定了,再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那烈将军虽然想发难,但是现下也的确不知道沐长勉的情况,只得忍者脾气对琉玉拱手,“多谢郡主”
琉玉挥了挥手走向琉云笙,突然又觉得自己身上可能沾了黑狗血的味道,于是转过去搂着淳于谷,“咱走吧”
淳于谷立马捏住鼻子,“姐姐,你好臭”
——
行宫,另一处
一名中年男人坐在桌边,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先下去吧”他挥手让人离开。
另一人走了进来,一身蓝袍,面容冷峻。
“将军”君墨恭敬弯腰拱手。
岳正南抬眼,一双威严冷沉的眼眸扫过君墨,一开口就是无比沉重的威压,“你昨晚去裳儿的屋里做什么?”
君墨手指微微蜷起,却在岳正南的目光扫过来时又强制性放松,“昨夜玉华郡主来找小姐,君墨不放心所以去看看”
“是这样吗?”岳正南周身释放出无上的威压,冷沉的眸子不动声色扫过君墨有些僵硬的身子。
后者点头,“是”
“最好是这样”岳正南压低眉眼,“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若是还在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也不用待在裳儿身边了”
君墨拳头一瞬间紧握,将头埋得低低的掩去了脸上的神色,“属下明白,请将军放心”
岳正南捏了捏眉心,“下去吧”
“是”君墨默默退了出去,刚一开门却见岳三娘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君墨迅速往回看一眼,见岳正南正在捏没眉心并没有注意这边,他立刻关了门快步追上去。
岳三娘已经回了自己的屋,他敲了两下门没人理,他又转到窗边,岳三娘此刻正打算关窗户,看见君墨她冷哼一声继续关窗。
君墨伸手挡住,然后根本不给岳三娘反应的机会已经夺窗而入,然后反手关上窗,拉上帘子。
屋子变得有些暗,而君墨的眸色更暗,似有暗潮汹涌。
岳三娘冷冷看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小姐”君墨无奈一叹。
“叫我的名字”岳三娘不厌其烦地强调。
君墨动了动唇,她有补充道,“若是不叫我的名字就立刻给我滚出去”
君墨默了默,“……挽裳”
岳三娘这才拿正眼瞧他,她走近两步靠近他,就差整个人贴在君墨身上,她抬头望着他,“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我父亲?”
君墨不适应地后退一步,岳三娘立马抱住他脖子非但不让他退让反而凑得更近,她的呼吸吐在他下巴上,有些痒,“回答我,是不是?”
君墨偏开头,沉默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是为什么?”岳三娘不依不饶地问,“你不喜欢我吗?”
“……”
“不喜欢我方才为什么要追进来?”
“……我只是不想你误会”
“撒谎”岳三娘掰过他的脑袋面对着自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不希望我误会你跟我父亲谈交易,因为喜欢我你才会追上来对不对?”
“……”君墨又沉默。
岳三娘恼了,她踮起脚在他唇上狠狠咬一口,感受到他的僵硬她得意地笑,“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君墨全身僵硬如石,他动手扯开岳三娘的手,“挽裳,别这样”
岳三娘紧紧抱着他不放手,“为什么不能这样,我喜欢你,三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喜欢你,可是你拒绝了,现在你还要拒绝我吗?”
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两人的身子紧紧相贴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君墨双手紧握成拳,然后又松开,再握紧,他最终开口,却还是那句残忍的话,“挽裳,我们不合适”
他依旧是以那副面无表情冷冷酷酷的模样,岳三娘轻嘲一笑,却是没有就这样放开他,她红着眼眶不死心地问,“为什么?”
君墨动了动唇,“……没有为,唔”
岳三娘突然踮脚吻住他的唇,吞没他还没说出来的话。
湿湿软软的唇贴在自己唇上辗转反侧,君墨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岳三娘却是霸道地撬开他的牙关灵舌趁虚而入,搅动一池春水。
她紧紧抱着君墨的脖子,吻得越来越深。
君墨呼吸不稳,双手不由控制地揽上岳三娘的腰,越扣越紧,他的脑子里一直有两道声音,一个告诉他,没关系就这一次,就当是这十年来灵魂的释放,可是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可以,他们之间相隔了一条银河,不能跨越,绝对不能。
两个声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反复地叫嚣,怀里女子柔软的身子不断摧残他的理智,那馥郁馨香的味道传入鼻息,他终究是被无边的疯狂淹没了理智,他微微俯身反客为主,一只手穿过岳三娘如墨的发丝使她离他更近一些,他疯狂地吻她,从红唇到落到脖子上,吻越吻越深。
岳三娘呼吸极度不稳,君墨却突然停下,头靠在她脖颈间喘气,“抱歉”他说,他险些没有控制住。
岳三娘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道歉?”
君墨沉默了半晌,然后深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只剩下岳三娘一脸懵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