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怕鬼怪却也拿这些鬼怪们毫无办法的祁晏正巧看到了这一幕,若有所思地望着两非人类。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甘霖术有清心静气的功效,然而云娘显然已经疯魔,安静了一小会儿,身上又开始有黑色的雾气开始翻腾。
她不断地挣扎着,想要打破舜姬的束缚,却被死死地捆住,只有身体倾向她想要扑去的方向。
从一开始,她想要攻击的,好像就只有殷舜华。
在场的人注意到这一点的不在少数,青云门众人都在思索着舜英师叔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了厉鬼,而祁晏却突然想起了很早以前他和殷尚书的一段对话。
“从今天起,我就把舜华交给你了。”
虽然出身世家,如今又居六部尚书之位,但殷尚书的家中却朴实的就好像稍微富裕一点的小户人家。他第一次前去拜访就是先皇赐婚圣旨下来之后,殷尚书亲自开口邀请的他,言谈间尽是考校,有几分若是不满意就去求圣上收回成命的味道。
不过大抵是自己那时情意不足,但诚心和责任却不缺,最终殷尚书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说出了托付的话语。
他当日自然是郑重允诺,然后便听到殷尚书提起了旧事。
“当年我所托非人,弄丢了舜华和……害她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幸亏遇上了贵人,将舜华送了回来,此后便难免娇宠了几分。舜华的性子……还请侯爷多包容包容了。”
那日回去后,他找人查了殷尚书所说的“所托非人”,也才知道他这位未来的“外公”为什么始终和中书令王樾王大人形同陌路。
惠水县……
他既是武将,对大雍的疆域地图自然非常熟悉,如果由荆州入梁的话,这个位置,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祁晏有些担忧地望了殷舜华一眼,目光落在那两个女鬼身上,多了考量。
“仙师,这秦宅之中,应当还有其他鬼怪。”
风吹动不远处的那片竹林,不知是秦宅中的禁制已经逐渐被打破,还是因为有竹使化灵,本该将时间停留在秦家人消失那一刻的竹林随着风的掠过发出了竹叶窸窣的声音。
静立在裴此君身后的竹使上前一步,似是将他护在了身后。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空荡荡的院落里冒出了一群各有特色的女子。
“哎云娘云娘,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一波围着陷入疯狂中的云娘打转,好像是要关心同伴,却在假装不会被发现一样地将云娘围着往外挪。
而另一波则是俏生生地跑到了青云山的一众门人前面,或是一个拉着两个,也有两个围住一个,都明眸皓齿地冲大家笑。
“仙师,云娘她也不是有意的。你看我们都乖乖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是啊是啊,仙师你们就放过云娘这一次好不好?”
……
“大师兄,这……”
有下山历练没多久的师弟们,清心寡欲数年,第一次遇上这样大的阵仗,简直无所适从到了极致。
也有天性柔软善良的弟子们,见有鬼竟恳切地落了泪,一时生出了心软的念头。
鬼魂本该是无泪的,每一滴泪水落下,消耗的都是她们的魂力。一旦魂力散尽,便再也不能停留人间,也无轮回,只能走向最后的终极。
为亲友而泣,不论云娘曾经做错了什么,但至少,她有一帮真正的姐妹。
“这位姑娘,你当知道,凶煞之气,一旦沾染,便再难挽回。强留无意。”
灵气清然,柔和地自女鬼们身周拂过,却轻描淡写地将她们从青云山弟子们的身侧推开。裴此君袖袍微微荡开,中正平和的灵气令其它弟子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反应了过来。
青娘自是知道云娘一念之差,入了魔道,但数十年相依为命的情谊,又哪里是可以这般轻易放下的。更何况她们手中有盘螭铃,既然可以藏魂纳鬼,将她们的气息收敛至无人能够察觉,也未必不能压制云娘身上的凶煞之气。
只是……
“青姐,何必同他们多言?”
枯败的木槿花丛中突然又窜出几道身影,同刚才现身的女鬼们不同,她们一出现在日光下,便能看到身上可见的几缕黑气。
与云娘一样,她们招招式式尽欲往舜英身上来,却被青云山的弟子们尽数挡了下来。
跌出的身影被青娘等人接住,青娘一个眼神示意大家制住她们,然后才歉然地冲裴此君等人俯身拜下。
“是我等管教不严。”
当日若只有云娘一人,她们又怎么会拦不下?偏生同她那样动了怨的,还有不少。只是有人为长久计,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却也只能做到两不相帮。而另外的……
数十年的时光,到底也不能万能到抚平所有人的伤口,以至于一点点触动,就让那被强压下的悲愤不断地涌了上来。
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了又怎样?总有人见不得有人明明本来同该是受害者,却能得到他人的援手,更何况,她的身上,还留着那个人的血脉!
祸不及子孙?
若当真人人都能奉行这句话,世间又哪里来得株连九族?
“青姐,我们叫你一声‘姐’是敬你从当年开始就护了我们不少。但我们和你不一样,你尚能同柳哥相依相伴,我们却都是孤家寡人,更别说死都死了,若能杀了她,便是魂飞魄散又怎样?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旦走过黄泉路便记忆尽失,有没有来生又能怎么样?”
“你!”
有后来出现的女鬼被扣住却也不甚在意,只扭头望着青娘说出这样一番话。
然后,她看向被所有人重重护住的殷舜华。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当年殷娘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在心底嘲笑过她痴心妄想,却忘了到底人各有命。”
“我本不该怨你的,毕竟你真的无辜。”
“只可惜到底意难平,既已成了厉鬼,便不妨做些厉鬼该做的事,谁让你的身上,留着秦家的血。”
盘螭铃的结界是由她们所有人共同组成的,既是庇护,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她们身上的鬼气。她碾碎了身上挂着的那枚铃铛的□□,无形的结界瞬间失去了一个节点,露出了足以让祁晏等人都能察觉的森然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