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宇缄口不言,像是在回忆什么,问道:“是跟那笔八十万有关吗?”
薄子敬推着他肩膀往沙发处走,了两人并肩坐了下来,一白一黑的软底拖鞋并列在米黄色的地毯上,薄子敬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部手机的通话记录,最后一通,显示的正是钟宇的号码。
“虽然目前法医的判定为意外死亡,但是从刑侦角度来说,并不排除有他杀的嫌疑。”薄子敬总结了一句。
钟宇说:“昨天他确实给我打电话说是想要一笔钱,但并没有说明缘由是什么,我认为我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去付给他这么多,所以我把我跟他的通话记录都发给了你。”
“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嗯。”钟宇点头:“因为数额比较大,又牵扯到何教授的案子,我不得不多个心眼。”
薄子敬在他手上拍了拍:“你知道这笔钱他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钟宇想了想:“何海洋是公务员,处级干部,每月工资大概一万左右,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出手大方,甚至可以说有些抠门的人,这种人应该很能攒钱,突然向我开口要八十万,而且交换的条件是自己父亲的案情,除非他沾染了黄赌毒被人逼上家门走投无路,否则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薄子敬没忍住低笑了两声,偏头看他,此时钟宇手中还拿着一支空试管,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学术派,加之他举手投足间又非常恪尽规矩,就连每每坐在沙发上都是腰背挺的笔直,双腿微微分开,看起来非常拘谨,但薄子敬知道,那是他常年如一日保持的习惯罢了,当下从水果篮里剥好一根香蕉递给钟宇,说:“何海洋之前沾上了赌博,在外面欠了高利贷不少钱,跟你要钱是因为被那帮催收的逼的没办法才狗急跳墙,不过巧的是,昨天他才将那几个放贷的骗出去被丧尸咬完事儿,今天自己就这样,而且古北路那边的安防算是比较好的,怎么可能突然蹦出来两个活死人没有被军队跟警察发现?”
“你是说可能是有人故意放了丧尸过去?”钟宇皱眉:“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薄子敬摇头:“一开始我们推断应该是那帮放高利贷的其他头头,但是不太可能,毕竟现在大家连出门都受限制,更何况是跟丧尸打交道,所以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那个制造出m279的人做出来的,但是他跟何海洋又有什么冤仇?”
两人都没再说话,彼此之间默契的开始各自思考了起来,薄子敬并非不想承认何海洋的死仅仅是个意外,而是多年的从警生涯练就的敏锐的反应能力明确的告诉他,何海洋的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电视机右侧上方的墙壁上,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八点十分,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薄子敬忽然伸出手来在钟宇腿上搓了搓,随后走去落地窗旁将窗帘拉开三寸的缝隙,十九楼的视野十分开阔,海山公寓的地理位置又是绝佳,几乎能将半个新京市囊括眼底,此刻外面除了路灯和车辆大探灯之外几乎是一片黑暗,平日里灯火辉煌的市中心连日来像是一只养精蓄锐的雄狮,只等着灾难过去,她便又会重新鲜活起来。
“不早了,今晚早点休息吧。”
薄子敬一边说着一边合上窗帘,刚转过身来,就见钟宇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他忽然转身,钟宇一时间没来得及挪开目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慌乱,手里一滑,试管一下子就掉进了脚下毛绒绒的地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显得有些暧昧不清。
“你看......”
你看我干什么?
薄子敬话还没说完,电话忽然响起,本来一脸喜悦的薄副组长在看到来电显示是‘我妈’两个字的时候,立刻脸色一变。
“喂儿子,睡了没?”
何萍星女士在电话里跟自家儿子讲话永远都是一副慈母语气,以至于每每都让薄子敬忘了从前他上学打架之后老母亲是怎么提着他的耳朵给那些同学一个个挨家挨户道歉的场面。
“还没呢妈,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又想查岗啊?我告儿您啊,这几天都没戏,这忙着抓丧尸呢,没工夫搭理您那些老姐妹儿的闺女侄女外甥女,这种事以后再说吧,不对,以后也别说,我是不会在您的威逼利诱之下去再去搞那劳什子相亲的,生死之交家的闺女更不用说,你都不嫌我祸害人家,我......啊?啥?”
对面电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一下子止住了薄子敬连环炮似的唇枪舌战。
钟宇眼看着薄子敬挂出一副笑眯眯的神色朝他这边偷瞄了一眼,低声道:“林叔跟您都说了,那我就不多解释了......不会,没误会,真的,对对对,真的,比珍珠还真......对,这会儿就在我旁边呢,吃香蕉呢,唉不行,他害羞,改天再说呗......别啊,你这样会把我媳妇儿吓跑的,再说了,现在街上都限行了,你儿媳妇儿跟我俩人整天忙的跟鬼似的,您好意思来打扰他么?......今晚?今晚我们俩难得能休息一会儿,您就别跟着添乱了成吗?就这么一点时间,您忍心打扰我们俩的二人世界吗?行行行,过段时间一定带回去给您看看,行行行,没问题,好好好,那就这样,祝您和我爸还有老爷子最近吃嘛嘛香哈,拜拜。”
薄子敬收了电话,展出去的笑脸根本来不及刹住,就见钟宇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先去忙了,你早点休息。”
“哎,干嘛呀?”薄子敬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按回了沙发,不满道:“你今晚不会准备在我书房通宵吧?”
钟宇笑道:“不会,最多到十二点我也要睡了。”
薄子敬一听这话立马就坐不住了,炸毛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连续一个星期高强度工作睡觉只睡了不到二十个小时,你再这么熬下去,我可就真要守寡了。”
“也没有,我......”
“听我的,别忙了。”他二话不说就将钟宇手上的橡胶手套摘下来丢进垃圾桶,然后将他眼镜拿下来放在茶几上,双手搭在钟宇肩上,两人面对着面,只相隔不到两拳的距离,薄子敬紧盯着他眼睛认真道:“我这好不容易才有了媳妇儿,要是给我整没了,你说我找谁哭去?”
钟宇苦笑,刚要说话,薄子敬忽然就凑了上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蜻蜓点水似的,根本让钟宇来不及反应。
“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呢就这么不讲理,你要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我就替你当回事,反正咱俩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不正当男男关系,不过这对我来说没太多难处,也就你一点头的事,但是不管你点不点头,总别跟自己过不去,毛爷爷曾经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是再这么不要命的工作,我回头下去了要是见着毛爷爷,他问我我媳妇儿在哪,我怎么说?难道说我媳妇儿加班猝死过劳成疾?不能啊对不对,所以你今晚什么都别干,就回房间好好睡觉。”
“毛爷爷才懒得管你这么多。”钟宇笑着偏过了头,双手撑在薄子敬两个肩窝上,试图去抗拒那具向他慢慢逼紧的身躯。
然而这么做显然是毋无用的。
薄子敬这个人简直恶劣的令人发指,说话间已经一点点又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此刻两人呼吸想问,鼻尖都快挨到了一处,就连皮肤下面的毛细血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薄子敬垂着眼睑,两手还扒在钟宇肩头上,他忽然沙哑了声音,低低道:“今晚我能去你房里睡吗?”
钟宇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然而才一偏头,就被某人十分强硬的扳了回来,只得无奈道:“这本来就是你家,你想去哪睡就去哪睡。”
薄子敬不依不饶:“我就想跟你睡。”
“那你睡卧室。”
薄子敬喜出望外:“你这是同意了?”毕竟之前都是钟宇睡他的房间。
“我去客房睡。”
“......”薄子敬干脆道:“那不行。”
“你,你挪开点。”
“为什么要我挪开,我又没亲着你,挨一下你的脸怎么了?”
钟宇干脆闭上眼睛,有些局促的皱起了眉头,说:“我们已经不是......”
“不是什么?”薄子敬开始咄咄逼人:“不是情侣关系?我之前搂你亲你你也没拒绝,做都做了,承认一下关系有什么难的?嗯?”
“不,不行!”钟宇撑着两只手去推他,然而那可恶的力气不但丝毫没有松动,反而越来越朝他逼紧,以至于下一秒,薄子敬整个人忽然朝他压了下来,两人就这么交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略带着粗重及忍耐的喘息,一下又一下,更加让人脸红的是,那呼吸混着钟表声竟然神奇的沦为一体。
钟宇的脑海刹那间空白了将近两秒。
“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呢钟宇?”
薄子敬将脸埋在钟宇的肩窝里,极富磁性的声音闷到了极致:“是我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吗?还是说你是忌讳世俗的眼光才一直不愿意跟我和好呢?”
钟宇回过神来,垂眼看了看那个将全身重量都寄托于自己身体的人,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还是说。”
薄子敬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一刹那,钟宇似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脑海中百转千回间全是那个人向他发来的消息——
【你要是想让姓薄的活命,就最好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们再在一起。】
【那个姓薄的警察好像很喜欢你?小宇,你不会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吧?】
【你想让他为了你去死吗?】
.....
我不想让他死,他也不会死,他有能力保护他自己,我也会永远跟他站在一起,你,别想伤害他!
仿佛一辆疾驰的轿车忽然冲了出去重重的撞上了那人的身体,咚的一声巨响轰然在钟宇的脑海中炸开,他猛地睁开双眼,下一秒,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双手缓缓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薄子敬的腰上,然后偏头看着他的后脑,鬼使神差的低声道:“喜欢。”
身上的人似乎没反应过来,空气像是凝滞住了。
钟宇忽然收紧了双手将他紧紧搂住,然后轻轻在他脖颈处亲了亲,笑着说道:“喜欢,一直都喜欢。”
※※※※※※※※※※※※※※※※※※※※
谢谢观看,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