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走路都没脚步声,苏柔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 才确定面前的人就是赵煦, 而不是她产生的幻觉。
“殿下回了怎么杏雨她们也不通报一声。”
“我回的动静小。”
赵煦表情淡淡地道。
之前离开时太显眼, 不想回来看到那些下人的表情,再者他还没决定宿在正房,不过是进来拿一样东西就去书房, 谁知道进来就撞到苏柔这副模样。
“哦。”
苏柔应了声,试探地问了句, “妾叫云容她们进来伺候殿下洗漱更衣。”
说完见赵煦还拧着眉看着她身上的绳, 苏柔摸到手上的活节,把上半身松开。
“你还没告诉本殿你是在做什么?”
之前鲜血横流,现在又把自己绑起来, 女人怎么有那么多毛病。
“妾睡觉太爱乱动了, 所以拖了邢嬷嬷纠正我的睡姿。”
苏柔实话实说, “听邢嬷嬷说, 殿下小时候也是嬷嬷纠正的姿势。”
赵煦瞥了她一眼,他记忆力算好, 但却不记得他小时候有被绑着睡觉过。
不用云容进来伺候,赵煦自己反应过来披风已经挂在了架子上, 看着幽幽烛火,赵煦捏了捏额:“还有两日就是就要去云山狩猎, 我带你一同, 你吩咐下人准备。”
“妾知道这事。”
而且早就安排好了, 见赵煦说完坐在座椅前似乎没话说, 估计他回府就是通知她这事来的,怕她准备不好给他丢人。
打了一个哈欠,苏柔觉着睡意上涌,又重复了遍:“殿下若是要歇在这,妾摇铃让下人进来伺候洗漱。”
“不必。”
看赵煦的态度,苏柔以为他这是要走的意思,毕竟换位思考,她是赵煦,要是他讨厌的女人大晚上睡觉不老实,还把那玩意沾在他胸口,觉得恶心不想再睡一张床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她却见赵煦直接去了净室,看来他不必的意思,是不必下人伺候,人还要留在这儿睡觉。
苏柔扫了眼自己脚上绑的绸子,都这样了她腿应该不会乱踢。
赵煦从净室出来,见苏柔靠在床柱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腿依然还是绑着。
“我以为你脑子还算可以。”
“嗯?”
赵煦无缘无故凭空来了句嘲讽,苏柔怔了下,茫然地看着他。
“正常人会自己把自己绑着?”赵煦忍不住还是拧眉看向了她的腿,不是说女人月事,身体脆弱,那天她流了那么多血又脸色苍白,现在又自我折腾,这是脑子有病吧。
“但妾睡姿不好。”
“的确挺不好的。”
见苏柔没解开的意思,还纠结着睡姿问题,赵煦扯了扯嘴角,不耐烦地吹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感觉身边的位置塌陷,苏柔往里面缩了缩。
黑暗中,赵煦瞪了她位置一眼。
赵煦自个也觉得自个无聊,别人喜欢折磨自己,又不是折磨他,管他什么事,他气个什么。
可他就是气。
气到听到她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怒火更是中烧。
她虽然是个小官之女,但苏腾安至少是个官,在苏府到底是多亏待了她,把她养的那么不娇气。
这般也睡得着,到底是什么毛病。
“苏柔。”
“苏柔!”
赵煦叫了一声,见她没反应,放大声响又叫了一声。
刚入睡眠的时候被吓醒,恰又是进一个混沌梦境的时候,苏柔瞪大了眼,短暂尖叫了声,面上的惊恐让赵煦愣了愣。
见苏柔不止尖叫,而且似乎忘了把腿捆住,挣扎着动着四肢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赵煦下意识压住了她的上半身,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是我叫你。”
苏柔重重抽泣了声,看样子显然还是迷瞪的,赵煦轻轻拍她的背,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呼吸交错,教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不是梦到什么吓人东西?”
苏柔目光木愣愣的,赵煦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眼泪,心里生出一丝懊悔,他没事去吓个女人做什么,还是因为他都说不出所以然的理由。
苏柔不说话,眼睛睁了一会就闭上了,看着也不像是睡着,像是在闹脾气。
赵煦理亏,见她冷静了没继续压着她怕她乱动,但手还是握着她的手。
估计是把她吓狠了,她的手心里面氲了一层薄汗。
赵煦不擅长安慰人,或者说他根本没干过安慰人的事,看着闷声不说话的苏柔,赵煦想了想赵慕苏遇到这事会怎么办,也没想出个答案。
从时不时会冒出的记忆看来,赵慕苏除了脸皮厚点,也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一切事情都懵懵懂懂,只会缠着苏柔。
而且还缠的不得其法,光让苏柔生气。
安静了一会,赵煦伸手窸窸窣窣的把苏柔腿上的缎带解了。
把缎子扔到了床下,赵煦觉着自个要是早那么把这不顺眼的东西弄走,也不会弄得那么麻烦。
“那天是个意外,平日里你不怎么动弹,不若我早就告诉你,让你不要乱动。”
暗黑里赵煦微哑的嗓音缓缓流淌,苏柔不想听也听进去了。
不过她却没什么力气回他的话。
“我不该在你睡着了以后叫你,我不是没担当的人,你想怎样?我正正经经跟你赔礼道歉?”
赵煦不是说说,而是真打算起来,苏柔扯住他:“算了。”
赵煦坐在床榻上,看着苏柔背着的身子,也不知道她这算了是这件事算了,还是他赔礼道歉她也不愿意原谅,所以让他算了。
“以后不用捆来捆去……我在军营最艰难时,倒地就能入睡,男人堆里什么气味都有,不是死了的尸体,活人睡觉怎么可能一动不动。”
重新躺下,赵煦不知怎么涌上了说话欲,瞧着旁边的一团缓缓地说道。
苏柔晚上睡觉有时的确是好动了些,不过她身体软绵绵的,有时候整条腿压在他身上都没什么感觉。
再者他也不知道他睡着了会有什么毛病,好几次他醒来,发现他都埋在她的颈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开始他皱了几次眉,后面就放纵自流。
与苏柔相比,他的睡相不是更不好。
“再者本殿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人,若是嫌你早就让你去榻上入睡……”
话戛然而止,赵煦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生气,原来他气的是苏柔亏待自己,气她不够娇气,因为一点小事就让自己不舒服。
怔了怔,赵煦盯着帐幔不再说话。
苏柔到底有什么好的,就算赵慕苏没见过世面,非她不可都够稀奇了,而他又怎么会对她有那种心思。
冷静了几天,反而越陷越深,心思连藏都藏不住了,苏柔是会什么妖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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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两人都没睡好,苏柔眼下微青,拿着鸡蛋滚眼睛,免得让拜访的夫人看到了想东想西。
苏柔费力想着周全,她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却是淡淡。
特别是春桃,就是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这会儿也还是撅嘴一股忍着气的样子。
苏柔能当做看不见不问,但是春桃却忍不住了。
“娘娘啊,大姑娘不会记得娘娘的好的,她在府里编排娘娘,编排的厉害极了,奴婢还打听到她跟其他府邸的姑娘交往,还说娘娘的坏话。”
京城的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苏芸嘴上没个把门的,跟别的姑娘认识没多久,就掏心掏肺的说苏柔的坏话。而苏柔又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是当今京城人人都晓得四皇妃,话传来传去,连春桃这个丫头都能听到风声。
今日要来的就是护安伯家的女眷,赵煦牵得姻缘,护安伯家开罪不起赵煦,一定会点头这门亲事。
媳妇收了,护安伯家的女眷自然要跟苏柔这个皇妃来往,稳固了跟四皇府的关系,才算不吃亏。
“这婚事是殿下做得主。”
“殿下真是……他难不成忘了之前多讨厌大姑娘。”春桃撇嘴,当初殿下还把大姑娘的腿踩断了,狠的只差杀了大姑娘,现在有给大姑娘找这门好亲事。
春桃想想就觉得吃了苍蝇般难受。
“他自然是忘了。”
苏柔的性格离成佛还远得很,想到苏芸因为赵煦想气她得了门好亲,她其实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但是想到苏芸的性子,就是嫁到了好人家,估计还是会抱怨这抱怨那,稍不如意就告状撒泼,若是赵煦愿意照顾她,那她就是赵煦的麻烦,要是赵煦懒得再管,那她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过。
那么一想,其实也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世间事难以左右,她总不能因为心头那点不舒服,就去使坏破坏苏芸的婚事,无休无止的盯着那一点事情生气,那她跟苏芸有什么两样。
不过她心里还是给赵煦心里记了一笔,等到离开了京城,她就弄个娃娃,写上赵煦的生辰八字扎上几针。
攥着鸡蛋缓慢揉动,苏柔看着镜子笑了笑,想到能刺赵煦,哪怕是替身小人,她心里都觉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