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檀越和一位做金融的朋友相约在室内场馆打球。他一个不注意,球拍从手中脱飞出去。他们去专营网球器具的门店换新的球拍,傅檀越听对方说起逸闻。
叶总赶回北京待了两个小时,就为了给女朋友过生日,一众公子哥到场,开几十万香槟,全场免单。
“我没觉得稀奇,关键是,你知道庄理做过什么?”
“什么?”傅檀越其实有点抵触。
“当众给叶总难堪——所以说做大事儿的人能屈能伸,根本不在乎这点儿颜面,哦,你们在背后议论就是了,我让你们出来陪我女朋友过生日,你们谁敢不来?”朋友双手一拍,“大气!”
傅檀越附和地笑笑。鬼使神差的,在朋友去别的区域选购时,他让导购推荐了一款适合手小的女孩用的球拍。
*
午后,阳光渐渐从云层中透出来,整个城市弥漫在暧昧不明的尘雾中。
电话铃声打破一室寂静,庄理抱着脑袋坐起来,踹了旁边女人一脚,咕哝说:“谁让你睡我床上了。”
南晴半睡不醒地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酣睡,哈喇子淌在了属于男人的枕头上。
庄理接起电话,出声时清了清嗓子,“你好。”
“我帮你咨询了,拿到一些资料,你什么时候来看,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你在哪儿?……哦,那挺近的,麻烦你跑一趟了。”
半晌,警卫拨通住户电铃,询问是否有朋友来访,庄理应了,将大门开了一道缝,一边收拾凌乱的客厅。
傅檀越来得比预想的快,客厅到开放式饭厅中间一长段地板堆满了礼物,一应奢侈品logo,数也不数不完。
“进来吧,不用换鞋。”庄理不好意思地说。
即使是打球的时候庄理也会描眉画唇,今次他第一次见庄理素净的脸,没有脂粉掩盖眼下青痕,疲倦显露无疑。
庄理迅速做了两杯胶囊咖啡,端到茶几上。
傅檀越四下扫视一眼,佯作不经意问:“你生日?”
“对,昨晚过了生日。太夸张了吧?”庄理抬手掩笑,“其实正生是今天,叶辞有事就提前了。”
“你的生日因为他提前?”
“诶?”
傅檀越轻轻摇头表示没什么,从包里去出一沓资料递过去。庄理注意到他携带的一副球拍,随口问:“你去打球啦?”
“嗯。”
“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你太客气了。”
庄理翻看资料,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傅檀越思忖着问:“所以你还是计划……”
庄理抬头,缓缓说:“我不晓得。他说要陪我过每一个生日——我想这可能吗?很难说。”
傅檀越没再接话,等庄理把需要的资料用手机拍下来,收起资料告辞。
庄理将人送至玄关,傅檀越忽然将网球拍放在壁柜上,颇有些尴尬地说:“其实听说昨天是你的生日,还有点犹豫,结果你说是今天,也赶巧了吧。”
庄理惊讶不已,“送给我的吗?”
“希望你喜欢。”
庄理粲然而笑,“当然啦,谢谢你,有心了。”
门合拢后,回廊那边慢索索探出一道身影,南晴倚在墙壁拐角挑眉瞧着庄理,“什么情况啊?”
庄理摊手,“老叶给我请的律师,有点儿事。”
“我说呢,想你也不敢。”南晴想起似的走过来,兴致勃勃说起圈子里的女人在外面找男公关一夜春宵,甚至养别的男人的事情。
庄理蹙眉,“你昨晚喝那么多,头不疼了?”
“我是你啊?十六岁就从桐梓林喝到人民南路了。”
“嚯!了不起。”
庄理拆开网球拍袋,把球拍举起来,透过浅淡的阳光翻转着看。
南晴莫名笑了一声,“问你个问题。”
“嗯?”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一堆有的没的砸过来,知道你喜欢什么捧到你跟前,二选一?”
庄理沉吟片刻,转身眉眼弯弯道,“怎么办,都是叶辞啊。”
南晴语噎,作势抬手打人,“该你得意!”
第六十章 (二更)
多少钱你会捡?一个硬币还是五块十块。一百总有人捡的。可他会踏过去, 因为弯腰那一秒进账是成千万倍的。
看着叶辞勾身从车里出来,踩过薄雪与沾了污泥的一百块,庄理感觉到了心悸。
第一次和他一起去拍卖会, 坐在玻璃暗箱中那般的心悸。
而她在这从未变过的悸动中清楚看见了他们之间恒定的距离。
大雪纷飞,叶辞看过来,庄理垂眸同一众职员们跟了上去。
机构独立运作,叶辞基本不管事,此番前来因事出突然。
原先的房地产公司因内部纠纷与资金链问题使云南一处森林雪山景区开发的项目停摆, 原住民迁移安置久久得不到妥善解决, 他们在当地求告无门,派出两位代表来京。相关部门多方协调, 最后叶辞接下了这烂摊子。
涉及部门拨款,站在叶辞的立场上从中牟利几乎是不可能的, 权衡之下索性以基金会的名义牵头各方公司,一起“做点好事”。
叶辞在饭桌上给费清晖说了这件事, 费清晖当仁不让, 合伙人孟总虽然不乐意, 但也不好拂了叶辞的面子。工程建设的事项还在很久之后,当下叶辞召开会议选人进项目组, 一同赴云南调研考察。
庄理跟着部门老总进了项目组,得了个经理的头衔。虽说按资历是牵强了些, 可面对的房地产公司,年轻的渠道经理要多少有多少,应酬场上都是经理,倒不显突兀。
寒冬, 距离雪山还很远的边陲小镇, 第一场接风宴上, 庄理就被一群喊着“云贵川一家”的小伙子喝趴下了。
地产公司尤其盛行酒文化,光饭桌这场不够,把男领导女领导请到歌城里,应召男女公关一齐上来陪侍。
不像在叶辞身边,庄理敢甩脸色给谁看,只能硬撑着保持清醒,对部门老总说:“我真不行了。”
“小庄,这回我真不能让你走啊,没个人‘监视’,这场景我回去跟我老婆说都说不清。”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在嫂子面前多说一句。”
“不是这么回事儿……反正、正你不能走。”
庄理去包厢里的洗手间吐了,出来听领导们飚唱经典老歌,耳朵嗡嗡的,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半夜醒来看见陌生的天花板,第一个念头是报警。
再一看,叶辞坐在窗边的桌椅上敲笔记本电脑的键盘,精神抖擞。
“你什么时候来的?”庄理说话之间感觉胃里翻涌得厉害,捂住了唇。
叶辞头也不抬,冷笑道:“抱着别人不撒手,费好大的气力才把你捞起来。”
庄理太阳穴突突地跳,“……是吗?”
“你仔细回忆一下。”
“我断片了。”
叶辞没接腔,庄理心虚地问,“我很离谱吗?”
“嗯。”
叶辞叹气,去玄关拿了一瓶水到床前,拧开递给庄理,“好点儿没?”
庄理喝了水,抬起手撒娇,“抱。”
叶辞笑了声,将人拥入怀中,抚摸着柔顺的长发说:“又讨厌我了?”
“没有啊……也不是你的问题。到处都一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美其名曰‘联络感情’,能联络什么感情啊?到时候哪里有错漏,环节该怎么走还得怎么走。”
叶辞冷不丁问:“你睡醒了吗?”
“啊?”
“陪我出去走一走。”
酒店已然是小镇最好的了,可灯光黯淡,走廊地毯让人轻易瞧出灰来,甚至经过别人的房间门能听见奇怪的叫声。
后来庄理明白,品质的差异是每一个环节的“不在意”造成的,好品质需要足够的人力物力,还需要准确的“在意”。
此刻他们走楼梯来到酒店门口,叶辞把庄理连帽衫的兜帽扣下来,在她嚷嚷“你干嘛”的时候牵起了她的手。
庄理安静地跟着叶辞轻浅的步履往前走。
小镇人迹寥寥,可不知是南方享乐的习俗还是什么,每走一段路总能看见通宵营业的铺面,人们或把酒言欢,或失意低语。
庄理说夜晚的北京就像空城。
“所以你不喜欢北京?”
“你知道我不喜欢。”
“那么你喜欢哪里?上海,或许成都?”
“怎么?”庄理斜睨过去,看见街巷暗而浓郁的蓝色的、红色的、玫红的灯光掠过男人的脸庞。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纯粹、有力,会旷日持久吗?
她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
叶辞手下也稍稍用了一分力,像某种回应,“我们小理什么都有了,还差什么,嗯房子。你喜欢哪里?”
庄理垂眸掩饰慌乱,“你乱说什么。”
“我哪儿乱说了?”
“那我去别的地方,你怎么办?”
叶辞一顿,“对啊,我怎么办。所以小理,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