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众人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陆巡这是发的什么疯。陆巡充耳不闻, 他现在只想着自己的登基大业。
“都给朕站好了,扭扭捏捏的想什么模样。”陆巡看着大臣们这东倒西歪地样子, 心里一阵烦闷。
今日是他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日子, 他很快就可以登临帝位,成为大楚万人之上的君上,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管束他,这么重要的日子, 谁都不能扰了他的好事。
底下的大臣被陆巡这么一吼,瞬间蔫巴巴地各自站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陆巡心情大好,睨了温庭弈一眼:“现在万事俱备, 只等吉时一到,你就去帮朕拿到玉玺。”
他有些不放心地多嘴道:“温庭弈,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不然我可不能向你保证我那亲爱的侄儿和广泽那帮愚民会缺什么部件。”
温庭弈低眉, 一副顺从的模样, 回应道:“殿下放心,人在你手上, 臣不会轻举妄动的。”
陆巡被他口中的殿下两个字刺了一下,可是看他这副模样, 又想了想今日本就是他的好日子, 他犯不着和温庭弈一般计较。
反正等他登基, 温庭弈陆绥以及他们的那些小杂碎都要死。
陆巡想到这一层, 突然觉得人生竟然如此美满。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长安城外的陆绥还在带领天鹰营的士兵和叶宝璋奋勇对抗,远远的皇宫内,陆巡却已经按捺不住地想要称帝了。
消息传到叶宝璋耳中的时候,他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个混蛋!谁让他现在召集百官意图登基了?!”叶宝璋气得说话都发颤,他以为文妃是个聪明人才将皇宫中的大事交给这两人处理,谁知道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脓包!
登基什么时候不能登基,他们觉得自己会同他们抢那么一个恶心的地位吗,真是搞笑。
叶宝璋头疼,额角的青筋暴跳。
现在什么时局,百姓闹的如此凶险,他竟然要趁这个时间登基,是生怕他的计划太顺利吗?
“你先留在这里帮我查看战局,我要极速回一趟宫里。”叶宝璋暗骂那两个蠢货,赶忙将这里交给属下负责,骑着马就像皇宫中飞去。
没走两步,叶宝璋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守军,一阵心慌意乱。
如果红锦现在还陪着他就好了……如果红锦还在,今天他就不会觉得这般无助。
总是担心下一秒就有人冲过来要了结自己,不敢将事情交给任何人去办,连哭也不知道该找谁哭。
眼看着吉时将至,陆巡再也等不及,直接道:“温庭弈,这一时半刻也差不了多少,你先去将玉玺拿来。”
温庭弈冷冷地看他,半晌后才动身绕过他走向龙案后,他微微俯身,手探进桌子下,在桌子下的四壁上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凹槽。
温庭弈神色未变,缓缓按下了按个凹槽,就听身后几声齿轮的转动声,他回头去看,伸手掀开龙椅上的朱红色锦缎垫子,龙椅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暗槽。
凹槽里方方正正躺着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陆巡苦寻多日却无果的传国玉玺。
温庭弈神色复杂,伸手将玉玺拿出来,机关自动归位。他将朱红锦缎放下,这才捧着冰凉剔透的玉玺走上前去。
陆巡看见这玉玺的那一瞬间眼睛都直了,伸出手去摸摸,不愧是传国玉玺,比他摸过的所有的玉石都要温润柔滑,简直是极品。
温庭弈刚打算捧着玉玺退到一边,陆巡却叫住了他:“别动。你哪都别去,就在这里,朕要看着你当着朕的面,把这皇印盖在朕的登基帛书上。”
温庭弈眼神一暗,缓缓舒了口气道:“殿下可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今日时局已定,朕赢你输,你还有什么资本和朕讲这些大道理。我告诉你温庭弈,留你一命是看在你父亲是先帝的托孤重臣,由你来为朕宣旨,朕这皇位才更稳。不然你以为朕留着你做什么?”
温庭弈笑笑:“是,陛下英明,只是臣觉得,陛下站在臣身边,反倒是让臣有些手足无措。若是误了吉时,那便不好了。”
温庭弈朝他身后看去:“总归陛下要登基,不如便坐在龙椅上,待臣宣布完承位诏书,陛下便可受百官朝拜。”
陆绥回头看了看高座上的龙椅,心中竟然对温庭弈的这个提议认同感大盛。当即紧走两步走到龙椅前,伸手触摸着金碧辉煌的龙椅手柄。
“朕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真是苍天有眼。”陆巡的表情有些狰狞而痴狂,温庭弈望着他的神色却如同看一个死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巡如痴如醉地向后一躺,倒在了龙椅上。而下一刻,陆巡却面色狰狞地蜷缩在了龙椅上,伸手捂住嘴也堵不住从口腔中肆意流出的鲜血。
他的胸前竟然赫然插着一把刀,刀尖向前,正巧指着金龙殿的那片天空。
陆巡怒目圆睁,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知道这把刀究竟是从哪里飞出来插入到自己的身体中。
两侧的侍卫已经傻眼了,就连宁山也大惊失色,吓得杵在了原地动也不动。只有温庭弈一早就猜到了这一切,神色释然。
他缓缓一笑,对着被插在刀刃上的陆巡展颜:“今日时局已定,我赢——你输!”
“陛下自登基那日起便提防有心之人谋权篡位,特在这九龙椅上设下机关。更是在时刻提醒他,龙椅坐如针毡,身后便是悬着的刀剑。”
“陆巡,你妄图篡位,你死不足惜!”
“为、为……为什么会、会这样。”陆巡口齿不清地质问,换来温庭弈的不理不睬。
他上前捧过玉玺,而后摊开托盘中的圣旨,如今才看见,这哪里是一份圣旨,这分明是两份。
正在朝堂上一片寂静的时刻,从殿外突然涌入了一队带到的禁军,众大臣面面相觑,连忙蹲在了地上。高台上的宁山和文妃的走狗见时局不对刚打算逃窜,才发现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温庭弈气定神闲地用玉玺蘸上龙案上的朱砂,而后缓缓扣在两张圣旨上。做好这一切,温庭弈才算是彻底呼出一口气。
他将圣旨展开,面覆寒霜,当着众朝臣的面厉声道:“奸贼当道,妄图改朝换代,而今罪已伏诛,珩萧不负所望!”
他决然回神,面色寒凉,一双眸子里淬着寒冰。而后长臂一扬,明黄色的帛书直接盖到了陆巡的头上。温庭弈哼笑一声,道:“叛贼陆巡,还不接旨?”
陆巡此刻早已气息奄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心地嘶吼后就没了声响。
陆巡死了。
死在了他梦寐以求的王位上,死在了他朝思暮想的龙椅上,只是可惜他到死都没有等来称帝的诏书,而是接了一张夺命的圣旨。
温庭弈一个眼神也没给,反而自顾自地捧起另一张帛书,声音缓缓但是却响彻霄汉:“汝阳王世子陆绥护驾有功,着授承父爵,统三营,即刻回宫救驾!”
*
另一边的金龙殿内,文妃正坐在床边陪伴祈帝最后一段光阴。她知道,这一盘棋她赢定了。她会带领戎族获得丰硕的土地和大量的资源,他们的牛羊会在打出的土地上生活繁衍,从此戎族的子弟再也不必挨冻挨饿。
“陛下还有什么要问的,不放全部问出来,最后一程,臣妾一定知无不言。”
祈帝盯着她削苹果的手上看去,突然问道:“巡儿是谁的孩子,是你和谁私通的?”
文妃微微一怔,半晌才道:“陛下问错了。”
“巡儿是臣妾和臣妾的夫君的孩子,并不是臣妾和人私通生下的。”
文妃笑得依旧灿烂,她的这句话直接把祈帝炸蒙了。她什么意思,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她竟然从未将自己当过夫君对待。
祈帝忽而笑了。
文氏于是继续开口道:“臣妾来长安前便早已许配了人家,若非大楚当年同戎族的那场战事,我也不必怀着巡儿的时候便亲闻夫君战死。”
“汝阳王出兵,蜀王通敌叛国,而你,却是发号施令的幕后主使。若不是你们,我本该幸福美满地同夫君在故土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怀着一腔仇恨而来,本想同你同归于尽,谁想到你色令智昏竟然迷恋上了我的容貌。我没有办法,只好委身于你,暗地里却开始联络戎族伪装在京城中的文氏,成功借文黛的身份成为了你的枕边人,更是令我与夫君的孩子,成为了你名正言顺的三皇子。”
“陛下,臣妾毒如蛇蝎,都是你们逼的呀。”
祈帝气得瑟瑟发抖,倒不是恨她欺骗自己这么多年,而是欺骗她从未将自己的一腔情意放在心上。他自幼寡情,爱上她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出的一步,可是现如今,全部都是假的!
祈帝四肢僵硬,感觉一阵寒气直逼心门。可这些远远不够,文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折磨他,想要看着他痛苦,可是她看着祈帝这般难受的模样,竟然也会心痛难耐。
文妃稳了稳心神,继续开口道:“你以为本宫这样就够了吗?陛下,娴皇后是怎么死的,屈美人是为何会诞下鬼胎,太子丹一片赤胆忠心为何无故谋反,您难道一点都不曾怀疑过吗?”
文妃“咯咯”地笑了起来,而后便在对方阴狠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都、是、臣、妾、做、的。”
“是臣妾买通孙太医给娴皇后和屈美人服用阿芙蓉壳熬制的汤药,果然不足数月,胎儿已有早衰的迹象。屈美人命大,诞下鬼胎没死成,只是疯了。娴皇后却没那么好运了,生了一天一夜,最后还不是胎死腹中。”
“太子丹造反也是臣指使文氏兴风点火,陛下您若是当真相信他,单凭那几张罪状,您有的是理由为陆丹开罪,再不济就算包不住他储君的地位,也能保住他一条命。”
文妃凤眸微微流转,伸出一只食指抵住他的胸口,对着他的耳边呵气如兰:“可是陛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忌惮,都不愿意相信。凌迟之刑罚,三千多刀啊,陛下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当真下得去手。所以也就是从那时起,陛下的举动让臣妾深深地明白了——”
“男人啊,不可靠,臣妾和巡儿必须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文妃边说边削,一个浑圆的苹果不过片刻便削好了。她给祈帝递过去,祈帝不张嘴,只用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看。
文妃将刀放在床边,笑道:“陛下不吃也没关系,大不了黄泉路上饿一会,奈何桥边记得多喝一碗孟婆汤。”
文妃正说笑着,自殿外却传来了一阵沉重的钟响。
是丧钟。
宫中逢大哀大恸才会撞丧钟而宣告三宫六院哀悼,如今这钟声响起,文妃第一反应就是寿康宫那位将死不死的老太婆。
她笑道:“陛下快起来给自己的母后磕头了,太后养你一程,临终你不送送她老人家嘛?”
文妃轻轻咬了一口苹果,刚打算继续开口,就见有宫人手忙脚乱地冲进殿中,跪地哭喊道:“娘娘!娘娘……三殿下、三、三殿下他,他殁了!”
如遭雷击。
文妃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那丧钟不是来悼念别人,竟然是在为自己的儿子送行?!
文妃只觉两眼一黑,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她用手扶住床沿,还没有稳住身子,突然感觉一阵大力扑向她,而后她整个人就被祈帝按在了地上。
祈帝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一跃而起,一招即中。手中刚刚顺来的刀刃快速没入文氏的腹中,祈帝紧紧将刀刃按住,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下,一手捂住她的抠鼻。
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笑道:“黛儿,你搞错了一件事,朕爱你。”
“朕如此爱你,黄泉路上若是少了你,该多寂寞。你放心,朕的皇位一定会传给陆家的子弟,无论是谁都好,你们戎族人,想都不要想!”
文妃被他捂住口鼻,只能发出几个不明的声音。她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宫女,可那小宫女被这幅场景吓坏了,再对上祈帝寒凉的目光,反而哭着跑了出去。
文妃绝望地闭上了眼,勉强咽下翻涌上来的血水。祈帝将头枕在她的脖颈间,呼出的热气喷洒。他意识恍恍惚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死之前能拽着这个自己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一起走,也不失为一种满足。
鲜血不断地从文妃的腹部流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裙。嘴里的血水捂都捂不住,祈帝松开手,文妃也已经在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他们两个人的生命都在飞逝流去,到了这一步,祈帝还是固执地要和她十指相扣。
“你是朕的女人,从前是,如今是,往后——更是。朕爱你,所以朕许你容装华发,朕许你三千独宠,朕许你母仪天下。但……”
祈帝的话越说越轻,他无奈地轻笑一声,道:“但朕不许你颠覆朕的天下,朕不许你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朕更不许你的贱种辱没朕的江山!”
“黛儿,至死你都是朕的人。朕赢了……”一声过后,祈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而就在他咽气的那一瞬间,文妃也感觉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她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却没有力气。她放弃了挣扎,最终任命地扣住了祈帝的手。
*
宫中的变动很快就有人传到了长安城门口,门口的驻军本就是三营中人,打自己的兄弟他们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如今有人告诉他们陆绥并没有谋反,他们当即停下了厮杀。
长安城门不攻而破,陆绥看着互相抱做一团的将士们展颜一笑,心想的却是他真的熬下来了。
现下,他们最终的目的只剩下皇宫了。
叶宝璋最终还是迟了,从进入正德门时他便听到了那声响彻霄汉的丧钟。他不是文妃,那声丧钟应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陆巡和文妃这两个蠢货败了。
如今三营归心陆绥,他的计划彻底黄了。手里的虎符和狼铁形如虚置,狼营和虎营的士兵不会再听命于他,他不能再继续逗留。
他要留着一条命,他要活下去!
想通这一点,叶宝璋调转马头,寻了一条隐蔽的道路准备直奔自己在郊外的住宅。如今陆绥攻城成功,势必会直入皇宫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更何况温庭弈就在宫里,他于公于私都会赶回皇宫。
只要自己趁机收拾好一切远离长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的一条性命,一切还可以重来。
叶宝璋急匆匆地往郊外赶,红锦的尸身还在京郊的别院里放着,他要走也要带红锦一起离开。
叶宝璋急匆匆赶回去,却在门外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狂风呼啸而过。叶宝璋勒马在门前,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两眼,心里暗叫不好。刚打算掉头离开,突然一记箭矢朝他飞来,他只顾躲避,一不留神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马受惊飞奔而去,他趴在地上,眼前突然慢慢出现了一双暗黑色的鞋尖。
叶宝璋缓缓闭眼,道:“我输了。”
陆绥蹲下身子,一手钳住他的下巴令他抬头看向自己,神色复杂。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输了,宝璋。”
皇宫安生以后,温庭弈派人封锁了消息。太后依旧还在安眠,禁军守着寿康宫,期间无人打扰太后安寝。
温庭弈说过,待太后大梦醒来,必会让她看见海清河晏,海阔天空。
他未食言。
晚间的风吹得人越发清醒,温庭弈一直都没有休息,站在金龙殿的门口一站就是一下午。
他在等陆绥。
前线的消息已经传来,他知道陆绥现在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只是他答应过陆绥,无论他们两个人相距多远,两人各在何方,他都会为陆绥撑一盏明灯,待君归家。
皇宫的夜总是无比冷清,温庭弈握着手中的明灯,目光只停留在通往金龙殿的这一条通道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影才慢慢地从远处走来,渐渐步入温庭弈的视线,离他越来越近,那人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温庭弈可以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断地轻颤,他的心脏也在狂跳。
陆绥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中,晚风吹起他的披风,四下飘起。
两人相隔不过十步的时候,温庭弈忽而展颜,朝他伸出了手:“殿下,臣来接您回家了。”
陆绥将那人的手扣住,只向自己这边轻轻一扯,温庭弈就卷入到了自己的怀中。明灯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烛火扑灭,只有温庭弈身上浅淡的乌沉香和他猛烈的心跳。
他如沉鱼游故渊,羁鸟入旧林,无比心安地拥抱自己的心上人。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的春光,终于来了……好在春光还算明媚,他还可以配心上人去赏一场无边潋滟的景。
*
陆绥再次去见叶宝璋是在三天后,皇宫已经彻底平定下来。陆绥解决完了三营的伤兵,带着要命的头痛去提见了叶宝璋。
大理寺的牢房里,叶宝璋关在了曾经关押珩萧的那块重刑犯才会待得区域。不过不同的是,陆绥特意叮嘱不许有人伤害他分毫。
叶宝璋抓进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被捆在座椅上,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珠可以转动,其他的地方都被牢牢地禁锢住了。
陆绥端着一碗药进入牢房中,将药丸放在桌子上,而后坐到了叶宝璋的对面,盯着叶宝璋看。
“宝璋,你知道这些时日我在想什么吗?”陆绥单手撑着下巴,幽幽地开口。
叶宝璋不言语,陆绥也没打算让他回答。
于是陆绥自顾自地开口道:“我不想让你死,宝璋。便是你无情无义,害死我父王,构陷珩萧入狱,而今间接杀害小楼,酿成这一场血雨腥风……”
“我还是想救你一命。”
叶宝璋猛然抬起头,似乎是不大却信陆绥会真的放过自己。
“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无心,我却有情。毕竟我同你自幼相识一场,你也曾经是我护着长大的弟弟,你之所以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也怪我。”
陆绥苦笑一声:“我会补偿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很快,你会官复原职,你还会是蜀王,你会忘记这一切,往后余生都好好地活下去。”
陆绥将眼前的药丸朝他面前推了推:“喝下这碗药,我就可以救你。”
叶宝璋大概是猜出了陆绥的心思,连忙开口道:“哥,我不喝,你别让我喝。我保证以后乖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再胡思乱想,蜀王我不当了,仇我不报了……”
“我求求你,别让我喝这个,我以后乖乖的,我会乖的!”
方才让他说,他不说,如今倒是开窍了,知道和陆绥打感情牌了。
只可惜,陆绥在他的精湛演技面前栽过跟头,吃一堑长一智,,面对叶宝璋,他再也不会心慈手软了。
况且,他真的希望叶宝璋可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哪怕是作为一个天真不知愁的傻子。
陆绥不再理会叶宝璋的苦苦哀求,端起药碗掰开他的嘴就向他的嘴里灌。叶宝璋拼了命的挣扎,好不容易才挣扎开。
药碗碎裂在地上,黑乎乎的药汁洇湿了一片。
叶宝璋泪眼婆娑,边哭边打嗝,想要把喝进去的都吐出来。他开口哀求道:“哥,别再让我喝了,我不要当一个傻子,我不要做一个傻子。”
椅子被他的挣扎带动的噼里啪啦响,叶宝璋朝陆绥身边艰难地挪了挪,哭着说:“哥,你也一定不想看见我变成一个傻子对不对?你从来都是最疼我的那一个,我求求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报仇了,我会安安分分地,我也不做蜀王了……”
“哥,你要不打我一顿……或者你捅我两刀!”叶宝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只求你别把我变成一个傻子,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也不要做一个傻子!哥,我不要忘记一切,我不要忘了红锦,我求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陆绥扭头去看他,帮他理好了额上的碎发。叶宝璋看他的动作,还以为陆绥真的肯原谅自己。可是陆绥却道:“宝璋,我原谅你了。可是,我怎么和小楼交代?”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这件事,小楼会和陆邈隐居山野,他们会做一对闲云野鹤,可现在,小楼死了。”
“哥,这个不能怪我!是文妃、是文妃为了虎营的兵权擅自做主,我已经尽我的能力救了花小楼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最后还是死了。哥……”
陆绥双眼通红,半晌后才道:“来人,再给我端一碗药。”
叶宝璋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半晌后他冷笑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
……
暴乱之后的半个月后,陆绥和温庭弈一同来见陆赋。少年正在由宫婢服侍着穿上华美的龙袍,站在镜前的模样分外乖巧。
陆绥和温庭弈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忙来忙去。
“走吧,我看赋儿这孩子可以,我们也不用担心。”陆绥揽着自家媳妇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轻声道。
温庭弈点了点头,而后便跟着陆绥走了出去。
陆赋很有他父亲陆丹的作风,但是却比陆丹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帝王应有的威严。陆丹太过仁义,虽说必然会是贤明之君,却也过于优柔寡断。
年少时的颠沛流离令陆赋坚强果敢,有这样的君王,他们坚信不出十年,打出必然能够恢复元气。
两人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了宫女的声音:“陛下您要去哪里,礼服还没穿好!”
两人停下脚步,就见陆赋捧着垂珠冠冕追了出来。少年走的比较急,刚走到他们面前就急不可待地开口问道:“小叔叔这是要去哪里,你们不会看赋儿的登基大典吗?”
陆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会,赋儿的登基,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两人怎么会缺席。”
陆赋松了一口气,半晌继续问道:“那小叔叔以后还会继续留在长安吗,三营如今归处不知,小叔叔……”
这次不等陆赋说完,陆绥却打断了他:“我和珩萧不会留在长安了,等你登基,我会请辞朝中职务,而后与珩萧南下定居。”
言外之意就是他也打算告幼回乡,朝里的陈芝麻烂谷子再也不能羁绊他了。
“可是……”陆赋欲言又止,这次反而是温庭弈开导他。
“赋儿。”温庭弈道。
“公子。”陆赋原先就叫他一声公子,现下依旧没改过来。不过温庭弈并不在意。
“赋儿,你已经长大了,如今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之道应该做什么。”他回身抬头与陆绥对视,两人十指相扣,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只有彼此的身影,“你小叔叔他很累了,我也很累了,长安的风景应当留给你们年轻人,我们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所以赋儿,不必为我们的离去而难过,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们只需要你知道,我们无论身在何方,都会记挂着你,你永远不会孤单。”
“也请你相信我们。”
温庭弈的话令陆赋沉默了许久,半晌后他突然躬身作揖,对着两人郑重地行了一礼道:“赋儿明白,赋儿相信小叔叔与公子。赋儿只愿你们岁岁平安,有空便回长安看看。”
温庭弈和陆绥对视一笑,算是答应了。
“只是赋儿最后还有一个请求,还请小叔叔亲自为我戴上这顶冠冕,有小叔叔的教诲,我一定要成为一名泽世明君!”
两人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不早了。汝阳王府已经恢复了以前的繁荣,以前的老奴老仆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了,有的人死在了狱中,陆绥也妥善安置了他们的家人。
如今一切步入正轨,陆绥却要面临一个又一个的离去。
陆邈背着包裹站在王府门口等他。
陆绥道:“想清楚了,确定不随我和珩萧南下定居?”
陆邈摇了摇头:“我答应给小楼会和他回桃源,我让他失望了很多次,这一次不想再让他失望了。”
陆赋抿了抿唇,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此也好,虎威将军府的冤案已经平反,有空便同小楼知会一声,他必然会很开心的。”
陆邈点了点头,最后对陆绥行了一个大礼:“殿下,属下最后一次自称属下,从此以后天高水远,望殿下珍重!”
陆绥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
陆邈轻叹了口气,倒退了两三步,而后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殿下可是觉得唏嘘,一路走来,似乎左右的人都有了自己的结局。”
“我们终归是……都长大了。”
陆绥笑着揽住心上人,刮了刮他的鼻子:“方才不见你感伤,怎么现在知道事后难受了?”
“殿下别闹,臣说真的。”
“是是是,我也没说珩萧说的是假的啊。我只是觉得珩萧什么模样都可爱。”
得,这人又开始没正行了。
陆绥笑得像是一个狐狸,在温庭弈正打算不理他的时候,手却突然被他牵住。陆绥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郑重地说道:“所有的人都会走,但是我不会,珩萧。”
“我会陪你走一辈子的路,永远也不会离开。”
那一瞬间,温庭弈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跳动。陆绥的神色很认真,就如同成亲那一日,他说他一辈子也不会辜负一个温庭弈。
那样的认真。
好在他们失去了很多,却没有将彼此弄丢。
而后漫漫余生,皆有彼此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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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所有,算是将所有人的结局都交代清楚了。
温温和柿子两情相悦,最终也脱离了朝堂南下定居,柿子这个肉食动物终于可以过上无拘无束没羞没躁的婚后x福生活了。有一个情节最终没有写出来,可能番外会写,那就是陆灏最终让温温和柿子领养了。
江山留给了陆赋,而陆赋也最终会成为一代明君。
叶宝璋成了傻子,终生囚禁蜀王府,他会是一辈子的蜀王,再也不会记得仇恨和黑暗,也不会再有心思去算计别人,一生唯一所记就是红锦。
花花故去,邈邈带着他的骨灰定居桃源,过上了他和花花约定好的生活。孤独是他的,幸福也是他的,因为他再也不用刀尖舔血地卖命,花小楼让他做的事情,他终于做好了一次。
文妃和皇帝的情感很复杂,蠢作者笔力不足,很努力地去写好了qaq大家如果膈应,可以自己脑补一下嘤嘤嘤
还有谁的结局没交代清楚但是你们想看,可以评论区告诉我!我想办法加进番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