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非常大好吗?张贺心想,江充这个小人可是害死你全家的真小人。
“有什么办法能让陛下撤销江充的官职吗?”张贺犯愁道。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个你就别想了。”
我出六匹马来追行不行?张贺内心吐槽。
“不行,我得进宫去见陛下,关于此事我还是要尽力向陛下进言。”
“你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刘据摇头道,表情有点悲切,“父皇年纪也大了,最近京城疫病蔓延,他也卧病在床,身体不适,太医建议他去甘泉宫将养,一则那里远离长安城,没有受到疫病影响,一则甘泉的水土也养人,现在也快到夏天炎热的时候了,以往父皇也会选择去甘泉宫避暑的。这会天子车驾可能已经出了长安城门,一路往北去了。”
事情变化的迅速有些出乎张贺的意料,仿佛他和刘据出了个远门,回来长安城的一切都脱离了正规,又或者说——开始走上了历史同样的既定轨道。
张贺站起身来,牵着刘进的手往殿外走:“进儿,带着小人书去找你阿母玩吧。”
刘进很乖地点点头,在几名宫女的带领下离开,那几名宫女走之前贴心地将殿门关了起来。
张贺回转身,抱住刘据,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上:“殿下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保你周全的。”
带着庭院里花香的初夏的风穿过半开的木窗,将凉爽送入殿内。那些悬挂在屋檐下的角铁和珍玉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一股玄妙的乐章。
“子珩,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史良娣之前遭遇过什么,但是这次我和你共同面对。”刘据温柔的吻落在了张贺秀气的眉眼上。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长空,打在建章宫通天台的承露铜人上,大半个长安城的百姓向西望去的时候,都目睹了这一雄奇的天象。
凉丝丝的雨点从压得很低的棉絮般的黑云里打落下来,送来了一点土腥气,紧接着霹雳般的炸雷一个接一个响个不停,大雨是真的马上就要降临了。
第171章 丽戎
太始三年夏, 长安城疫病大发, 胡巫横行, 天子抱病, 行幸甘泉宫。
民间颇行巫蛊之事,刘彻指派原水衡都尉江充为直指绣衣使者, 查办巫蛊之事。
江充执法颇为严苛, 使督察贵戚近臣逾侈者, 举劾无所避,刘彻以为此人忠直, 对于他的行为非常中意,愈加委以重任,一时间成为风头无二的酷吏。
对于江充以一个称职的酷吏上位这件事, 张贺并没有过多干涉,他的父亲张汤也当过酷吏,当然后来那些酷吏在执法严苛在比起张汤要更变本加厉许多, 法律成了那些人手里用来谋求仕途晋升的手段, 这是一条鲜血之途, 一路上必定会得罪许许多多的人。
张贺放任江充成为刘彻手里一把锋利的尖刀,但当刀过于锋利得罪太多人的时候,再锐利的刀也早晚会被翻脸无情的帝王折断摒弃。
和历史上同样, 江充主张用严苛的刑法, 往往会产生冤假错案或者用法过重的情况,而刘彻在甘泉宫养病期间,刘据身为太子监国, 主持国事,这些案件经过他手之后常常得到平反或者减罪。
因此民间太子仁而爱人的名声广传,张贺又让栾大动用他在市井中的口舌进行宣传造势,刘据的美名更是被长安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
而江充和刘据的关系势如水火,彼此都看不顺眼,但江充在朝野羽翼未丰,并不敢轻易对太子下手。
其实张贺穿越前为了拍戏研究史料的时候就翻看过不少关于巫蛊之祸形成原因的历史论文,虽然作为古代一次非常著名而惨烈的从宫廷到朝野的政治斗争,其原因至今众多纷纭,仿佛成为一个未解之谜,但网上很多历史爱好者都觉得,如果穿越成刘据或者卫子夫,想要避免巫蛊之祸,要做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防小人。
不要给小人可趁之机,首先就要管束好太子宫的所有下人。史书上寥寥几笔,虽然对于卫子夫这位给大汉带来了三位大司马的皇后的政治能力并没有多少描写,但从巫蛊之祸的表现来看,江充在后宫稀幸美人那里挖出不少巫蛊木偶,而并没有记载在皇后所在的椒房殿有所得,说明卫子夫在御下这件事上非常靠谱。
而和卫子夫不同,太子刘据的宫中却挖出巫蛊,必定是有下人被买通,事先埋下巫蛊,联合江充设套陷害太子。这么看来,刘据对于下人的管束是不够严格的。
张贺将这事和史良娣一合计,史良娣说:“我也正有此想法,昨日我刚拜见过中宫,她和我提起后宫里已经有美人被查出巫蛊,江充带着胡巫大肆搜查,有的美人宫里地板全部被翻开,床榻也被抬走,竟然连一处下脚的好地也没有。”
“父皇就这么由着江充胡闹?”刘据听到此事,颇为诧异地说。
“我的弟弟张安世来的书信提到,你的父皇现在重病在甘泉宫,根本没有力气管京城的事情。”张贺说道,“现在这京城里,就算他江充是个没有根基的赵人,但是仗着陛下的谕旨,也够狐假虎威一阵子了,毕竟这可是陛下让他查的巫蛊,他做的事情看起来也的确是在查巫蛊没错。”
“查巫蛊查遍后宫也是好能耐。”刘据冷笑道,“当年你爹张汤奉旨查办废后巫蛊一案,我虽然还未出生,但是后来也陆续有所耳闻,也并没有像江充那样的。”
“那会陛下还年轻,现在毕竟年事已高,并不总是耳聪目明。”张贺暗示道。
“不,父皇总是聪明睿智的。”刘据对刘彻很是崇拜,几乎到了盲信的地步,这也是倒追他巫蛊悲剧的一个原因。
但张贺也无意做离间他们父子情深的恶人,见刘据不乐意了,就哄道:“殿下说得对,但是江充这个人我们不得不防。”
“中宫和我说过一句话。”史良娣也说道,“她说查后宫美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卫子夫也是这么多年在后宫过来的人,她看事情比刘据要谨慎和明白多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刘据说道,“我就让史良娣掌管太子宫,和太子家令一起,严格检查所有出入太子宫的人群。”
史良娣办事效率颇高,三天后就将太子宫里可疑人士的名单拟了出来。
张贺和刘据一人拿着竹纸的一边查看,其中一个叫做“婴齐”的人的名字引起了张贺的注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名字听起来有几分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一样。
于是张贺问道:“这个叫做婴齐的人,在太子宫上担任何种职务?”
“他是太子守观人。”史良娣回答。
西汉有时候宫观混称,比如建章宫里的馺娑宫,也被叫做馺娑观。而太子所居住的北宫,虽然以宫为称,但为了区别开和太后、皇帝、皇后的辈分,太子宫守门人也被称为守观人。
也就是说,这个叫做婴齐的家奴,是一个最为普通的看大门的。
“这看不出他哪里可疑啊?”
“这个婴齐最近经常去西市一家酒铺沽酒来喝。”史良娣说。
“那他可能是嗜好喝酒,只要不误事,那也没什么。”一向宽厚的刘据说。
“你们有所不知,他去的那条街上酒坊林立,那家酒铺并不起眼,酒也不是最好的,但他就只去那家,从来不转头看一看别家。”
“也许那家的酒特别对他的口味吧?”张贺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既然殿下要我办事,我想着百密无一疏,就派人尾随婴齐一日,好探查究竟,那个人回来向我禀报,说那家酒铺里有不少胡巫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