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即便知道是为了他好,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顾祁有印象,初平兴平年间的这场瘟疫主要爆发的地区不是徐州,而是他们刚刚拿下的兖州。
这段几十年间连绵不断的瘟疫历史, 旁人或许不清楚, 但是身为药王弟子,顾祁再清楚不过了。
直到他离开万花谷的时候, 药王师傅还在研究着各种瘟疫的治疗以及预防方法,因此对于伤寒等各种传染病, 顾祁了解的比一般大夫更多。
孙师傅研究出的预防瘟疫的方法——三两处灸之,在当初学习太素九针的时候,顾祁没少把它当成练手的手法练习。
三两处便是大椎、关元以及中极穴, 大椎主治上焦疾病,关元中极穴主治中下焦疾病,而且足三阳皆左右交会在督脉的大椎穴,足三阴皆左右交会在任脉的关元中极穴,所以针灸大椎、关元和中极穴位可以增强抗病能力, 从而防病保健起到防御瘟疫的目的。
但是,这法子是几百年之后的药王师父研究出来的,现在可没人知道,况且,瘟疫带来的伤亡远远比战争带来的更多,打仗死亡的只有青壮年男丁,但是瘟疫一来,不管男女老少没一个能逃得掉。
能让繁华的中原地带十室九空,这场瘟疫的严重程度不言而喻,因此,想要阻止住瘟疫的蔓延,只靠华佗和军中现有的大夫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吕布的样子,明显是不想让他处理这件事情,顾祁难得的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入门时的誓言,顾祁一日也不敢忘,主公,疫病一旦传播开来,那就不是死几十上百人,而是整个徐州兖州乃至中原地区的百姓!”
不等吕布再开口,将张辽放在那儿就赶过来正巧听到顾祁说的话的华佗开口了,“将军,锦书先生所言甚是,身为医者,所为便是济世救民,将军一味将人护在羽翼之下,对锦书先生来说未必是好。”
若是不能治病救人,那又有何资格自称为医者,对顾祁方才说的话,华佗非常有感触,锦书先生的师门当真不凡,若非隐世,定然会是天下医者趋之若鹜之所。
也幸好是隐世,这等地方在乱世之中能得到什么样的下场,谁也说不定。
经历了世家大族之间的相互辗轧以及朝廷里的各种黑暗,还能不能教出这般一心向医之人就说不准了。
虽然知道顾祁来做这事会更合适,但是吕布就是不想让这人去犯险,伤寒不是小病,一旦染上就只能等死了。
锦书是文人,尽管有武艺在身,身体也比不过他们这些常年征战在外的武将,万一真有个意外,他该如何是好?
完全无法想象顾祁和严氏一样满脸病容躺在床上的样子,吕奉先板着脸,没有一点要松口的意思。
反正人在他这儿,军中的谋士都金贵的很,锦书更是如此,因此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戏先生定然也是不想让锦书去犯险,因此在他瞒着的这几天也没有告诉将事情告诉锦书。
“元化先生先去给夫人开药,布和锦书有话要说!”让华佗先去给严氏诊病,吕布强硬的拉着顾祁的手将人带出去。
既然已经确定是伤寒了,那在这院子里也不安全,他自己在这儿倒没什么,锦书不能冒这个险。
身体并不虚的顾祁抿着嘴,一言不发的被吕布牵了出去。
主公,吕大将军,他是个成年大男人,不是小孩子,要去哪儿你说一声就行,不用牵着手,他不会丢!
门口,苦着脸的孙策和刚上好药的张辽蹲在一起,完全没有阵前威震三军的模样,小姑娘吕玲绮也可怜兮兮的蹲在旁边,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请锦书先生给母亲治病,为什么父亲会这么生气?
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三人眼巴巴的看着顾祁,在吕布扫过来之后赶紧站了起来,仿佛刚才蹲在角落里的不是他们一样。
脚步顿了一下,吕布看周围的士兵已经换了一轮,知道先前的士兵都下去领罚了,而这三个……
在顾祁不知所以然的眼神之下,吕布送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走向墙角,冷着脸看着等着处置的两个人以及他家完全不知道哪儿错了的傻闺女,“玲绮禁闭一个月,文远和伯符……稍后处置!”
吕玲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吕布,然后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委委屈屈的跟着侍女离开了这里,被稍后处置的张辽和孙策则更忐忑了。
将军,您好歹给个准话,他们害怕啊!
“主公……”
“锦书无视军令,擅自闯入后宅,一个月之内不准出府,违者……身旁护卫代替领罚,锦书自己看着办!”
顾祁刚想说这事情和张辽孙策吕绮玲都没有关系,是他自己要过来的,他们几个不了解情况,但是没等话说出来,吕布就先将话头堵上了。
一个月不准出府,这放在平时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月过后,疫病将会发展成什么情况,本就遭受战乱的中原岂不是更雪上加霜。
“主公!”
“锦书无须再言。”没有一点要改变主意的意思,看顾祁还想说什么,吕布不想在这儿说,转身先离开了这里。
眼睁睁看着吕布连顾祁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将人带走,张辽和孙策更绝望了,连锦书先生都罚,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跟在吕布身后,顾祁回头示意张辽和孙策去隔壁等他,一直在这儿蹲着,他们两个倒是不在意,那让一旁的士兵看了作何想法?
看吕布一直不停,而且去的还是戏志才府邸的方向,顾祁停下脚步将人喊住,“主公,便是去戏先生处,祁也要去营中走一趟的!”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吕布恶狠狠的看着顾祁,连郭奉孝都知道为自身着想不再去军营,怎么现在这人就是死脑筋呢,“伤寒可不会因为你是大夫就放过你,军中大夫这么多,不缺你顾锦书一个!”
“军中大夫众多,有人知道如何防治伤寒吗?”顾祁抬眼看着吕布,若是有人能治得了伤寒,东汉末年有怎么会人口锐减?
“不劳锦书费心,来人,带锦书先生回去!”
吕布顿了一下,不欲和顾祁多说,论口才他是绝对说不过眼前这人的,反正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这人去冒险。
军中那么多大夫,还有神医华佗,没道理非要他顾锦书不可,这么多大夫都研制不出怎么治疗伤寒,这些人也别在这儿待了,他吕奉先不养废人!
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顾祁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他知道这人是对他好,但是,这个好好想有点过了。
被吕布叫来的薛兰小将军等吕布走了之后才敢站出来,将军以前从来没有对锦书先生说过一句重话,这次直接不留情面的罚了下来,锦书先生心里一定很难受。
这么想着,薛兰看向顾祁的眼神更加小心翼翼,明明锦书先生脸上的表情和平日没什么两样,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消失,但是他就是有种感觉,锦书先生心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锦书先生,我们现在……”
“回去吧!”没等薛兰说完,顾祁首先迈开了脚步,“待会儿文远和伯符会过来,将军只说不让祁出去,却没有说不让旁人来找。”
说完,顾祁迈开步子离开了将军府,墨色氅衣包裹着挺拔的身躯,和吕布身上浓重的压迫力不同,这人平日里看上去温温软软,但是一旦遇上什么事情却让人感觉分外安心。
回去不久,顾祁跪坐在案几一旁写着什么东西,张辽和孙策便一起过来了。
放下手中的笔,顾祁站起身朝着张辽和孙策弯下了腰,“今日之事,是祁连累了二位,在此先陪个不是。”
“先生先生,别别别……”
慌忙避开的俩人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们俩又不像锦书先生,皮糙肉厚挨两下也没什么,再说,他们已经被揍习惯了,锦书先生实在是折煞他们了!
“无视军令的只有祁一人,拖累二位被主公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