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锦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气候原因这座城市并没有很完备的除雪系统,何况又赶上过年大家都在放假。所以到了第二天路上的积雪还是很厚。与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雪一同来的还有程渊和翎翎婚礼告吹的新闻。
翎翎穿着为婚礼准备的白色西装,笔直的站在窗前,出神的望着漫天落雪。
程渊自然担心他,在程渊心里即便无法成为爱人,翎翎也是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人。
“翎翎,窗口凉。”程渊给翎翎披上了一件米白色风衣,又加开大了暖风。
“我的翅膀飞走了,我用什么叫翎翎。”翎翎回望他,眼神中夹着撕扯与绝望。
程渊舍不得再看翎翎的眼神,说:“你的翅膀不应该是我。”程渊的声音像是某种古老的乐器发出的低沉音律:“你还可以飞。”
翎翎把目光收回,看向窗外挂着雪的葡萄藤上的一只小麻雀。“一只被囚的鸟,在不被需要后又想它让去遨游蓝天。其实不是为了那只囚鸟,只是饲养的人都不愿被谴责罢了。”翎翎推开窗,显然惊动了胆小的麻雀,立刻飞走了。
窗外有雪花飘进来,但很快又结成水雾,沾湿了翎翎挺翘的鼻尖:“但是,我又怎么会怪你,我只会爱你。只是这条路没人同行了而已。”
程渊:“翎翎,我们可以走另外一条路。”
翎翎摇了摇头:“程渊,我要把我的那条路走到尽头。”
程渊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而后在本是他们婚礼的白昼两人却一直在看无尽头的雪,安静的仿佛能听到雪落的声音,几片轻薄绒软的冰凌在碰撞间好似会发出曼妙的旋律。
他们都在假装听得懂,没人想破坏这最后一层伪装的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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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初一值班,下班时已经是初二凌晨,他女儿一个人在家,他回家心切却又打不到车,只能冒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
月光映在厚厚的积雪上反出幽幽的萤亮,哪怕是凌晨也并不觉得漆黑。医生抄了条近路,路过一条狭窄的巷道。没想到大过年的,却被堵了。一般都是年前治安比较差,但没想到现在流氓这么拼365天无休,说996的恐怕都要汗颜了。
医生并不想打架,乖顺的交出身上所有贵重的物品,可他身上唯一称得上是贵重的就只是一支用了几年的手机。流氓看医生可欺发狠的让他转账,医生这回拧起了眉头。
三五个流氓,把医生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好男色,就着月光仔细端详医生,便更有了兴致,想把医生拖走。
谁成想,这医生扮猪吃老虎,早就发现有人跟踪故意把流氓们引向巷道深处。
医生顺从的根据流氓的指示解开皮带,但却是反手将皮带金属头的一端狠狠敲在其中一个流氓的头部,应该是稳准狠的击打到哑门穴,那人短促的‘嗷’了一声,便直直倒地晕厥过去。
剩下的三四人见状一拥而上,医生却也是从容的,刚要挨个突击,却不料此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点儿熟悉。
片刻功夫,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奔了过来,他随手提起了一个流氓狠狠的甩到墙上,跟扔小鸡崽儿似的。也就三五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几个不成气候的小流氓便被大个子打的四处找牙落荒而逃。
大个子是程渊。
他急急的扶起医生,带有责备的说:“你怎么总是没有防备,黑天走什么夜路!”
医生觉得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掸了掸身上的雪:“黑天不走夜路,难道走花路?”
“翟丰收!”程渊急了,并且显然没听懂‘花路’这种已经出圈的流行用语。
“先生,感谢您搭救,只是我不叫翟丰收,或许之前有些渊源,孩子的事情可以择日再谈,今天我有急事。”医生向程渊点了点头,要告辞。
“我送你吧,我车停在巷子外面。”夜里风更大了,程渊说的急被呛了一口雪,咳了几声,他自觉有些狼狈,不够帅,于是又补了一句,“迈巴赫。”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话说的活像一个没品的暴发户。程渊想再找补些回来,只是追人的经验有限,大脑一片空白。
医生并不知道程渊琐碎甚至冗长的心路历程,只是简单的说:“那麻烦您了。”
医生坐到副驾时,程渊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出现逆流,****的涌向心脏,出现活泼的且不规律的跳动,像揣着个不安分的鹌鹑。
他用余光看到医生在摆弄被摔碎屏幕的手机:“翟丰收,你以后别上夜班了,或者夜班都等我来接你。”
医生没抬眼,依旧摆弄手机,正在重新开机中,心不在焉的嘟囔:“我叫季川,你叫我小季或者季大夫都行。”他的手机不知道怎么进入了反复的开机重启中,“我微信还没备份,千万别崩。”
程渊一直在偷瞄医生,导致急停了一个红灯,没有预兆的刹车让医生猛地前倾,滑落了手机,手机彻底死机打不开了,“靠!”医生骂了一句脏话。
“不好意思,不是在骂你。”医生也没觉得尴尬,继续说道:“这几个小流氓,太欠揍了。”
程渊当真了:“是要找回来再揍一顿。”说完他便打轮调头。
他微微打量了一下程渊,医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脑子有病。“不用了,我女儿一个在家,我比较急,麻烦了。”医生耐心解释。
程渊又回到了原定的路线。
短暂的安静后,程渊再次开口:“婚礼取消了,我没有能力和别人结婚了。”
季医生短暂的错愕了一下,勉强的回答:“程先生,不好意思,我是外科医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您介绍给我的同事。”
程渊把车停在医生家楼下,打着双闪:“我不想再跟你打哑谜,而且我没病。”程渊拉过季医生的手,探向自己身·下。
季医生跟被烫到似的赶紧缩回了手,连耳角都被蛰红。但他的话却很沉稳:“程先生,过分肿大轻者是有炎症,重者则是可能是病变,建议您还是到专业的泌尿外科就诊。”
程渊更气了:“翟丰收!”可他吼完又立刻把语气软了下来,“季医生,你之前很爱我的。”
季医生楞了片刻:“你之前说你儿子,其实是我的亲生儿子。但现在又说,说我很爱你。这...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们曾经非常相爱。”程渊口不择言,撒了一个谎。
“我们相爱?”季医生更困惑了。
“是,我们非常非常相爱!”程渊语气笃定,好似说的是真话。
“对...对不起。”季医生晃过神来,赶紧解开安全带,“我都忘了,要不您也忘了吧。”
程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身子也倾了上去,但理智告诉他要慢慢来。“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重新相爱一次好不好。”
“不好。”季医生匆忙的下了车,这是一个老小区,路灯若有似无的。程渊为他开了远光,看他在单元楼门口跺了跺脚上的雪,又看声控灯一层一层的亮起。片刻,医生家客厅的灯也亮了。
程渊寄希于翟丰收回到窗口看他一眼,可是足足等了半小时还是没有人影。
车里凉透了程渊才再起启动,离开这个如果不是翟丰收他这辈子都不会出现的小区。
程渊没有回老宅,而是驱车到了他在翟丰收医院附近新买下的一套小独栋,不算很大但足够他和翟丰收以及两个孩子一起生活。
翎翎必然是不会愿意跟翟丰收在一起生活的,程渊愿意把程家的祖宅过户给翎翎,那里翎翎住的久了,也习惯了。
程渊回到新家后,打开邮箱,他命人查过季川。程渊浏览着翟丰收也就是现在的季川医生的生平。
翟丰收消失七年如今突然出现还成为了一名医生,并且还失忆了,这里面有太多未知。邮件中显示季川的父亲是一名入殓师,曾在翟丰收自杀的医院工作过,现在已经退休。
邮件中关于季川的生平很详尽,真正的季川在七年就已经病故,入殓师收养了一位跟季川年纪相仿却又失忆的年轻人。
而被季川称作女儿的孩子,邮件中写到并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翟丰收曾经收养的那个omega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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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渊没有什么追人的技巧,只知道强攻,可每次见季医生见到他都是不咸不淡的,除了那次大雪外,人就再也没上过他的车。
程渊想起他还有个重要道具。
程渊早就摸透了季医生的工作时间,一天下午带着程辞就杀到了医生家里。
“家里佣人放假,我不会做,他饿了。”说着就把程辞扔进屋子,自己也很自觉的换了一双拖鞋。
恰逢季医生在做饭,还围着个鹅黄色的围裙。程渊看的眼睛直了,程渊心想若不是两个孩子在,他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翟丰收可真会勾人。
季小群看到程辞之后,眼睛瞪的溜圆:“你病好啦,真好。”然后就给了程辞一个大大的拥抱。
程辞有些尴尬,除了跟翎翎叔叔外他还没跟谁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然后,季医生也过来了,跟他女儿一样自来熟,把程辞抱在怀里掂了掂。“太瘦了,叔叔给你做好的吃吧,不会过敏的那种。”
程辞没什么表情,心想能有多好吃。
程渊带着程辞跟俩大爷一样坐在餐桌旁,看着那对父女俩忙活。
只过了一小会儿就开饭了。
“我爸爸做饭香吗?”季小群边扒饭边问程辞。
程辞不吭声,只是闷头吃饭。
“香,真香。”说话的人是程渊。
“我爸还想在我学校旁边开一个饭店呢,肯定生意特别棒。”季小群花式炫父。
“你没失忆之前也想做一个厨师的。”程渊看着医生,貌似不经意的提到。
“嗯,我也觉得即使失忆,喜好也不会有太大出入,所以我才更怀疑你之前说的话。”季医生。
程渊脾气挂脸,立刻就看出不开心了。只是这饭桌上,没一个人在乎他是不是不开心,都该吃吃该喝喝。
程渊压低声音,避开两个孩子,悄悄在医生耳边说:“你很爱我的。”
医生听闻,撇了撇嘴,有点儿不屑的意思,说:“真的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