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黝黑封闭的空间里, 穿着雪白袄子的少女蜷缩在一角。
澜澜被强行卷入这个密室后, 周身的怨灵气在一点一点的向外吸允, 食指上的认灵戒却又像是一个屏障,将她的怨灵气锁在体内。
两股力量相互撕扯, 生生的折磨着澜澜的灵脉。
她本就是怨灵,受千年封印,灵脉不稳, 灵气稀薄。如今受此密室摧残,更加虚弱, 她额间花钿渐渐淡化,细汗密布。
澜澜紧紧的握住脖子上挂着的弥生勾玉, 想靠勾玉里的灵气续命, 让它拥护自己一阵子, 结果却发现它的灵气也虚无空荡。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能抑制住所有的灵气?
她强行硬撑着身子站起来, 却发觉自己的双腿软得厉害。她捡起滚落在一旁的手电筒,透过微弱的灯光, 环看这里。
不过是一间很寻常的密室,她轻轻敲了敲石壁, 声音沉闷厚重。
她微微一愣,石壁后面明明就是那条石板画墓道, 为何声音却是沉闷的, 像是一块极厚的石壁。
她缓缓将封锁她灵气的认灵戒取下, 霎时灵气溢出, 可不过须臾,密室里独特的屏障又将她的灵气堵塞。
片刻间,远处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转轴声,窸窸窣窣的。
少了认灵戒纠缠,澜澜觉得体内的痛苦少了一半,牢牢握紧手中的电筒,向着声源处走去
是正前方的石壁露出了一个小缝,微弱暗黄的光芒隐隐约约透射出来。
“没想到这个石壁密室后面,竟然还有灯光。”澜澜不知觉的说了一句。
瞬间传来一声巨响,石壁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晕黄的灯光向她铺来,霎时充满在她的身侧,整个密室都映在黄黄的灯辉下。
因为灯光涌现,澜澜微微闭眼,待适应后缓缓睁开时,发觉是一件很小的密室。
正中间是一个不过三尺的石台,却摆放着一把戾气环绕的剑。剑鞘同黑,上面没有一丝花纹纹路,也没有篆刻剑的名字。
而剑柄却像是黄金铸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上面还雕刻着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栩栩如生。
可引起澜澜注意的,确实放置在石台边上的长明灯,两千年过去了,里面竟然还是燃烧着蜡烛。
她缓缓上前,将长明灯打开,她嗅不到那股浓烈的腥味和糊味,但是她看得见蜡烛燃烧后向上飘舞的白烟。
她伸手将白色蜡烛取下,发现烛身晶莹剔透,她稍稍释放一些灵气,烛火便熊熊燃烧,白烟冉冉升起。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鲛人烛。
可燃千年而不灭,可聚万物之阴气,可保百世而不朽。
澜澜微微侧头看向那把长剑,通体漆黑,甚至透着一股阴气。可想而知,这个鲛人烛所聚集的所有阴气,最后都是被这把长剑所吞噬。
墓主人是新郎,他就有一把长剑,虽说新娘死后便不再配用,但也会随着主人而陪葬。
可人已逝,还这般费尽心机的用鲛人烛为它延续,又是为何?
烛影摇曳。
澜澜想探长剑究竟,伸手覆了上去,霎时浓黑的怨气顺着她白皙的手指蔓延而上,一举攻心。
黑气糊了眼眸,眼前黑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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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乌云遮月,寒风吹过,微弱的月光投射地方,月光如水,映得屋檐温柔内敛。
一位少年身穿玉白段锦袍,手里握着一把通金长剑,正苟着身子,顺着屋檐,窸窸窣窣的向着前面房间跑去。
整个院落都挂满了红灯笼,红锦段,窗花剪纸也是红得耀眼。
少年趴在窗台前,轻轻推开窗户,一个飞跃就跑进了屋内。
正好惊扰了,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女孩,头上的发簪都坠落在地上。
她回眸一看,脸上慌张褪去,莞尔一笑,十分娇嗔的说了一句:“拜堂前新郎官是不可以见新娘子的,你怎么又偷偷跑来了。”
少年抿嘴一笑,一边低头玩弄剑柄,一边含羞内敛的站在原地:“就是想来看看嘛,以前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如今反而快要成亲了,我倒是整日整日不能见你。”
“温颜澜……”女孩一听,心里也是委屈得不行,圆乎乎的眼睛也染上了红色,她随意将头上的珠钗取下,三千青丝落下。
温颜澜有些怕坏了规矩,这才老老实实的站在烛光阴影里,皎洁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五官端正,棱角分明。
可是一听见沈映软软糯糯的叫了他的名字,只好乖乖的缴械投降,直愣愣的走过去,见她三千青丝落下,更是忍不住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揉着细软的头发,突然一顿,一本正经道:“我们俩这样私会被发现了,我可能会被打断狗腿。”
沈映一笑,呼出的热气挠着温颜澜的胸口:“明天我们就拜堂了,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温颜澜哼哼哼几声,默默的收紧臂膀,温润如玉的嗓音响起:“你这几天一直待在绣楼,过得可还好?”
沈映趴在他的胸口,纤细的手指缠绕着温颜澜垂在胸口的发丝,嘟喃着说:“不好玩,天天逼着我学习四书五经,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可我一个修道世家的嫡女,根本就不会安稳待在一处啊。”
“辛苦你了。”温颜澜的手掌总是带着薄茧,轻轻的摩挲她的后颈,“我这几日去驱魔,倒是遇见了很多新奇的事。”
他们二人是修道之人,原本以为不用受这种繁文缛节。结果他们父母却说,生于世中,就应遵守世中规定,这才苦得他们有七日未见。
沈映轻轻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往塌上一坐,轻轻的拍了拍身侧软塌:“那快跟我说说,你都遇到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生气呢。”温颜澜一笑,抬步走过去,转身坐下,自然握住沈映的手,“我们在钟毓山脚下的洞窟里发现了一个魔物,一团浓黑怨气。魔物在这千人棺材洞窟里吸食了太多的怨气,已经修成灵智,完全可以去残害生人,吸走生人灵气。”
“那降服了吗?”沈映歪头一问,轻轻握紧了他的手,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手臂上的伤,怕是降服魔物时弄着的。
温颜澜轻轻摇头:“没有,他的怨灵气在我之上,所以就只是简单的镇压了而已。等我们拜堂成亲了,我再带你去将他彻底降服。”
“哪有刚成亲,就使唤新婚娘子的。”沈映垂眸,嘟喃喃的说了一句。
温颜澜微微挑眉:“映儿,难不成是着急得给我生孩子?”
沈映又是轻轻哼了一声,脸颊却红了一片:“你要是在这样,我就喊人了,说我楼里来了小偷。”
“你舍得吗?”
沈映远山眉微微一扬:“啊啊啊啊啊啊,来人了,有贼啊……”
温颜澜一愣,一个翻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一边逃跑着,一边喃喃着:“这个死丫头,看我明天还不弄死你。”
沈映打开窗户,看着玉白色影子在草丛里穿梭,心中更是一边欢喜。转身随意一瞟,就看到了靠在窗台上被温颜澜遗留下的长剑。
长剑剑鞘都是少有的金色,上面篆刻着许多的飞禽走兽,与剑柄的山川草木相得益彰。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带着玉的剑穂,轻轻挂在剑柄上:“轩辕夏禹剑再配上我们弥生国特有的西襄玉,这就更像是上古宝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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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弥生国,天空碧蓝如洗,微风徐徐,大街小巷处都是嘈杂声。
市井大道上被围观的人们,生生开出一条路,他们早早就候在两旁,准备沾沾成亲的喜庆。
远处出来敲锣打鼓的响声,人们便开始躁动起来,只想偷偷的看一眼新郎官和新娘子。
不知道的人也上来凑热闹,探头探脑的:“今天是谁结婚啊,这么大的阵仗。”
“今天可是大夫子和沈家嫡女的婚事呢。”一个老妇人回答,“他们二人一直为我们驱魔降妖,好生了得,是大善人啊。”
一整队红火的队伍渐渐走来,他们手里持着喇叭唢呐,铜钹皮鼓,震得整个弥生国都是热闹非凡。
队伍最前面的带着红花的高大白马上,坐着今日的新郎官,他一袭红袍,头戴着玉冠,手里还握着重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低眉浅笑间都带着儒雅。
后面便跟着大红花轿,两侧却没有一个丫鬟。修道之人,本就不需要他人服饰,哪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自然是不需要丫鬟的。
一阵微风吹过,方帘掀起,轿中的新娘子连忙将头顶的红盖头盖好,生怕被人看到轿中的新娘子一直没有盖红盖头。
沈映透过红巾看到外面涌动的人群,微微颔首,脸上的红晕就渲染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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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颜澜无父无母,所以温府早早就排满了迎亲的人,他们都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所以今日的婚事也多为父老乡亲们筹备的。
大门口挂上了大红灯笼,沾满了喜庆,门口的大狮子也围上了红绣球,两旁的大树也系上了无数条红绸丝带,人群络绎不绝,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
队伍在门口停下,温颜澜翻身下马,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轻轻走到花轿面前,踢了踢花轿。
一双纤细洁白的玉手伸了出来,温颜澜脸上一喜,连忙去持她的手,踏入着这满是红妆的府邸。
新人执手相看,而高堂上无人而坐,只是十分端正的拜好了长剑。
“我无父无母,不知道高堂应该坐着何人。”温颜澜缓缓说道,“轩辕夏禹剑是我师父临走前给我的,我便放在高堂,当做我的师父。”
门前唢呐响起,喜婆一脸笑意,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温颜澜见沈映戴着红盖头,有些摇摇晃晃的,便偷偷向前一步,对拜时,“彭”的一声,二人相撞。
“夫人你的头真硬。”他一脸委屈的小声嘀咕一句。
盖头下的新娘狠狠的咬牙:“我戴着凤冠呢,撞死你。”
喜婆听见他们对话,忍不住一笑,满脸皱纹都是高兴的模样:“送入洞房……”
“大夫子,大夫子……”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推开众人,踉踉跄跄的跑到高堂上。
“不好了,钟毓山下的棺材洞窟塌陷了,一团黑雾跑了出来,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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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主人的身份我的伏笔很多,所以应该很好猜到的。
轩辕夏禹剑是上古第一神剑,为圣道之剑。
据说是众神采首山之铜为黄帝所铸,后传与夏禹。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 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