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的皮肤开始变黑膨胀。
兰不远瞳孔紧缩,抓住渔网的手一松,身体直直坠落到地窖底部。
一条黑舌险险地擦过了她的头皮!
落到地窖底部,兰不远蜷起身体,就地一滚。
黑舌的舌尖“啪”一声击打在她的落点。兰不远把扑腾到喉头的心脏咽回腹中,滚到地窖一角,将后背紧紧贴着潮湿的土墙,警惕地盯住上方探下来的黑舌。
变成了黑死鬼的十六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并没有往下跳。
这让兰不远稍微心安。
她很快冷静了下来。自从到了这个地方,大约是受那惨白日光的影响,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后背凉飕飕,遇事容易一惊一乍。
此刻既然已经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便不该再神神叨叨了。兰不远缓缓调整着呼吸,尽量不去想被这黑舌碰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同时把呼吸放得极轻极缓,不让浓烈的腥臭味干扰到自己判断。
眼风四下一扫,对眼下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骨刺绞住渔网,死死地斜着钉在木板边上。渔网垂悬在半空,被那条黑舌拍得左右晃荡。幸好黑舌上的液体看起来并没有腐蚀性,被染黑的渔网看起来挺恶心,但好赖还是全须全尾的。
黑死鬼用漆黑的手爪扒住方形的洞口,将小半个身体探下来,以便黑舌伸得更长。幸好地窖不算太狭窄,无论它如何拉扯,兰不远总能与舌尖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
她不敢有半分松懈。
随着时间推移,处境只会越来越凶险!
老叟去取油和火,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兰不远可不敢指望着老叟和这黑死鬼一见面就互掐,让她渔翁得利。以那老叟的身手和脑子,看见黑死鬼扒在地窖边上,十有八|九会不动声色,悄悄靠近,一脚把它踹下来,然后连黑死鬼带兰不远一锅烩了!
兰不远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事态越是紧急,人越是容易陷入焦虑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而此刻,就算有万千妙计,也是一个也施展不出来——黑死鬼很显然是不会和人沟通商量的,兰不远只要不紧贴着墙壁,就会被那条黑舌扫到,至于被黑舌扫到会有什么后果?她可一点都不想以身试法。
抬起头一看,方形的洞口探出一张黑乎乎的脸。说是脸,其实根本已经没有了五官,就连头发也在肢体膨胀的时候脱落了。原本是眼鼻口的地方,只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洞中探出那一条黑舌。扫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软。
再看那条黑舌,它似乎有一定的延展性,发现够不到兰不远,它正在一点一点地拉长,每蜷缩一次,都会多弹出一小截,收缩了几次,眼见着距离兰不远已不足半尺了!而黑死鬼似乎意识到猎物近在咫尺,舌尖开始兴奋地颤动起来,抽出两根细骨一般的分叉,更是叫人毛骨悚然!
兰不远眼风一掠,落在骨刺身上。骨刺绞着渔网,钉在洞口旁边。
她犹豫了片刻,把视线滑开。
骨刺虽然在仙界无法飞行,但召它脱离墙壁掉到自己手上应该不是问题,但那样做的话,虽然能对黑舌造成伤害,却是彻底断绝了后路。况且,兰不远能够周旋这么久,仅仅是因为这黑死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往下跳,但若是吃了痛,难保它不会扑下来,它若是下来了,在这狭窄的地窖里,兰不远可就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兰不远根本没有把握独自对付一只黑死鬼!
如今没了御凌霄,还牙变成了一件死物,而心想事成又被凤倾绝抢走……兰不远磨着牙,心中五味杂陈。
她飞快地在记忆中搜寻可用之物。
‘有了!’
兰不远呼吸急促起来。琳琅君的芥子中存了不少杂物,别的派不上用场,但那几只丹鼎……
“啪!”黑舌猛地又拔长了一截,击打在兰不远的脚边!
她跳到旁边,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一击之后,黑舌仿佛力竭了,长度缩减了许多,距离兰不远又有一尺远了。它亦不再胡乱地尝试,只软耷耷垂下来,似乎在积蓄力量。
兰不远压下“怦怦”乱跳的心脏,飞快地从芥子中取出了五只大小不一的丹鼎,又取出了一条缚灵索,绕过丹鼎的鼎耳,将它们捆成了一堆乱糟糟沉甸甸的青铜杂器。
她抓住两只尖尖的鼎脚,吃力地把这一坨重物摇摇晃晃地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黑舌猝然一窜,迅猛无比地刺向兰不远!
“等的就是你!”
黑舌卷到脚下的一瞬间,兰不远对准了这条活蹦乱跳的恶心之物,猛地将手中的重物向下砸去!
“轰!”
绑在下方的那只丹鼎最是沉重,再加上压在它上方的四只丹鼎的重量,那可真是死沉死沉的。一砸之下,三只鼎脚瞬间便陷入了地下,鼎腹落到了地面。而黑舌的舌尖刚好被鼎腹压住,黑死鬼脸上的黑洞霍然涨大了一倍,痛得差点儿把舌根都吐了出来。
凝滞一瞬后,黑死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叫。把舌头伸那么长是它积蓄力量爆发的结果,它并不能长时间地维持这样的长度,没吼两声,便被回缩的舌头拽着,整个身体翻进了地窖之中!
而兰不远在制住黑舌的一刹那,重重一蹬墙壁,身体借力跃起,抓住了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渔网,手脚并用使出了全力,几下便窜到了洞口,正好和坠落的黑死鬼擦肩而过。
她手臂一攀,抓住了洞口的泥地,将体内能动用的少许灵气全部聚于双臂之上,用劲一撑,翻身而上!
疾如鼓点的脚步声已来到了屋外!
黑死鬼的叫声动静太大,把人引来再正常不过了。
兰不远急忙抽出骨刺,余光瞥见渔网慢慢坠下,罩在了黑死鬼的身上。而她疾走两步,一个鱼跃扑出了窗外,也顾不得窗外会不会有人经过了。
就在兰不远顶开窗户跃出去之时,老叟左手捧着油罐,右手拿着火折子,正好踏进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