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近近看着面前的女子,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你是元婴修士,而他只是个凡人。”
女人冷笑:“那又如何,我金妃看上的东西便是我的,只要踢开你这只死皮赖脸的拦路狗就可以了。”
程近近心中大声地叫喊,‘不要再出言激怒她了!留着性命,一定要留着性命!只要能活下来,哪怕再不堪,只要能活下来……’
然而纠缠了她三个月的疑问,像一条毒蛇,把她的神智啃噬得千疮百孔。
——令诸天和这个青金色头发的女人,究竟做了什么?!
她必须知道答案!
这说不定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即便没有我,他恐怕也对祖奶奶辈的女人提不起兴趣吧。”程近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女子的脸刷一下绿了,鼻孔微微撑开,细长的眼睛瞪得浑圆,挥起手臂,一掌扇在了程近近的脸上。
程近近被击到十丈之外,半天爬不起来。
但她的心却是鲜活地跳动着。对方恼羞成怒了,这就意味着这个女人在令诸天那里吃了瘪,没捞着任何好处。
他……竟然已经提前和天道宗的修士打过交道了吗?
程近近的心里涌起一阵后怕。
那一次……是不是差一点就见不着他了?
想起这三个月咒了他千百回,骂了他千百回,程近近的眼泪一串串涌到了脸上。
金妃轻纱一晃,将地上的程近近拎了起来。
“就为了你这样的东西与天下为敌?真是笑话!”金妃又一掌扇在程近近的脸上,“你有什么好!”
程近近想起自己也曾问过令诸天,除了银子之外,究竟还看上自己什么了。唯有那一次,他把眼睛里万年不变的坏意收了起来,捧起她的脸,用一种炽热得叫她滚身滚烫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
他对她说,“你是这世间唯一的颜色。”
想起那个眼神,程近近失神了。在这一刹,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落在一个元婴修士的手上,生死未卜。
她的好颜色激起了元婴修士无穷的恶意,修士用不至于打死她的力量,一掌接一掌扇在她的脸上。
很快,程近近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牙齿脱落得不剩几颗。
她下意识护住了小腹。
“就为了你这样的东西与天作对?凭你?你也配!你也配!令诸天就是个蠢物!蠢物!”
一掌接一掌,程近近头晕目眩,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程近近心想,‘这个女人疯了!哪里是令诸天为了我与天下为敌?明明是我为了他与天下为敌啊!他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他。罢了,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只希望她赶快把我交给赵持明,我好寻机会逃走。’
金妃的声音越来越恶毒:“就为了你这么一个下贱的东西,竟敢那般羞辱我……呵,给他活路他不肯走,偏要一心往死路上钻……我看你也不怎么样,这么能迷惑男人,恐怕凭的是三寸不烂之舌吧……我这便割了它!”
程近近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撑开了嘴巴。
冰寒刺骨的剑气一掠而过。
排山倒海的疼痛让她几近晕厥。
大股的鲜血往她喉管中涌去。
程近近知道,只要晕过去了,那些血就会呛到气管里,凝固起来,堵塞住气道,她很快就会死。
‘不能晕……’
她痛苦地大张着嘴巴,让血顺着嘴角淌下去。
“居然一声也不吭?”金妃松开了钳制,看着程近近扑到一地血渍和尘埃里,缩成一个颤抖的球。
程近近的头涨得厉害,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和脸都肿得像是有磨盘那么大,火辣辣的麻痛一波又一波侵袭而来,眼前一片漆黑,漆黑之中有点点金光不住地闪烁。
‘疼而已……我不怕……要活着……要再看他一眼……不,不止,要把孩子生下来!一定要……活着!’
程近近不敢晕。她修剪得光滑圆润的指甲从手掌抠了进去,刺破掌心,嵌到了手骨上。
‘疼痛无法摧毁一个人,恐惧才可以。我……不怕,什么也不怕……’
金妃对着她毫无抵抗的躯体做了许多事情。
浑浑噩噩间,她被金妃扔到了围困千河关的统帅面前。
“这是……北风王后?”
程近近听到一个成熟男子倒抽着冷气的声音。
“她怎么被折磨成这样了。”
“呵,”金妃冷笑道,“赵持明,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再拿不下千河关,大庆就是下一个北风!”
“是,是。”赵持明道,“天阳城破,千河关断了补给,十日之内必定拿下。”
“不,”金妃的声音极其阴冷,“把这个女人……阵前凌迟。我让他守!”
“这……”
“不要忘了,北风国破人亡,就是因为她!赵持明,你也想要护着她么。”
“绝无此意!”赵持明朗声笑道,“那便明日罢!”
是夜,侍卫被屏退,关押程近近的木笼旁边来了一个带着陶罐的人。
“程近近啊……一晃便是十五年。”他仰头饮一口烈酒,“当年,你踢离宗的山门时,恐怕没有发现有人在偷看吧?”
程近近用力地撑开眼皮。
她的脸肿得太厉害,眼睛被深深地挤到了皮肉里面,费好大的劲才能拔得出来。
大庆皇帝苦笑着,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酒。
“今日,朕真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这天下间,有哪一个男人不想得到祸国的妖妃呢?江山易得,美人难求,难求!”
程近近的喉间挤出一丝嘤咛。
赵持明奇异地读懂了它。
他同情地望着囚笼中不再美丽的女子:“是你。天道宗灭北风,的确是因为你。也许是红颜遭天妒?谁知道呢?天道宗的事情……只要被针对的不是自己的国家,谁又会站出去替倒霉鬼说话呢。程近近,朕感觉到了恐惧,若不是十五年前正与七弟斗得你死我活,实在分不出心思将你收入囊中,恐怕今日被灭国的就是大庆了!这些话,朕憋了很久,只能对你说,左右明日……”
程近近浑身颤抖起来。她在冷笑。
她虽然说不了话,眼睛也肿成了一条缝,赵持明却清清楚楚地读懂了她。
‘大庆怎么可能灭国呢?若是你这样的人,早已把我交了出去讨天道宗的大爷大奶们欢心了!只可惜,你没有这样的机会。我看不上你,这世间,我只看得上令诸天一个!只有他一个!’
赵持明脸色很难看。
毕竟这些隐秘的心事,整个世间只能有一个听众,那就是她,她是他心里情爱故事的女主人,也是一个明日就要死去,与他的故事和心事一起堕入永恒黑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