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不远离开卞京,御骨前往南境。
她如今的修为已是金丹大圆满,在凡俗人眼中,已经算是神仙中人了。
也不过春、夏二季。
兰不远有些感慨,用闭月君的独家法门凝了些精纯的灵气,如水一般敷在了脸上,又在外多罩了一层焰灵气,防着这水分被高空的罡风给吹跑了。
等到飞至南境上空,远远地看到了那一处擂台时,兰不远已感觉自己的肌肤吹弹可破,闪闪亮亮地焕发着迷人的光彩。
她忘了用水镜照一照。她的灵气本是纯白中带着金色,凝化为至精至纯的水气之后,颜色……是不会变的。
经过几个时辰的强行锁水敷面,她的脸水是水了,嫩是嫩了,只不过颜色就……
兰不远顶着一张惨白中泛着金色的脸,身形一晃,挤进了人头攒动的擂台下。
人群静默无声。兰不远左右一看,发现擂台下的人全是大庆的士兵,只是个个灰头土脸,想来是中了埋伏,已成了人家的俘虏。
兰不远再放眼一望,便看见人群外围有无数头上系着白巾,身着蓝色短衫的雅乌人在游走,就像牧羊犬在看守着羊群。
擂台不大,十丈见方,一丈高,边缘用红绳圈了。
兰不远一眼就望见了巨大的武红牧。她今日特意乔装打扮了,戴了一顶不伦不类的斗笠,穿一身蓑衣掩去女子的身形。
“牧,你可以的。作为赌注的你,居然亲身上阵!”兰不远暗暗竖了竖拇指,视线一转,看见了多日未见的大师兄沈映泉。
他的身体看着还是有些羸弱,不过修为已升到了筑基后期。兰不远凝神一看,原来他的化龙诀已炼至“炼肉”境了,难怪修为也随之涨到了筑基后期。站在人群之中,沈映泉依然十分醒目,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似乎有点儿驼背。
兰不远再向旁边一扫,便看见人高马大的虎彪正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虎彪身旁那位,兰不远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是离宗七峰其中一峰的主事长老。
最后一位,兰不远干脆从来也没有见过。应当是其他宗派选出来的优秀人才,此人三十出头,满脸不耐烦,正低着头,用脚在地上前前后后地蹭。
五人对面同样站着五个人。高矮胖瘦不一,其中一个驼背老者走出一步,道:“雅乌第一位比斗者——陈鸟!”
就见一个少女模样的蛊师蹦蹦跳跳蹿到了前面。
沈映泉踏前一步,沉声道:“我等诚心赴约,不知族长此举,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少女嘻嘻地笑:“什么什么意思?大哥哥,你要和我打,那就开始打,你要是怕了,那就退下去,换一个人过来和我打。你们大庆的人,废话都这么多的吗?”
沈映泉微微压着怒气:“既然已定好了赌约,又为何出尔反尔,设下陷阱伏击?如今又以这数百士兵的性命威胁,叫我们不能胜只能败……”
少女笑得抱住了肚子:“什么嘛!下面这些不就是我们的猪羊吗?我们雅乌人若是比斗输了不高兴,阿爹阿娘就会杀猪宰羊来安慰我们,吃一顿好的,下一次就不能再输了。这怎么就变成威胁你了呀大哥哥!你们大庆人,好不讲道理啊!”
“我先来!”大庆五人中,有一人踏了出去。
他抱了抱拳:“我乃是忧无派弟子解无忧,请指教!”
沈映泉嘴唇微动,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雅乌族长勾了勾脑袋,道:“按我们雅乌的规矩,二人相斗伤亡自负。要认输的话,只要大喊‘我投降’,另一方必须停手!”
他用阴沉沉的目光扫过大庆五人:“听明白了没有?若是有人坏了规矩,那可就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了!”
“我投降!我投降!”那个叫陈鸟的少女在擂台上蹦蹦跳跳,“打不过就喊哦,丢人总比丢命好一点嘛!”
“好了!”雅乌族长放声道:“不相干的离开擂台,第一场比斗——雅乌陈鸟对阵大庆解无忧!”
沈映泉等人撤到了擂台下,面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抵达南境,便遇到了埋伏。
对方利用的是沼泽下的瘴气。修士倒是无碍,一千精兵全部被俘,如今个个被下了蛊虫,放在擂台下面当人质——大庆修士若是胜一人,就会有二百名士兵丢掉性命。
若想要保下这一千名士兵的性命,他们五个唯一的选择就是齐齐认输,然后交出武红牧。但很显然,即便真的这样做了,对方恐怕也不会讲什么信用——若是讲信用,也就不会在路上设伏了。
解无忧看了看擂台下的沈映泉等人,微微一拱手:“解某引路失误,害得大伙落入了两难的境地,实在是罪该万死!便让解某来打这第一场仗,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解老弟!”虎彪忍不住喊了一嗓子,“不要逞强,顶不住就认输,还有老哥几个撑着!”
解无忧微微一笑,举掌袭向少女陈鸟。
“请赐教!”
“哎呀呀——等等等等等等!”少女抱头鼠窜,颇有几分兰不远的风范。
解无忧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只见少女取出一根银针,快速在十只指头上戳出血洞。
她双手一抬,就见一名士兵浑身僵硬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铁青着脸走上擂台。
少女盈盈一笑:“我是蛊师,打斗当然是派蛊人上场的啊!”
大庆众人个个变了脸色。
少女继续笑:“大哥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上了!”
她双手舞动,在空中划出道道鲜红的血线,便见那名士兵的脸变得青紫肿胀,双眼快要瞪出眼眶,展开双臂胡乱地抱向擂台上的解无忧。
解无忧修为是筑基中期。对付一个身无半点修为的士兵本是不在话下,但眼下的境况,叫他如何又下得去手?
兰不远站在静默的人群中,听到身旁响起了起此彼伏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怦……
他们是大庆最精锐的士兵,却只能如同猪羊一样,站在这里等待着为人所控,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对着自己人出手。
还有什么比这更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