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遥最是清楚的,这些会是顾陈沧做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去验证,他拖了很久。直到怨声载道的祈求声怎么都无法从耳边赶走,直到他的良心持续不安着,直到他每天晚上都梦见了师父,师父骂他包庇魔头。
他终于还是去找顾陈沧了,或许是疯了,乐遥直接问了,为了那一点点,不可能的可能。
他问顾陈沧:“凉城,永州,新县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顾陈沧不说话,他低着头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了一朵花来。
一朵宝石做的花,每一瓣即使放在修真界也珍贵无比。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各种漂亮的石头被拼在一起,顾陈沧将它递给了乐遥。
“这个,很好看,送给你。”他这么说着。
乐遥望着他的眼睛,他拔出了剑,抵着顾陈沧的胸口问:“真的是你杀的吗?”
顾陈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将花又向乐遥那里凑了凑,笑着说:“你收下好不好?”
是他做的,全部都是。
滔天恶行,他可以,但他不想骗乐遥。
乐遥瞪着他,他的脚步因顾陈沧的前进而后退着,眉毛紧紧的皱起,明明拼命忍着,水珠却还是顺着眼眶中流了出来。
他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来杀你的。”
顾陈沧望着乐遥,他像是有些微微的怔愣,在发了一小会呆后,又收起情绪。
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乐遥永远也不知道了。顾陈沧伸手握紧乐遥拿剑的手臂,向前了一步,抱住了他。
乐遥只比他矮一点点的,顾陈沧将头放在了乐遥的肩膀上,轻声说:“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可是我……没有选择,没有办法。”
没有人给他修炼其他功法的机会,他无恶不作,坏的坦坦荡荡,却从不后悔。
顾陈沧只是很抱歉,自己这么修炼,会让自己早死,会让乐遥为难。
乐遥的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阵短暂的,急促的呼吸声。他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剑柄脱落手心,独独的留在顾陈沧的身体里。
顾陈沧的手里依然握着那朵花,他将他塞到了乐遥手中,轻笑道:“这个……真的很好看,我花了、好久的时间……你收下好不好?”
黏腻的红色沾满了乐遥的手心,浸透了他的衣物,紧紧绕着他。顾陈沧抱着乐遥,一点一点没了呼吸。
谁能想到,为祸苍生的大魔头顾陈沧,是这样死的呢?
太可笑了,太轻易了,轻易到乐遥都不敢去回忆,总觉得十分的不现实。
无数的人称赞他,被人崇敬,爱戴,冠以至高无上的尊敬,说他守护了世界。
但是……顾陈沧死了,只有他这个杀了他的人,会难过。
难过、太难过了,心脏快要爆炸了,连呼吸都难过的不想再拥有。
即使是他主动的,他也没有做错才对,顾陈沧该死。
可是、可是……
乐遥呆呆的抱着顾陈沧,坐在那里很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手里紧紧地捏着顾陈沧给他的花,直到他闻到了难闻的腐臭味,直到他猛地意识到,他应该让顾陈沧入土为安才对。
入土为安,顾陈沧就这么离开他了,是他亲手做的。
痛、心好痛。
痛的,想要将它挖出来,看看它到底生了什么病。
为什么会这么痛,想不明白。
乐遥将顾陈沧埋在了他洞府前,他在上面种了一棵小小的柏树,他把自己关在了洞府里。
修炼,好像只剩下修炼了。
他还有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
就这么又过去了快要上千年的时间,乐遥一直没有死,他也没有再出过关。
他修炼着,修炼着,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对于顾陈沧,为什么会那么痛呢?
师父也好,师兄也好,他们都对他很好,可是在他们离开时,乐遥痛心无比,却也从未有过那种,活着实在是太过折磨艰难的想法。
为什么呢?
想不明白,慢慢想着。直到有一天,乐遥在打坐后睁开眼睛,他突然的明白了。
因为……他喜欢顾陈沧。
他爱着的人……死在了他的手上。
自顾陈沧离开后,乐遥的眼睛里第一次,缓缓地落下一滴泪。
人都说太上忘情,这一滴泪落下,乐遥刚刚明晓的心意,好像也随之落下了。
他有的只剩执念,对顾陈沧的执念。
不停的修炼,只有偶尔才会出去处理一下事务。他本就是那么一个天纵英才之人,又是几百年过去,这片大陆有史以来的第一人,飞升了。
他成神了。
全知全能。
这个世界属于他,他可以改变一切规则,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