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胆小的,没有武功的,见血就要晕过去的你,是凭着什么,在无人知晓的暗处,默默地撑过了换三次皮?
你疼不疼……
又一滴水掉在了地上,大长公主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曾经以为,她看错了人,做错了事,嫁给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但现在她知道,她没有,他不是。
她的爱人,从始至终都深深地爱着她,尽管这份爱意从来不曾诉之于口,但是却是那样的沉重,漫长,真挚。
她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她只是看错了她自己。
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为什么会觉得是他先变了心。她竟是从来没有想过,在她不知道的,没有注意的时候,他被一根根碾碎了骨头,剥下了人皮,遭受了这世间一切酷刑。
他在临死的时候还在喊她的名字……
潇潇……
薛郎……
你是有多疼……
大长公主终于支撑不住,死死捂住脸,发出了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声带血,字字落泪。薛驸马欣赏着这一切,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真是一出好戏,不错,孤十分满意。”
他如同在听仙乐一般,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喜悦道:“你的哀嚎,实在是动听,不枉孤当年留你一命,美好的东西总是要最后才被破坏掉,不是吗?”
忽然,他身后也传来了一声抽泣。
“啊……我都要忘了。”
薛驸马转过身,走到跪在地上的薛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子颤抖的身体道:“你这贱种,竟然顶了多年孤女儿的名号,实在是让孤十分不快。你体内也有一半的穆家血统,和你那该死的哥哥一样恶心,既然如此,孤就先送你们下去陪陪你们那个短命的父亲好了。”
他看到地上那块被玷污的绣帕,轻蔑地笑了笑:“下贱东西的东西,真是脏。”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又踩了一脚,正准备挥手示意暗处放箭。左脚脚踝忽然被一双手死死握住了。
“……”
薛驸马怔了一下,勃然大怒道:“杂种!松手!”
薛妍抬起脸,她满脸的泪,一双眼睛却瞪的大大的,那双眼中的情绪简直触目惊心,像是有火在燃烧。
“你才是……杂种……”
她的声音颤抖到了极点,却生生把话说完了。
“你杀了我爹爹……”
“那是我绣给我爹的东西,你不配碰……”
说到这里,她忽然哽咽了。在女孩子的记忆里,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双很温暖的手,牵着她,抱着她,温柔地抚摸她的脸。
小小的女孩子知道,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是她敬爱的,可靠的父亲。
一直弱小的,软糯的,没什么特点的女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不自信,将自己龟缩起来,感觉什么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出色,才会有人伤害她,讨厌她,不喜欢她。
但她现在知道了,她是被爱着的。无论她出不出色,优不优秀,无论她比同胞的弟弟差了多少。都有人,平等的,没有偏颇地深深爱着他们。
她有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那是我绣给我爹爹的……”薛妍死死抓着男人的脚踝,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狼狈的吓人:“把我爹爹……还给我!”
薛驸马骤然不悦,狠狠一脚踩在了少女的手上来回碾压,可他踩的越狠,女孩越是不松手,最后一双手尽是青青紫紫,骨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可她还是死死抓着,一双眼睛净是眼泪,却毫无畏惧地瞪着对方,带着满腔的,愤怒的恨意。
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这样像一个流着穆家血脉的人,像大长公主的女儿,像她那个如野狼一样坚毅的弟弟。
饶是薛驸马,也被她的眼神震住了几秒,脑中划过的,竟然是那个浑身骨头尽碎,却依然不肯求饶,死死盯着他的男人。
也是这样的眼神。
不肯妥协的眼神。
短暂的怔愣之后,是更加滔天的怒火。
“好么,你不肯放,那手也别要了!”
薛驸马反手抽出腰间长刀,寒光一闪,直直斩向薛妍双手!
“妍儿——!”
大长公主痛呼一声,疯了似的连滚带爬向前冲去!可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当!”
一阵清脆的响声。
薛驸马手势骤然一变!
刀光一闪!
一只箭,被斩落在地。
那只箭,本来是射向他执刀的手腕。
他缓缓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慢看向了院门,挑起了眉头。